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检,看见?后面那辆奥迪了吗?”
秦遥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那辆车怎么了?”
“从上个?路口开始,那辆车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秦遥挑眉,问:“你确定?是□□吗?”
祁寒摇头,紧紧地盯着红绿灯:“大?概不是。没有交换跟踪车辆作掩护,大?摇大?摆地就像生怕谁不知道他在跟踪一样。如果这样,也就没有装套牌的必要。”
秦遥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靠在座椅上:“至于吗?现在就开始警告了。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看见?车上的人?。”
“可以,不过这条路恐怕不能走了,抵达的时间会被拖一会。”
“没关系,既然?礼物送上门了,怎么有不收的道理。”
得到许可后,祁寒立刻踩下油门。看见?他们加速,那辆奥迪也加速跟了上来。
车辆笔直地向路口开去,那里除了有红绿灯,还有一条可以掉头的路。
祁寒计算着绿灯的倒计时,又把?速度提上去一点,擦着濒临超速的边缘一路飞驰,但即使是这样,身?后的车依旧紧追不舍。
祁寒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阴霾,他踩下油门,让黑骑士加速跨过马路。
这一瞬间后,倒计时转为零,绿灯跳为黄灯,再变成红灯,成功把?奥迪堵在了人?行道后。
他随即掉头,擦着护栏驶上反向的马路,恰好和等待红灯的奥迪擦肩而过。
在车辆交错的一刹那,奥迪的车窗徐徐降下来,露出一张斯文儒雅的面孔,削薄的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表现得十分?从容闲适。
对方微微偏头,看向祁寒的一双狭长眼睛里是摸不透的笑?意?。即使开出去了一段距离后,那个?人?身?上的古龙水味似乎仍在鼻尖若有若无地缭绕。
“竟然?是长风集团的董事长颜朔,听说这个?人?不仅商业手腕强,京剧唱得不错。不过现在碰见?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遥用略带讥讽的口吻说,祁寒则摇头:“不管他的京剧唱得怎么样,既然?他出现了,就证明他也很在意?现在正在查的自杀案。如果他们一直关注着我们的侦查,这很可能就有销毁证据的机会。”
“如果有必要销毁,那邓锦远的死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祁寒点头:“我会加强这方面的戒备,但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不对马上给我打电话。”
联想到一开始那股挥之不去的被窥伺感,他心中的阴翳更甚。但秦遥只是无所谓地嗤笑?:“毕竟你被我深深吸引了,不忍心看见?我出事?”
祁寒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般地说:“秦检,你还是不懂。”
不到半小时,两人?抵达了秦遥所说的小区。祁寒把?车倒进车位后,刚要下车,一旁的秦遥突然?锁上了车门:“等等,你也要和我一起上楼。至于原因,到了我自然?会和你解释。”
祁寒并没有多问,只是缓缓点头,沉默地跟了上来,直到停在家门口,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秦遥看着他冷淡的神情,这才有点回过味:“等等,你不会因为那句玩笑?话一路都在生闷气吧?”
“秦检,我不会做这么幼稚又没有意?义的事。”
祁寒这才开口,他看向秦遥的目光沉静如深泉,没有任何应有的情绪:“但如果你仍然?继续这种漠不关心态度,最后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秦遥皱了皱眉:“你烦不烦,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即使我们勉强算同伴,我也不需要你天天操心——”
他还没说完,一位头发花白一片的老?人?从门后探出了头,笑?眯眯地说:“遥遥,这可不对。有人?这么担心你、在意?你,你怎么能回以这种冷漠的态度?”
秦遥一惊,结结巴巴地回答:“奶奶,可是我真?的不需要——”
“遥遥。”
老?人?的声音轻柔而平和,但在她面前,一向心高气傲的检察官却?第一次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抿紧了嘴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了。祁寒,我承诺会好好保护自己——这样够了吗?”
祁寒的唇角总算浮现一点笑?,老?人?也笑?了起来,把?门推开:“小伙子笑?起来才好看,看上去有朝气!你叫什么名字啊?”
“奶奶,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同事。他叫祁寒、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秦遥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老?人?仍然?欣喜地握住祁寒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还真?是!明明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但还真?是个?俊小伙子。”
“奶奶,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那些都是传言,我真?的没有结婚,上一次只是恰好我帮着祁警官取证。”
老?人?左瞅瞅右瞅瞅,突然?叹了口气:“我懂了。遥遥,我也不是老?古板,虽然?也希望可以在埋进黄土前抱上曾孙。但只要你喜欢,无论?是对方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祝福的。”
秦遥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奶奶,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人?却?不听他的话,而是和蔼地看着祁寒:“我姓庄,是秦遥的奶奶,上次他给你添大?麻烦了,我给你做的饭你还吃的惯吗?”
原来秦遥上次带来的丰盛午餐是这位庄奶奶做的,祁寒点头,她立刻乐呵呵地眯起眼睛:“刚好晚饭要上桌了,那你就留下来再吃一顿!奶奶保证管饱!”
即使秦遥再臭着脸,祁寒还是被老?人?家热情地留下来,甚至以天色太晚为原因留宿。
“这些都是新被子,如果睡着还是不舒服,千万要给我说。”
庄奶奶说着,佝着背,气喘吁吁地想要帮忙铺床,祁寒立刻把?她拦下来:“庄奶奶,我没事的,您都忙了这么久了,早点去休息吧。”
老?人?轻轻握住了祁寒的手,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家遥遥很任性吧。平时他都没几个?朋友,都是因为那一身?臭脾气。你和遥遥相处,还麻烦你多照顾他一点——就当是我这个?老?年人?倚老?卖老?,好吗?”
