因?着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城中?街道上铺子也稀稀拉拉地零散开了?几家。
殷长乐带着人在城中?晃过一圈后,仍是觉着甚是无?趣,索性去了?城郊农田,想?着可否帮上些忙。
还未到大亩的农田跟前,殷长乐就见前面?一个老农正吃力地拉着板车朝城内走。
“快去,帮帮这老人家。”
殷长乐朝王蒙挥挥手,指着老农道。
老农先?是惊了?一跳,随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老农擦了?擦手,对?着一车深紫红色的葡萄犯了?难。他也没什?么可用作?答谢的,唯有家中?刚收下来的葡萄。
他思索片刻,提起几串还沾着露水的葡萄用干草将其串在一块,塞到王蒙手中?。
“这都是草民家中?自种的,可甜咧。”
可王妃听说?是京城中?的长公主殿下,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他们这样寻常品种的葡萄,王妃说?不定瞧不上眼。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传闻中?貌若天仙的王妃殿下直接捏起一粒,细细剥了?皮后往嘴里送去。
“甜!”殷长乐眼前一亮。老农给她的葡萄果皮近乎黑色,且籽小皮薄。
随即她便抬头看了?眼远处农田里大片架子支起的葡萄架,再一看老农板车中?最底层的葡萄有不少都已碎裂,流出的汁水滴到地上。
像是直接被砸到板车内的模样。
殷长乐皱皱眉,问:“城内百姓都种葡萄吗?”
老农连声称是,“家家户户都种。”
“这么多葡萄,全都进贡上去吗?”
王蒙闻言主动解释:“回王妃,此地离京太远,且战事?频发,王爷向京中?递了?折子,恳请皇上免了?此地的进贡。但这地种不活稻米,王爷便令百姓们种葡萄,再拿葡萄同?邻城换粮食。不过每年仍是有大批的葡萄被丢弃。”
殷长乐皱皱眉,她方才说?甜并不是假话。
她问:“没换到粮的葡萄该如何?直接丢了?吗?”
“有部分拿去酿了?酒,还有部分便丢到地里,烂了?也当是养料。”
心中?惋惜之意油然而起,殷长乐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将余下的葡萄强行运往京城等地卖钱怕是行不通,可若是果干呢?
殷长乐先?前在家中?无?事?,看了?不少美食制作?视频,这些果干做法她也略知一二。
殷长乐转头问王蒙:“你去找个日头足的地方,将这葡萄晾晒起来,明日我去看看。”
王蒙不明所以,但他想?到王爷先?前吩咐的“满足王妃所有要求”,便点点头没有多问照办了?。
殷长乐心中?有些激动,她来这里也有几日,知道这里日头足,天色也夜得晚,做出果干的几率极大。
“老伯,这些葡萄你先?别急着扔,也告诉百姓们万万别像这般以为没用处,就将葡萄摔烂了?。”
老农见她笑得开怀,也点点头应下。
王妃人美心善,如此吩咐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殷长乐领着人在农田里转了?一圈,心中?更?加肯定,这样品种的葡萄制成的果干,拿到京中?必会被各个世家小姐一抢而空。
心情一好,殷长乐便同?忙活的农妇们聊了?几句,最后甚至帮他们摘起葡萄来,等她终于回府时,天边已然半黑。
摸了?一天的葡萄藤蔓,殷长乐想?着让人赶紧寻热水来洗漱一番。
一进屋门,她却看到榻上坐着她好几日未见的人。
“你何时回来的?”殷长乐兴冲冲走到他跟前。
江廷远抬眼看她,眸中?一片神色。
他起身将殷长乐拉到早让人备好的铜盆旁,一点一点细致地用温水擦着。
江廷远悠悠道:“今日军中?没什?么事?,我便想?着回来陪陪你,可你倒好,一早便出去,天都黑了?还不归,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原本?沾了?土的手霎时恢复了?白净,殷长乐自知理亏,忙讨好地笑了?笑,大着胆子伸手环抱住江廷远。
江廷远冷哼一声,一手将她的脸抬起,用热帕子给她细细擦着。
“嘶——”帕子刚一碰上,殷长乐下意思倒抽了?一口气?。
江廷远动作?瞬间止住,殷长乐见他眉头紧皱,意识到自己?这般反应吓住了?他,忙解释道:“许是这里太干了?,脸被风吹得有些疼。”
一记弹指轻轻弹到殷长乐额间,江廷远放柔了?力气?,一言不发轻轻擦拭着她脸上蹭到的泥点子。
刚开始的刺痛已然缓解,代替的是略微麻麻的酥痒。
殷长乐看着一脸认真的江廷远,不由得想?起初见时自己?对?他的那?股惧怕,没忍住咧开嘴笑起来。
江廷远轻飘飘抬眼看她,殷长乐讪讪敛了?笑,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不多时,江廷远便丢下手中?的帕子,将她拉到床边,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盒脂膏。
小盒被打开的瞬间,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江廷远用手挖了?一块,慢慢抹到眼前人的脸上。
“来的第一日,我便让王蒙叮嘱你记得日日涂这个。”
殷长乐扫了?眼刚启用的脂膏,反应过来当时她怕是正出神,没听清王蒙说?了?什?么,因?此她对?这暗格都没什?么印象。
听着江廷远似乎是要训诫的口气?,殷长乐决定先?发制人,环抱住他的腰,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廷远下意识避开眼,轻咳一声:“看什?么?”
