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着,林默一边匆匆走进府里去,见正院里面传来一阵响声,便快步走过去。
一进去,只见院里站了一小撮丫鬟、嬷嬷,包括林语身边的莲儿、钏儿、玉珠,还有赵嬷嬷、张嬷嬷、孙嬷嬷。
吴氏抱着双臂站在院子里,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些人,正色问道:“老太太、主君信任你们,才让你们去服侍二丫头,你们倒好,尽出些馊点子歪主意,不知是安得什么心!今天我倒要好好问问,究竟是哪个唆使二姑娘去买的药,又是哪个帮二姑娘弄到手。”
林语听见她这么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这“药”是哪一茬子事儿。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在门口见有脚夫在搬着东西,说是妹妹的,还说妹妹今晚便嫁到吴府去。为何这般着急上火的?”
“我不是与祖母说过,妹妹事已至此,无需着急。这么匆匆嫁过去,倒长了吴时序那登徒子的脸面,灭了侯府的威风。”
吴氏见她一副全然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样子,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最后将林默拉到房间里低声告诉了她。
原来林语给自己下药勾引吴时序的事情被吴将军捅了出来。起初老太太和吴氏都不大相信,知道吴将军派人去搜了林语的屋子,这才搜出那包还没用完的药。
药包已经被拆开,抽屉里面还撒了些,让医师去闻一闻,医师果断地将此药认了出来。
这下一发不可收拾,老太太再次动怒,大骂了几声“个没脸见的东西!”,吴氏全然不敢拦住。
只这一次,老太太对林语叫都懒得叫上来,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只差了丫鬟说让她收拾物件,今晚就将她送到吴府去。
老太太本就传统,想来重视节气和名声,认为未出阁的女子应当含蓄收敛,重视自己的一言一行。林语这么一出折腾,刚好触怒了老太太的逆鳞,激起了老太太的厌恶和反感,老太太只想将她快快送出府去,生怕多待一会儿都有损侯府的脸面。
林安时回来后知道了这事儿后,也是接二连三地叹气,然后柔声细语地安抚了老太太好久,生怕老太太气出病来。
吴氏理解老太太为何会生气,但其实心里有些怪自家大哥太不顾情面,太铁面无私,太刚直:这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心里有数就行,等林语嫁过去再好好训斥教育也不晚,这回儿非要当着老太太等一干人的面戳穿,直接连个台阶都不给。
老太太就算想宽容宽容,也下不了这个脸面。
林默听完哑然。
只有她一个人晓得这个中缘由——所有人都道林语和吴时序心心相印,其实这两人只是臭味相投。
林语原本要引诱的人定是镇北王,但是她怕给镇北王投了药若是出了差错,便是加害皇亲国戚的重罪,于是只好给自己吃。加之镇北王私下里要求见她,对她定是心中有意,默认她是自己未婚妻,林语见这引诱之事十有八分能成,所以还特地找人来撞破此事。
没想到啊没想啊,竟然是害了她自己。
林默心道,真是活该,果然天道好轮回因果有报应。
怪不得那日在碰上林语,林语只是骂她,全然不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原来是自己都觉得丢人说不出口,怕林默当场笑话她。
林默顺口问道:“母亲还没问出来是哪个丫鬟、嬷嬷给妹妹出的主意?”