祁寒点头,温声说:“秦检是很优秀的检察官,平时是他帮我居多,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他的,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遥遥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倔了。过刚易折啊,我就怕他步上我那儿子的后尘。”
“秦遥的父亲……他现在还好吗?”
听到问题后,老?人?抬起了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祁寒依旧一副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的面孔,但在这一刻却?似乎被这位老?人?看透了什么,但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天晚了,孩子,快睡吧。”
一席棉被的确充满了阳光的蓬松气息,祁寒却?没有睡,他沉默地睁着眼睛,在脑海里仔细梳理事件的始末。
颜朔来访的时机太过准确,和针对孙文韬的狙杀一样,似乎完全掌握着支队的每一步行动。能做到这一点,只可能是有人?把?消息从支队内部泄露出。
既然?如此,是时候扔出诱饵了。
祁寒起身?走到客厅,拿起座机随便拨通一个?号码,听筒那边很快响起了彭子乐大?大?咧咧的声音。
“这里是正在拯救世界的彭子乐!有什么事请在——”
“明天早点来市局,但不要穿警服、开警车,我会给你几张空白手续,拿到东西后直接去邓志家所在的楼层,到时候确定了对象直接往上填。”
这一番话把?彭子乐听得一头雾水:“祁队?你怎么在用座机打电话,而且我怎么听不懂要干些什么——取证、还是询问?”
“包括邓志和曾经住在对面的人?家,你需要询问这些人?一个?问题:在邓锦远自杀那天,他们有没有听见?有类似砸落的动静、或者在楼道内看见?什么场景。”
“看来还真?立案了。成,不过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不能让莹莹和我一起去吗?”
“不行,而且除了平时的设备,还要用手机录音和拍照。如果成功取证,就立刻把?执法?记录仪和录音器邮寄到市局,文件则发给一个?指定账户。”
说着,祁寒又压低声音:“但这次行动取证是表,借此引出消息泄露的来源是真?。所以我只要发消息,无论?是否确到证,你都必须立刻归队。”
彭子乐听地直咋舌:“那我不就成鱼饵了!行,我知道了,这件危险的事就交给我!”
挂断电话后,祁寒又用短信把?秦遥的账号发给彭子乐。他攥紧了手机,刚想回到客房,却?忽然?嗅到了一缕熟悉的烟草味。
祁寒犹豫了一下,拨开阳台前沉重?的窗帘,秦遥果然?正站在那里。
他的手边放着几罐啤酒,香烟在那嫣红的嘴唇间轻轻摇晃,随着动作抖下带着火星的灰烬。
“只吸一口。”
秦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把?一听啤酒扔过给祁寒。吐出一口烟雾后,他才拿下烟捻灭:“抱歉,我奶奶硬拉着你留下来,我没能拦住。”
祁寒拉开易拉罐喝了口,冰冷的液体涌入喉管,刚才在他胸膛里淤积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
“误会能解开就好。不过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原因吗?”
秦遥也拿起啤酒抿了口,说:“不就是上次和你假扮了一天夫妻,结果不知道谁听了半截就四处乱传,不仅说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孩子也上了初中。”
“所以下午的时候,庄老?太太才会给你打电话?”
他“嗯”了一声,头疼地蹙起眉头:“奶奶不信我的解释,非要让我带媳妇回去吃饭——我上哪儿找个?二十多岁的媳妇和十几岁的孩子。”
听到这个?,祁寒扑哧一下笑?起来,眉眼间的冷漠疏离在这个?弧度中消失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成了融融的日光:“还真?是传得有模有样。”
秦遥剜了他一眼,转而问:“这一趟勘查有什么新发现?看你的口气,似乎有了什么新突破。”
祁寒收起笑?意?,回答:“邓锦远不是自杀这么简单,估计明天就能立案。我推测当时的他只是想安好楼道的灯,却?因为人?字梯不稳坠下楼梯、进而昏迷。”
“楼梯?没想到真?还存在所谓的六米坡度!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会有隐藏的目击者。”
祁寒点了点头:“所以我让彭子乐抓紧询问邓志和隔壁的人?家,保险起见?,明天他取证后会给你发一个?文件作为备份,到时候不要太惊讶。”
“看来你真?的被颜朔刺激到了,不过谨慎点总没坏处。”
秦遥说着,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但你确定真?的有所谓目击者吗?如果当时楼下恰好没人?怎么办?那这条线索可就又断了。”
“按照证言,当时的邓大?强应该在家里卧床休息。另一户人?家虽然?不能保证,但楼梯摔落后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如果他们在家里就一定会注意?到。”
秦遥愣了一下:“别告诉我,当时是你自己爬上坏掉的□□,亲自尝试了一下才会得出这么准确的结论?。”
祁寒点头,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秦遥随即轻笑?起来,像发现新鲜东西一样看着他:“真?是矛盾,一方面能毫不在乎地利用他人?,同时又像个?好好警察一样,能为了真?相轻易地拿自己的命冒险。”
祁寒缓缓眨眼:“矛盾?秦检,我只是做了警察应该做的事。”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无论?是冷漠还是偶尔流露出的柔和一面,你似乎只是在衡量对方价值的基础上、作出会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秦遥伸出手,轻轻拧起祁寒的下颌,这的确是一张能迷惑所有人?的面孔,就像镜子、像璀璨的水晶,永远让人?看着都是剔透无暇的,却?终究只是无生命的冰冷玩意?——漂亮无比、空洞无比。
不知道这副皮囊下的灵魂是表里如一的纤细纯粹、还是如刀锋般冰冷残酷。
检察官微微倾身?,气息喷洒在他的颈窝:“为什么成为警察、为什么要拼命去寻找所谓真?相?现在告诉我吧、你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祁寒: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