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二人一站一坐。
坐着的男人脸色很是难看,死死盯着眼前青年,放在桌面上的手攥紧成拳。
两个人半晌没有再开口,楼衍慢慢站起身来,忍住心里头的火气,嗓音又沉又冷地重复了一遍:“滚出去。”
来之前,叶韶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可他发现事到临头其实什么都用不着他说,因为楼衍不想听。
他让他滚。
叶韶最后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压了压帽檐,保持着沉默,从门口出去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在寂静的走廊里无限放大。
公司门口。
红色法拉利在面前停下,沈天哲降下车窗,冲他示意了一下:“上车。”
叶韶拉开门坐进去,怀里还抱着在楼氏工作的小箱子。
看着窗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些舒口气,手指却情不自禁收紧,垂着眼帘看箱子里的东西,抿了抿唇。
“怎么了?”沈天哲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开玩笑道:“活着出来还不高兴了?”
“闭嘴吧你。”叶韶低声道。
法拉利飞快驶入车流,像一段流光,很快就不见了。
落地窗前,有人站在窗前,注视着远去的法拉利,眸色是前所未有的风雨欲来。
……
叶韶在家闷了两天。
与其说是闷,倒不如说是自闭更贴切。
尽管沈天哲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出卖他,但叶韶还能不了解他的性格?只怕人一转头跟女朋友玩得乐不思蜀,早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他把楼衍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小梁的也是,争取斩草除根,不留一点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两天他除了睡觉就是写曲子,生活过得很不规律。很久没有这样随意过了,随意到楼氏的实习好像只是一场幻觉,再想起来,竟一点也不觉得真实。
易姐跟他联系过两次,佯怒他那天走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好好告一声别,还约着他以后一起出来逛街。
叶韶委婉地回绝了,女装的衣服都已经洗干净打算捐出去,假发也扔了,他不打算再穿女装,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易姐解释,只好搪塞过去。
叶韶随便下了点面条呼噜,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把窗帘拉上,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上坐下来写曲子。
最后要写的这首曲子主题是“梦境”,还未敲定主旋律,是三首里叶韶唯一拿捏不准的一首。
之前说过,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做过的梦大多醒来就忘记了,触碰不到那种朦胧得似是而非的感觉。
这几天在家里憋坏了,实在是待不住,又怕出去遇见什么不想遇到的人,整天在寝室和客厅咸鱼摆尾,过得不是个滋味。
笔在指间转悠又掉下,叶韶看着白茫茫的纸张,心头莫名烦躁。
好像一只大狗上蹿下跳,想要出去遛弯。
他把笔一丢,手枕着后脑勺仰躺在沙发上,片刻又换成趴着的姿势,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情。
出去遛个弯而已,半小时……不,十分钟,还可以顺带买些水果回来,路灯这么亮,一定不会被人套麻袋的对吧?
自从冒出这个想法,脑子里的赞成理由简直一面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就出门遛自己,呸,遛弯去了。
小区里有不少老年人饭后出来散步,走得四平八稳,叶韶就不同了,步子迈得大而宽,步履生风恨不能飞起来。
当然,他特地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完全不认识的生面孔。
放心了,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狗子走得愈发轻快,还有闲心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篮球场的比赛。
蓝方队员运球流畅,忽然一个扣杀,精彩得让围观的人都吹起口哨来。叶韶心里痒痒,也想上去打一把,摩拳擦掌一阵,还是强行按下冲动转身走了。
再过一阵子,能确保不会被人套麻袋后,再出来打篮球也不迟。
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了,S城即将开春,叶韶对着夜色呼了一口气,白雾淡的几乎看不见。
他把手抄在兜里,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水果店。
苹果、梨子和草莓,叶韶草莓挑得尤其认真,篮子里个个又红又饱满。青青大概明天下午到家,她爱吃草莓,这些应该够了。
他提着篮子去付钱时,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目光,转过头瞥了一眼。
店里是几个如常挑选的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感觉错了?
叶韶摇摇头,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以为生活在谍战片呢?
