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有房吗?”低沉中夹杂着冷冽的音色如入水之砾,划破宁静。
无精打采的众人纷纷循声而望,乔霜自是也不例外。
只见来人身穿蓑衣,双目在斗笠的遮挡下显得不甚明晰,鼻梁高挺,紧抿着的唇略显苍白,整个人透露出一丝凉薄的意味。
定是个相貌堂堂的风华人杰,阅人无数的乔霜暗自忖道。
“……有,有!”反应过来的掌柜连连应声,“客官您是想直接入住呢?还是在大堂里稍作歇息?”
不置可否,男子径直走向乔霜一众旁的空桌落座,解下蓑衣,露出内里玄青色的衣衫,似乎踌躇了一阵,他才摘下斗笠放在一旁。
“哇!”一直在打量其的众人忍不住接连发出惊呼。
惊呼的缘由并不在于男子多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毕竟美男子虽不多见,但也不至稀罕到让人一见之便会轻易失了仪态,关键在于其适才一直被遮挡着的双目,明明是中原人的形容姿质,双眸却是清浅的琉璃色,在玄青的长袍映衬下更显淡漠,这等寡闻少见之事难免会引起躁动。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来戴美瞳。
此乃乔霜的第一感受。
——从现代生物科技的角度来分析,大概是染色体变异,或者是几率极小的隐性遗传?
此乃乔霜的第二感受。
——所以说那些亚洲的动漫&小说中的男女甫一出场,便是各色蓝眸紫眸红眸绿眸银眸七彩眸,蓝发紫发红发绿发银发七彩发也就罢了,周围的那些一副处变不惊习以为常安之若素的淡定样的路人们才是真绝色啊!真相是连面对眸色稍淡些的都会大呼小叫的才属正常人的范畴!
吐槽之魂熊熊燃起的乔霜。
不管怎样,本着不是帅哥绝不勾搭的理念,乔霜已经开始酝酿各路计谋了。
“魔怔了这是,还不给客人看茶?”敲了一下明显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小二,掌柜嗔怪道。
“哦……是,是!”小二甩了甩脑袋,忙不迭的开始端茶送水。
可能是还没从方才震惊的状态回缓过来,抑或是男子周身所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寒气过于逼人,刚刚行至男子身边准备倒茶的小二一个踉跄,滚烫的茶水尽数倾洒下来。
一直不动声色的流莺一个眼疾手快,将还在兴致勃勃呈观望状的乔霜猛然拉近,躲避开了飞溅的茶水:“小心点,别只顾着看男人。”
“谢了!”吐了吐舌头,躲过一劫的乔霜连忙将目光转回受害面最广的男子身上。
出乎她的意料,男子依旧毫发未损安然无恙的坐在位子上,倒是一旁的小二吓得屁滚尿流:“方才是小的愚钝!多谢少侠不吝出手相救!”
朝乔霜送去淡淡一瞥,男子还是先前那副疏离面瘫样:“无妨。”
若有所思的看向男子,流莺低声道:“出手够快,勉强还过得去。”
很快,乔霜的痛苦时光又翩然而至。
望着手拿粗壮绳索的流莺,乔霜苦着一张大脸:“我说,就不能不绑这玩意儿吗?”
扬了扬眉,流莺显然很不以为然:“这可是您的提议,不严格遵守公主的命令那必是属下的失职。”
——我!擦!
忍不住在心中爆着粗口,乔霜四十五度角望天,显得很是壮烈。
“看来,你这个主人当得也很不称职啊。”流莺一边捆绑,一边出言调侃,“连宠物都跑了。”
闻言乔霜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如流莺所言,老马和坚果都了无踪迹。
“废话,被你这种变态虐待,能乖乖呆在这儿就有鬼了。”愤意难平的乔霜口无遮拦。
“哦?是吗?”暗中加大捆绑的力度,流莺笑靥如花,“那还真是有鬼了,你不正乖乖待在这儿给我虐待吗?”
“……”
“怎么着?说不过我,只能保持缄默了?”
淡淡的望向对方,乔霜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正如我说不过我的祖母,我自是争不过你的。”
笑意倏地顿住,完成捆束的流莺咬牙切齿道:“小丫头,趁着现在能说就赶紧说吧,我看你还能伶牙俐齿几天。”
夜凉如水。
兴许是接受了乔霜的投诉,隔壁已没了昨日的喧嚣,可惜乔霜仍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折腾了半宿,意识总算有些迷离,朦朦胧胧间乔霜突然瞄见有一人正背对着她,长身玉立于窗前。
察觉不对的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却意外的发现已没了睡时恼人的束缚。
“你……”疑惑的朝对方走去,乔霜的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人影倏地转过身来,“刘恒卿?!”