殷长乐傻笑:“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做什?么去了??”
自然早有人同?江廷远说?过,但见殷长乐一脸兴味,他便配合问:“做什?么去了??”
殷长乐瞬间露出“求夸奖”的神色,“我今日去了?农田,看着好多葡萄。听说?有些葡萄换不出去,便只能丢弃,但我想?着一个法子,能将它们换钱。”
江廷远顺势揽住她,点点头道:“阿乐真厉害。”
殷长乐对?这夸奖很受用,她点点头,靠在江廷远肩上,“可不嘛。”
“不过,买卖都需要本?金,你看我这被你突然绑了?来漠北,也就头上的金钗子值些钱,可这金钗子是我唯一的家当了?,哪有男人还在却要女人变卖家产的道理呀,所以,王爷,您看...”
江廷远听着她胡说?八道,抬手随意掐了?把她的脸:“库房钥匙不早给你了??”
殷长乐“嘿嘿”一声,顺着用脸蹭了?蹭他的肩。
两人正温存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江廷远应了?声“进来”,怀中?的人瞬间挣开她的手,坐得端正。
殷长乐见江廷远不冷不热的眼神扫过来,心虚地笑了?笑别开眼。
进门的是一个穿着轻铠的士兵。
他拱手行完礼后抬眼看了?殷长乐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江廷远眉一皱,厉声催促:“说?。”
殷长乐想?了?想?,扯住江廷远的袖子道:“我去看看膳房饭做得如何了?。”
说?罢起身就走。
殷长乐知道江廷远的部下一直对?她颇有微词,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她。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这点就是了?,只要江廷远不避着她,心中?有她便足矣。
殷长乐到饭厅等了?会,好不容易等来了?人,来的却是王蒙,他说?军中?忽然有些事?,需得王爷去处理。
王蒙低着头不敢看她,任哪个女子知道刚归的人说?个事?的功夫又不见了?踪影,怕是都得生气?。
可殷长乐只是站起身,转而同?她身旁的侍女吩咐去取一个食盒,装些菜让王蒙送去。
自江廷远回到漠北后,京城已然炸开了?锅,一道写着江廷远名字的通缉令更?是快马加鞭被送到了?漠北。
看着内战似乎一触即发。
军中?气?氛森严,饶是现在已是夜晚,校场上还点着火把,士兵们仍在操练。
“禀王爷,邻三城皆送了?信来,说?是愿誓死追随王爷。”
更?出格的话他们还没说?,来信上实则大咧咧地写了?“愿拥从龙之功”这样的话。不过江廷远自归漠北以来只是操练兵马,并未透露过半分要谋反的意思。
更?何况,江廷远还从京中?带了?个长公主回来。
江廷远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问:“还说?了?什?么?”
传信的人答:“他们邀王爷于五日后于城外的亭子内共议此事?。”
帐内一时寂静无?声,谁也摸不准这位年轻主将心中?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江廷远突然睁眼,吩咐道:“派人提前探查一番。”
随后他便出了?帐,翻身上马,毕竟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他再不想?独守空房了?。
帐内主将们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素来同?京城那?群人不对?付,他们效忠的从来都只是江家。
*
第二日,殷长乐早早地便醒来,等着去验收昨日王蒙晾晒葡萄的成果。
却不成想?被江廷远拖住。
他半靠在床上,伸手拉住殷长乐的手,微微敛下眼淡淡道:“早出晚归,我知道在你心中?外面?更?有趣,我成日不陪着你,也没什?么花样,你爱往外面?跑是应该的。”
“....”
殷长乐见他如此,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了?一股心虚感,她蹲下来反握住江廷远,小声道:“我今日要做一件大事?,你快些起来,我们一同?用早饭好不好?”
江廷远见她眼里亮晶晶的,一时也憋不住,点了?点头翻身起床。
两人用完早饭,江廷远还想?着将殷长乐送去,却被殷长乐严词拒绝。
她这事?一直瞒着没说?也是要给江廷远一个惊喜,若是江廷远去了?,他再一问,殷长乐便不得不提前解释,这可算哪门子的惊喜。
因?此,饶是江廷远故技重施道:“送送你也不行吗?”
活像个怨妇。
殷长乐还是狠着心摇摇头,并催促江廷远赶紧去军中?,莫来扰她。
昨夜同?江廷远确定钱财能用后,殷长乐就让王蒙从库房中?预支了?小部分去窑洞买些土砖。
然而她到晾晒的地方时,却发现一小队穿着轻铠的人将那?块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