吴氏皱眉摇头:“尚未。为母并不擅长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默伸手抚上吴氏的肩膀,将吴氏轻轻按在椅子上,温声说道:“母亲今日操劳了就暂且歇着吧,默儿去替您问问。”
“好。”吴氏有些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这几日折腾得她浑身的骨头都酸疼。
林默补充:“要是处置了谁,您也千万别心疼才好。”
说完,转头便出去了,吴氏坐在椅子上还没缓过神来——这女儿和老太太说的一样,确实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倒似换了个人似的。
吴氏和林默早早说开后,彼此便都稍稍释怀了。二人的母女关系虽未突飞猛进的亲密起来,但也在渐渐升温。
她见赵嬷嬷对林默不上心,有时候还倚老卖老苛责林默房里丫鬟,自己便亲自管起林默的衣食住行和起居来,这些林默也都看在眼里。
一干丫鬟嬷嬷在院子里心神不宁地站着。
唯有赵嬷嬷昂首挺胸,毫不慌乱,反而劝身边年纪稍小,吓得抖抖霍霍的小丫鬟玉珠:“别怕,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清清白白怕什么。”
玉珠缩了缩脖子:“我……我怕大娘子打我。”
赵嬷嬷不以为然:“大娘子性子软,温和仁慈,顶多是问你两句罢了,怎会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钏儿、张嬷嬷心里都稍稍送了口气,赵嬷嬷地位最高,她说的话定不会有错——这大娘子也顶多是拿拿架子发发火罢了,也不见得是真的要揪出来真凶。
只孙嬷嬷锁着眉,看了看正说得眉眼飞扬的赵嬷嬷。
谁知从屋里出来的是林默,不是吴氏。
林默早听见他们在这边嘀嘀咕咕了。
她迎风站在院子里,面上没有了往日里温柔娇媚的神态,微挑起那细细的双目,冷冷道:“知错的现在就站出来,若是不站出来被发现了,那可就是一百板子后直接丢到街上去了。”
底下头站着的这几位素来都没见过林默这番严肃冷酷的样子,忍不住抬眼多打量了几下,却被林默冰冷的目光一压,心头均是一跳,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没有人?看来是不信。那我可就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了。”
她拍拍手,朗声道:“来人啊,先把这赵嬷嬷掌嘴五十。”
上来两个小厮眼见着就要动手。
赵嬷嬷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立即道:“老奴什么也没有做,姑娘为何要罚我!”
“先是罚你在众人面前多嘴多舌,乱议主子。”
“老奴哪里敢乱议主子,姑娘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诬陷良人呀!”
“问责奴才本就是严肃的事情,你竟然当众说大娘子性格软弱可欺,不是妄议是什么?掌嘴!”
林默不由她辩解,朝那小厮点点头,小厮立即左右开弓。
赵嬷嬷闪躲了一下,还是被旁边一个小厮拉住,一时防备不住,便着了俩嘴巴子,眼睛都红了。
“我也是侯府的老人了,在侯府服侍大娘子一向尽心尽力,什么苦差苦活都没半句怨言,姑娘怎能欺负我一个老人家,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定要责罚姑娘的。”
林默抬抬手示意那小厮停下,“哦?那我倒要看看祖母会罚谁?”
赵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捂着红红的脸颊,“姑娘定是上次不服玲珑被罚,这次就平白诬陷老奴,分明是报复。还有何好问的?”
林默不理她,眸子一转:“听说赵嬷嬷家里是做郎中的?想必对这药十分熟悉了。不如你说说,为何要唆使妹妹?”
自打赵嬷嬷和林语联手诬陷玲珑洒汤后,林默便一直让李嬷嬷注意着这位喜欢倚老卖老、心术不正的赵嬷嬷。
这一阵子,赵嬷嬷在一众嬷嬷跟前念叨说镇北王是瞧不上林默这位不懂礼数、不通六艺的乡野丫头,到时候必然是二姑娘嫁过去。
不仅如此,还不停地吹嘘道:二姑娘打小就依恋自己,还早就答应若是嫁去了王府,便把自己也带过去,给她个王府总管嬷嬷的职位,让她风光风光。
赵嬷嬷脸色微变,死不承认,嘴里犟道:“是又怎样,老奴确实没有唆使二姑娘。姑娘若是怀疑老奴,也得拿出些证据来。”
林默微微一笑:“你要证据?那我便让那衙门去你家铺子搜一搜?只是不知道除了这种药,还会不会搜出其他的药来。”
……
处理完赵嬷嬷这边,林默回到院子里用完晚膳,天早就黑了。
玲珑见林默极有耐心地一下下撸着小奶猫,有些好奇道:“姑娘知道今晚二姑娘要嫁过去了吧,不去瞧瞧么?”
还没等林默回她,翠微忍不住:“就你是好奇猫。这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婚大礼,是侯府不想外人知道,才趁着半夜将二姑娘嫁过去的,没什么好看的。”
林默微微一笑,调侃玲珑道:“这是翠微第五次说你是好奇猫了。”
玲珑不服气地用手肘玩笑般撞了翠微一下,指着林默腿上鼾声四起的小奶猫道:“喏!好奇猫在这里。”
那小奶猫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惹得三人均忍不住发笑。
翠微:“你要真好奇,等咱姑娘出嫁呀!肯定是风风光光,热闹非凡,我看侯府前这街都要被堵死。”
林默娇嗔地瞪了翠微一眼。
管他外面闹得风风雨雨,三人一夜均是好眠。
只是不知翠微长的是张什么嘴,说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钦天监便差人送来了草拟好了的良辰吉日,还说镇北王那边已经送去了。
侯府一看,大婚之日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