“是我。”澹然一笑。
“你来干什么?!”乔霜万分警惕。
不计乔霜语气中的不善,刘恒卿眉眼皆萦绕着淡淡的笑意:“我来接你回府。”
“回府?”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是。还是你临行前教诲我的,惜取眼前人。”伸出双手,刘恒卿一如初见般尔雅,“随我来吧。”
没有犹疑多久,虽然意识仍有些迷茫,乔霜的双脚却忍不住朝对方迈步。
颤抖的伸出双手,乔霜几近喜极而泣,如今就算是陷阱她也甘之如饴。
然而,就在她即将碰触到的那一刻,一切皆化作了虚无,弥漫在四周的迷雾和桀桀怪笑几近让她窒息。
“啊!”蓦地睁开双眼,眼前的黑暗还有耳边的蛙鸣让乔霜意识到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呼——”如释重负的一叹,乔霜准备伸手拭去额上的薄汗,“果然……”
仍被捆束着的双手让其放弃了尝试,认命的扭了扭,乔霜阖上眼睑,打算继续去接受周公的洗礼。
“你醒了。”清冷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闻言乔霜难以抑制的蠕动着望向声源,在勉强分辨出来人后暗自松了口气:“你果然来了。”
提溜着金花鼠毛绒绒的尾巴,男子将其扔向乔霜:“还给你。”
感受着老马在自己的面上拱来拱去,乔霜无可奈何的开口道:“少侠麻烦您先帮我松个绑吧。”
不置一词的走向她,男子没有犹豫就帮乔霜松了绑。
重获自由的乔霜迫不及待活动了下筋骨:“不愧是高手,解得真快!就这么直接帮我松了绑,你不怕有什么后果吗?
“你很弱,所以没关系。”
“……”
“这是何意?”捏着两张形状十分可疑且被不明液体濡湿的小纸片,男子依旧面无表情。
伸展了下肢体,乔霜懒洋洋的应道:“如你所见,纸片上写了什么那便是什么。”
“太湿了,看不清。”
“……”正在做扩胸运动的乔霜忍不住一个僵硬,抓起正在努力打洞遁走的老马语气森然,“让你咬的时候注意点,你偏不听!沾的全是你的口水,你让人家怎么看得清!”
“咕叽!”老马不满的背过身去,把菊花对准乔霜。——主人是坏银!
望着已经黑气侧漏却依旧表情不变的男子,乔霜有些不好意思:“那啥,区区小事,少侠你切勿介怀啊!那两个字其实是救命。”
“我猜也是如此。”琉璃色的双眸显得疏离冷漠。
“……”——所以你是在耍我吧小子!
其实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今日在大堂的意外众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虽然小二被男子的低气压所震慑,但也不至连茶壶都端不稳。原是酝酿好计谋的乔霜趁众人的注意力皆被男子所吸引,偷偷的将老马放出,颇有灵性的老马不负所托,猛的一蹿,脚底被这么一扰常人难免会打趔趄,于是便有了壶倾水撒的那一幕,而被乔霜选中的人自然眼力非同寻常,看出了其中端倪,电光石火间迅疾出手,既免于烫伤之灾又将老马手到擒来。
计谋到此只算成功了一半,老马既是祸端制造者又是传信鼠。这几日乔霜可没闲着,假意时常研读经书,实则拼命在拼凑对自己有利的字眼,一旦找到便将其做上记号,私下里示意老马趁人不备时潜入书箱,将其啮噬下来,待发难之时一并藏于身上。
回忆完毕,乔霜诚意拳拳的眨巴着眼睛:“少侠,请救小女子一命吧!”
“为何选我?”不置可否,男子神色淡淡。
“呃……这个嘛,有……”努力的扳着手指,“有很多原因!”
“比如?”
乔霜理了理思绪,笃而论之:“第一,你出手够迅疾,把金花鼠放出就是为了考验你的功夫,由此可见你是位高手,有助我的实力;第二,你在自我躲避的同时还不忘出手提携小二,事后也未对其多加责难,可见你心地纯善,最起码不会善恶不分,有助我的心力;第三,你未在当时就揭穿我的小把戏,而是不动声色,直待夜间才悄悄潜入前来诘问,有助我的智力;最后一点就显而易见了,你既此时此刻站在此地,那就表明你有意助我,这也是尤为重要的一点,即便你具备以上的各种素质,若是你不肯现身,那我的努力也只能付诸东流了。”
——其实还有一点,如此俊朗的骚年,是断断不可能在穿越中打打酱油的,此乃历史遗训,以上。
闻言男子依旧古井无波,即便是在在月色中,琉璃色的双眸仍然显得极为殊异:“既然你亟待救命,说出你的困境。”
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乔霜哀哀欲绝的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