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卿飞升的第一年。
一开始,她沉浸在跟哥哥,师尊师叔们团聚的喜悦中,每天高兴得就像过年。
渐渐地,她发现仙界其实和人间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大家修为高了些,烟火气少了些。
这一天她百无聊赖,没有目的地在天上飞。
她之前一刻不停地刻苦修炼,为的就是上仙界享福。
可一年下来,她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福可享。
有时候冉卿觉得仙界还不如人间有意思。
不知飞了多久,她已经飞出了陆地,来到无妄海上空。
海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闯入她的视野。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
只一眼,她眼前一亮。
那岛上居然开着紫苑花。
这是她在仙界第一次见到紫苑花。
冉卿迅速往小岛飞了过去。
宽阔的岛上,浅紫色的紫苑花穿插在绿草中间,在冷白的月色下显得分外娇小动人。
冉卿慢慢往深处走去。
越进入深处,花开得越密集。
她开心不已,沉浸在花海中无法自拔,记忆仿佛又被带回了人间。
“吼呜!——”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兽吼声。
随之而来的是铁链的响声和腰间传来的疼痛。
她的腰被一条粗壮的寒铁链条紧紧缠住了。
冉卿回头一看,一个面容冷若冰霜的白衣男子骑着一只一人高的神兽缓缓走来。
而链条的另一端,分明被那男子握在了手中。
“大胆!快放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冉卿怒吼。
男子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变化。
他的声音也冷如冰: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冉卿怒道:“你先放开我再说话!不然我就告诉我哥哥还有师尊,让他们来——啊!!”
话音未落,雷霆之火带着万钧之力顺着链条那端迅速蔓延过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腰间袭来,她身上的仙裙瞬间被烧出了几个豁口。
“你……你是谁!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把你——”
腰上的链条被男人又收紧了些,疼痛骤然加剧,但冉卿咬牙强忍着没有叫出声音。
疼痛使她直冒冷汗,面色惨白。
“主人,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
雪白的神兽为冉卿求情。
“擅闯禁地,你可知错?”
白衣男子面容依旧如冰山一般。
“我……不……”
冉卿眼前一黑,疼得晕了过去。
“唉,”白铭叹了口气:
“主人这又是何苦?这下好了,她晕倒在这儿,还不是得我们来救。”
“为何要救?扔出去便是。”
白铭:……
生活不易,白铭叹气,它示意男子收起了锁链,自己走到冉卿面前,用嘴叼起了她往回走。
……
冉卿是在一张简易的小床上醒来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能再简陋的小木屋里。
冉卿想起身,却发现腰痛得坐不起来。
“嘶……”
“你醒啦?”
冉卿闻言左看右看,发现声音来源于她的枕边。
一只家猫大小的不知什么兽趴在枕边,用一双琥珀般的蓝瞳盯着她。
冉卿通过毛色认出了它:“你是那天的……”
“我叫白铭,是主人的灵兽。”
提起它的主人,冉卿火上心头,她气愤地问道:
“你主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他冷冷打断白铭,对冉卿道:
“既然可以动了,就请自便。”
“我!嘶……”
冉卿气得想起身,却发现腰伤让她根本起不来。
“谁说我可以动了,我根本动不了好吗!”
“唉。”白铭叹了口气。
“你这伤,怕是几百年之内都好不了。”
“你说什么?!”
冉卿大惊,随即又安慰自己:
“不可能,我哥哥是炼药宗师,他的药包治百病,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唉,你这傻孩子。”
“雷霆之火已经蔓延至你的筋骨,这可不是靠吃药就能吃好的。”
“你说什么?!”
“不会的……实在不行,我去求求天帝,他老人家总会有办法的。”
冉卿兀自陷入了惆怅,却没发现在说到“天帝”二字时,一人一兽的表情变化。
“出去。”白衣男子冷冷道。
“?”
“你没看见我还动不了吗?这都是拜你所赐!你不帮我疗伤也就算了,还赶我走?你还是不是人……”
冉卿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一眨眼,男子闪身到了冉卿的床前,掀开了她的被子。
冉卿仙裙的腰肢部分已经被烧得残破不堪,带着烫伤的皮肉露在外面,青紫的淤痕显示着伤已入骨。
她红了脸,紧紧拽住被子往上扯。
“你……你要干嘛。”
“给你疗伤。”
男子不由分说地再次一把掀开被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贴上冉卿的细腰。
冉卿感觉腰上一凉,一股清凉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流向了体内,疼痛感瞬间被减轻了不少。
疼痛是减轻了,但这姿势也太……
冉卿偷瞄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他很冷漠,但仔细一看,他却是长得很好看。
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垂眸的时候睫毛长长地压下来,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下颌的线条也堪称完美……
等等!她在想什么呢!
