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宋文?季唆使邓志偷了邓锦远的手?机,再?发信息给姚佳佳,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钢镚摇了摇头,他在得知邓志的死讯后就异常消沉,丝毫不见一开始撒泼打滚的活泼样。
“宋文?季什么都没说?,但他答应老头子只要按照他的话做,就能帮我解决债务,这么大?的好事他当然就答应了。不过关于他们的目的,我自己都能猜到一点。”
祁寒点头:“说?吧,不要浪费时间。”
“姚佳佳虽然已经订了婚,但是有不少人都追求着她?。好像有个大?官的儿子也很迷她?,天天都往公司里送花送礼物。”
“大?官的儿子?你认为是这个人想要害邓锦远?”
钢镚摆了摆手?:“那个官可?是有权有势,明着暗着给邓锦远穿小鞋,一句话就能把当时他差点到手?的职称弄没了。”
“照你的说?法,这种?公子哥为什么不去求自己当官的爸,反倒要通过一位律师来使小手?段?”
按照平时,钢镚早就蹦起来骂祁寒的祖宗十八代,但现在他只是抖了抖嘴唇,瓮声?回答:“反正当时宋文?季很急,就像是火急火燎地想要解决什么,连老头子临时讹钱他都没吭声?。至于邓锦远杀人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
“既然早你知道那条短信是造假,为什么九年前不说?出来?”
“如果我说?了,不就把老头子往火坑里推了吗?更?何况邓锦远本?来就活该,当年明明只有他能救我,却见死不救!他该死!”
对于钢镚这番话,祁寒没认可?也不反驳,他从?不会对任何人的行为作?出情绪化的评价。
比较起来,他只会说?法律之内的事:“即使你不说?,利用邓志的人也不会留下这个隐患。他会被灭口,是早就决定的结局。”
听到这句话,一直无精打采的钢镚直起身,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闭嘴,老头他没死,你们就是想要诈我才骗我说?他死了!你们全在骗我!”
“邓大?强,无论是公安还是检察,说?话都是讲依据,不会说?空口无凭的话,那是违反纪律的。”
祁寒平静地说?,钢镚的嘴唇颤了颤,那张枯槁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看上去终于心如死灰:“死老头,一开始你就不该答应那个宋文?季,他就是想要害我们,害死邓家!”
接下来无论这个人是喃喃自语还是痛哭流涕,祁寒始终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眼睛明明是有温度、有生命的器官,却和墙角的摄像头有着惊人的相似。
“吵死了,明明是自作?孽,却只会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祁寒随即抬头:“秦检。”
秦遥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看戏也看够了,事情都处理完了没?”
祁寒收起录音笔,说?:“这是很重?要的发现,在案发前邓锦远给姚佳佳发送的信息如果是他人捏造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制造邓锦远杀人的假象。”
“真正找到证据前,一切还不能下定论。”
“但已经有人开始抹去与碎尸案相关的人和事,而且都和长风集团脱不了关系。但就是在这么敏感的情况下,颜朔偏偏要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邀请的宾客也大?多在体制内。”
“的确,这明摆着就是一场鸿门宴。”
秦遥赞同道,祁寒顿了顿,压低声?音:“看来秦检也很清楚这件事——但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话音一落,对方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像被触怒了一般沉下神色:“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明明我警告过你,不要自以为是地打探我。”
气氛骤然紧绷,见状,祁寒只好抽出请柬:“秦检,你误会了。其实高局也收到了请柬,也是他告诉了我宾客名?单。”
看着被揉得皱巴巴的请柬,秦遥眯着眼睛:“有意思。既然请的是高行局长,为什么邀请函又会在你手?上?”
“高局没空,就指使着我替领导出席。但我没有出席类似场合的经历,也不知道但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如果我们同行,到时候也方便我向你求助。”
所有人都会喜欢他人示弱,秦遥却并不接受这个理由,眼神依旧戒备锐利。就像捧着一只好不容易养熟的小刺猬,结果还是被扎了满手?的刺。
“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就一定要帮助你吗?你不会连换件像样衣服都不会吧。”
他的语气带着不轻不重?的嘲讽,却没想到祁寒真的迟疑了片刻:“还需要换衣服?”
秦遥一愣,目光在他身上停了许久,特别是盯着印着花哨图案的周边T恤。
上面的避难所小子元气十足地向检察官伸出大?拇哥,和永远面无表情的刑警形成了黑色幽默一般的反差。
“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打算穿着这身去参加宴会?”
“难道不是吃简单地顿晚饭吗?”
秦遥的眼神不停变换,最后一拧眉,伸手?拽住祁寒的衣领往外走。
“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东西,你的穿着已经不是用轻浮可?以形容的了,是幼稚!幼稚!你见过穿成这样参加聚会的人吗?”
“秦检,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能干什么,给你找一件不会丢脸的衣服。”
上钩了。
祁寒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任由对方把自己拽进副驾驶。
黑骑士一路疾驰,不一会就抵达了目的地。一跨进店门,柜台后的女?孩就热情地招呼:“秦先生!你的订单昨天已经完成,需要立刻就试试吗?”