付完钱,叶韶提着水果往家走,想到上次罗阿姨来自己家送了葡萄,发小也陪妹妹散心了一整个寒假,怎么也该礼貌性地谢谢,又倒回去买了一些苹果,送去罗阿姨家。
在罗阿姨家说话耽误了会儿,出来时,不知不觉已接近九点。
叶韶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把出来之前的“十分钟”早已抛到脑后,慢条斯理地往家走。
这两天他过得昼夜颠倒,昨晚通宵打游戏,今天中午才起床,这会儿又困了,便加快步伐,想早点回家睡觉。
走着走着,他又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有人正盯着他。
他狐疑地转过身去,仔仔细细看了半晌身后的街道,找不到那个令他不安的视线来源。
连续两次不同寻常的视线,他不觉得是都自己的错觉。
是谁在跟着他?想套他麻袋?
叶韶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大步往家走,一面走一面给沈天哲打电话。
打了三个电话才打通,沈天哲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咋了兄弟?要出来玩吗?”
“认真的。”叶韶压低声音对他道:“我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你不是说楼衍不可能雇人打/架斗殴吗?”
沈天哲道:“是啊,他不是那种会找人背后套麻袋的人,怎么?你觉得你被他的人跟踪了?”
“除了他,我没跟别人结过仇啊。”叶韶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眉毛。
沈天哲想了想,道:“楼衍的话,我更倾向于他会自己出手教训你,而不是雇人揍你一顿。”
这个答案比楼衍找人套他麻袋还惊悚,叶韶一口气没哽上来,又听见对面笑道:“套麻袋是违法的,但凡他有点智商都不可能这么干,又不是被你气坏了脑子。哈哈哈哈哈,你别是被他吓傻了吧!”
“很好笑吗?”叶韶冷冷道:“珍惜现在还在跟你说话的人吧,万一他真套了我麻袋,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
他的话让沈天哲笑得前仰后合,连电话被挂断了都不知道。
叶韶加快脚步进了小区,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戴个帽子,好歹遮一遮脸。
电梯门缓缓关上,直到开始缓缓上升,叶韶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他翻出了手机里亚伯的聊天框,有心问点什么,又犹豫着怎么开口。
亚伯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了吗?楼衍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再去过明月水榭?
纠结了一会儿,叶韶还是没有发出信息,洗好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泄愤似的咀嚼着,看着空白曲谱迟迟下不了笔。
还是没有灵感,出去一趟非但没起到找灵感的效果,反倒是多了烦心事。
叶韶咔嚓咔嚓地吃着苹果,歪在沙发上出神。
门铃突然“叮咚”一声。
叶韶给吓得“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苹果也不吃了,紧张兮兮地盯着玄关。
不是吧大哥,套麻袋还有上/门/服务的?
等了半天,没见更多动静,叶韶肩膀缓缓垮下来,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叮咚”。
大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玄关没有开灯,渲染出一两分人为脑补的阴森。
叶韶左右看了看,抄起阳台上的扫帚,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黑漆漆的,声控灯没有点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站在门前。
瘦长鬼影。
叶韶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这个名词。
“谁啊?”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门外的人不回答,似乎确定了有人在家,没有再按门铃,抬手敲了敲门。
叶韶握着扫帚柄道:“你不说话我可不开门。”
男人很有耐心,再次敲门。
他敲门的节奏也是很有规律的,敲三下就停,非常礼貌。
上门麻袋服务可谓闻所未闻,叶韶多想想也就不怂了,甚至隐隐有点想笑。楼道都是有监控的,这位大哥觉得他打了人跑的掉,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会给陌生人开门?
他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抱着扫帚柄倚在玄关边上,继续道:“你说话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门外的人停了一下,动作有了微微的变化。
因为太黑,叶韶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直到那人点亮了他的手机。
白光自下而上,映衬得那人原本英俊的面容阴森可怖,活像上门讨债的债主。
电话铃声响起,却是叶韶的。
屏幕上的号码有几分熟悉,叶韶心里一跳,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可思议来,心想不是吧?
他迟疑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随后听到门外男人阴沉的声音。
“叶韶,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楼衍: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叶韶:……啊这
*
感谢在2020-06-1723:18:56~2020-06-1923:1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兮陌我是小仙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虞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