这可是伤了她的人,她是要告诉哥哥和师长,让他们帮她教训他的!
冉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怒道:
“我好了!不用了!”
说罢她起身,用宽袖遮住了腰往外走。
走至门口,她微微回头:
“你给我等着!”
冉卿走后,白铭叹了口气:
“唉,主人,你看你把那孩子气得,脸都气红了。”
男子淡淡往门口方向睨了一眼。
“她自找的。”
×
路卿卿睡得并不踏实。
剧烈的腰痛让她一直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了飞升第一年的时候。
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再踏入那个开着紫苑花的小岛。
但她做梦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控制不了自己。
就连做梦……都不能随心所欲么。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腰上被贴了个什么冰凉的东西,疼痛感瞬间被缓解了一些。
路卿卿猛地睁眼。
只见她的腰上贴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有清凉的灵力从那只手掌中源源不断地传来。
那手的主人一身月白色长袍,他的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天生含情。
封千寒坐在床边,脸上没有了经常带着的笑容,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
他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发现路卿卿已经醒了。
路卿卿看了眼点燃的红烛和窗外的漆黑的天空,知晓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才回来?”她问。
封千寒的睫毛颤了颤,将所有情绪尽数掩于眼底。
看向路卿卿时已是重新挂上了笑容:“嗯,等很久了吧?”
“是等了一会儿。”
路卿卿本想等他回来,让他演示一遍剑法。
谁知疼得睡过去了,一睡就睡到了深夜。
路卿卿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腰疼?”
“你睡觉的时候一直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路卿卿轻笑:“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腰疼,不是其他的哪里疼?”
封千寒沉默了一会儿。
“我略懂医术。”
路卿卿冷笑出了声。
她拍开封千寒的手冷冷道:“我好了,不用了。”
封千寒渐渐维持不住笑容。
“卿卿……”
“宗主殿下还是快歇息吧,您处理公务到深夜,回来还要给我这个病人治伤,卿卿可担当不起。”
路卿卿翻了个身背朝他。
沉默许久后,封千寒缓缓开口:
“那我可以……睡你旁边吗……”
路卿卿有点无语。
“你在说什么?你不睡我旁边想睡哪里?睡大街吗?”
“……不想。”
路卿卿狐疑地回头望了一眼。
封千寒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畏畏缩缩地坐在床边,浑身僵直。
她简直想笑。
“你这是在扮什么纯情少男,新婚当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
封千寒不说话,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根。
路卿卿说完这句话,可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这个明显的变化当然也被她尽收眼底。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打趣道:
“哟,害羞啦?”
“……”
路卿卿坐了起来,顷身笑眯眯地直视封千寒:
“你也知道害羞啊?这可真是稀奇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害羞两字怎么写呢。”
封千寒偏头移开了目光。
路卿卿不依不饶地侧身到他眼前,让他正视她。
“别闹。”
“我就闹,你待如何?”
路卿卿一双柳叶形状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长睫忽闪仿佛能勾人心魄。
“……”
封千寒的黑眸暗了暗,他突然又来了勇气:
“你真不怕我生气?”
路卿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路卿卿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以这种神情说出这种话是意味着什么。
她咸鱼一般躺了下去,盖上被子。
“睡觉。”
男人解下衣袍在她身旁躺了下来,扬手让纱幔落下,却没有做什么。
“腰还疼不疼?”
“好多了。”
“对不起。”
久久的沉默后,“嗯。”她声音闷闷的。
路卿卿翻过身背对着封千寒,闭上了眼睛。
她虽闭着眼睛,却一丝睡意都没有。
脑海中,一幕幕往事不断浮现,搅得她心神不宁。
忽然腰上一沉,清凉的灵力又涌了进来。
纯净的灵力安抚着她腰椎中躁动不安的雷霆之火,也仿佛安抚了她不定的心神。
路卿卿微不可闻地笑了笑,难不成这还有让人静心的作用?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路卿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知多久后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