她?颇为年轻,耳朵后却老气横秋地别着一支铅笔,看上去有模有样。秦遥笑起来:“不用,你们的作?品我不会怀疑,一定会是最适合我的。”
女?孩被恭维得笑眼弯弯,目光又投向一言不发的祁寒:“这位先生也是要订西服吗?但沈叔出去办事了,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他急着要一套偏正式的。你看看有没有成品,按照他的尺寸改一下就行了。”
“那也太?可?惜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走定制,成品一定更?加完美。”
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轻快地朝祁寒鞠躬:“我是这家西装店的助理,老板能做的我大?多都能做,你叫我小金就行。”
“你好,我叫祁寒。”
祁寒说?着,又仔细打量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金,女?孩秀气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还真是老套的搭讪套路。”
一旁的秦遥忍不住嗤笑,小金也扑哧一下笑起来:“祁先生的气质很独特,店里刚好有几套会适合你,不如现在就试试看吧。”
这家店并不宽敞、甚至有些拥挤,入眼的除了寥寥几件成品西服,更?多的是设计图与各类工具原料。与其说?是通常的商铺,不如称之为一间老派的裁缝店。
小金取下好几套西服挂在臂弯,又把祁寒推到镜子前:“祁先生,麻烦你挺直肩背,展开手?臂。”
布料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落在肩膀上也有些沉重?。
祁寒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僵着身体任由对方折腾,目光停在嵌在墙中的镜子上。
他记得最后一次认真照镜子时,自己还是个矮小的孩子。镜中的自己面孔瘦削苍白,神色却是成年人似的沉静冷漠。
时间改变了一切,但自己的眼睛依旧是空荡一片,似乎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扰乱这片漆黑。
“天呐,每一套都非常适合,这可?怎么选?”
小金纠结地拧起眉毛,秦遥则伸手?挑出一件:“再?试试这套。毕竟他要参加的只是宴会、不是舞会,这套的剑领设计很优雅正式,又不会显得轻佻。”
“秦先生的眼光真好!而且这一套因为是被退单的定制品,所以价格并不昂贵——祁先生,你觉得呢?”
“听到没,怎么不说?话?”
秦遥有些不悦地提醒,祁寒恍然似的抬起眼睛,镜中的青年也回以凝视:“挺好的。”
“那就这套吧!祁先生,你把衣领松一下,我这就帮你量尺寸,好作?修改。”
小金作?势抽出软尺,祁寒下意识躲了一下:“一定要量吗?”
“沈叔的要求很严,如果他知道我竟然偷懒没有做测量,一定会立刻把我扫地出门的!”
吐了吐舌头,女?孩又笑着说?:“不过你的身材比例非常完美,几乎不用做什么大?改动,就像是这里的西服简直天生是为你准备的!”
你真漂亮,这些衣服天生是为你准备的。
本?来是一句动人的恭维,祁寒的呼吸却忽然沉重?了许多,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绷,神经跳动,如同面临了威胁一般嘶喊。
他本?能地攥住脖颈旁的手?一拧,直到秦遥惊愕的声?音响起:“祁寒!你在干什么!”
祁寒这才反应过来,属于女?性的纤细手?腕被他箍得几乎要折断。小金的眼神惶恐又茫然,声?音因为这个意外有些微微发抖:“祁先生?”
祁寒立刻松开手?,拉开和女?孩的距离。他的嘴唇张了张,似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僵持之下,秦遥主动打破了沉默:“抱歉,这家伙不习惯其他人碰他,我来帮忙量尺寸吧。”
“这怎么可?以,您是客人!”
小金慌忙摇头,但秦遥已经拿过软尺,停在祁寒面前:“站直,下巴稍微抬高。”
“秦检——”
秦遥捋顺软尺,忽然一抬眼睛:“你就是再?能拧断其他人的手?,但也好歹看看场合。不是每次你都能碰见我。”
压低声?音说?着,微凉的软尺绕在祁寒的脖颈上,仿佛是拴紧的颈圈。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秦遥拽着手?中的软尺拉得更?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祁寒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凛丽如火。
“身体绷这么紧做什么,也想要像刚才一样对我呲牙?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我吗——我忠心耿耿的狼。”
秦遥似笑非笑地说?着,却又退开,把软尺换了个地方继续测量。祁寒的手?轻颤了一下,又用力攥紧,身体的震颤才慢慢褪去。
结束测量后,小金合上笔记本?,又为两人倒上茶:“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我立刻就进行假缝,祁先生试穿后再?根据情况修改,还要麻烦你们稍等。”
祁寒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直到秦遥抿了口茶,平静地出声?:“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都不要再?拧其他人的手?,这很无礼。”
“不问原因吗?”
祁寒问,对方干脆地回答:“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也不需要知道。”
祁寒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像堆积着的积雪:“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回忆,我也早忘了,只是没想到刻下的本?能还在——挺奇怪的。”
女?孩的动作?十分麻利,没一会功夫就结束了作?业,从?试穿到真正取到成品也不过几小时。走出店门后,祁寒又一次提出了同行的邀请。
这一次秦遥没有拒绝,但还是用暗含警告的语气说?:“如果你敢在大?庭广众下丢脸,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祁寒弯起唇角:“虽然我很好奇如果穿着这身出现在颜朔面前时,那位八面玲珑的商人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但我更?希望能见到你。”
“省省吧,这种?不清不楚的话对一个男人可?是毫无用处。”
秦遥关上车门,又忽然偏头,透过车窗睨视过来:“不过总感觉,你的脸有些奇怪。”
“脸?”
祁寒顿时愣住了,伸手?碰了碰脸颊:“秦检,我的脸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但第一次看见的你和这几天的你是不一样的——似乎邓锦远的案子一结束,你身上就有什么变了。”
撂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检察官就驾驶着黑骑士绝尘而去。祁寒抚着自己柔软的皮肤,轻声?重?复:“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祁寒:我喜欢科幻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