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遥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摘樱桃,留了一篮子给她当零嘴吃,其余的送到君宁那里。
忙活完,接近傍晚,他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决定去找楚南楠的麻烦。
老楚喜欢看话本,什么学生和先生,妖女和正道魁首,徒弟和师父,囤了一整面柜子。
闲来无事,她就捧着话本子笑嘻嘻看,一下午,攒了半篮瓜子壳。
谢风遥径直推门而入,这一个月他都没怎么来,楚南楠不防,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他神情自若走到榻边,行了个礼,“师尊。”
楚南楠将话本子塞进枕头底下,理了理裙摆坐好,“怎么了呢。”
他背挺得直直的:“这一个月来,徒儿每天都在勤修苦练。”还伸出巴掌给她看,掌心添了许多老茧。
“嗯,那很好啊。”楚南楠撩了一把头发,“继续努力。”
“师尊呢,这一个月来,过得好吗?”
这个月她跟宗流昭下山两次,抓了一只黄鼠狼妖,和一具跳尸,在宗流昭严密的保护下,没有受伤。空余时,除了修炼打坐就是看话本,吃、喝、睡。
这里的生活很是惬意舒适,师兄师姐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感觉跟回家一样的。
小徒弟也没来吓唬她,简直不要过得太好。
楚南楠微微颔首:“多谢徒弟关心,为师很好。”
谢风遥不太满意,他不希望她过得这么好。他都不在她身边,她怎么能过得好呢?她应该思之若狂,食不下咽,憔悴得像春末凋零满地的花。
“可徒儿不太好。”谢风遥很不客气就在榻边坐下了,与她之间隔着一张矮几。
楚南楠转了转眼珠,生怕一脚就踩中他挖好的陷阱里,她仔细斟酌着:“那,你休息两天?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点头:“徒儿正有此意。”
楚南楠马上接道:“掌门师兄常在外行走,你要是觉得闷,可以跟他一道出去,长长见识,增加阅历。”
“可是我想和师尊一起去。”
楚南楠扶着额头:“我……我身体还没好呢,上次为了救你,损耗过大,还未完全康复。”
“身体不好才要多走走。”
她揉着额角往软枕上一歪,身子倒下去:“哎呀哎呀,看了一天书,头疼,我歇会儿,你先出去。”
谢风遥面无表情,“那我给师尊捏捏。”
他不由分说就过来,将她脑袋搁在大腿上,托住后脑轻柔地按捏起来。
楚南楠起初还抗拒,后来慢慢就不动了,看了一天话本,脑袋是有点胀痛,经他这么一按,缓解不少。
“师尊,好些了吗?”他看了一眼矮几上的篮子,又低头看她,嗑了一天瓜子,嘴唇都嗑红了,唇珠似乎破了皮,隐隐透出一点血迹,红红润润的像樱桃。
没有回应,他又问了一遍,楚南楠用一声哼哼回答,少年唇角微扬:“师尊,少嗑些吧,上火。”
“嗯?昂。”楚南楠迷迷糊糊。
“那师尊,明日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唔——”楚南楠快睡着了,朦胧间想起他还在,突然捂住脖子爬起来,异常敏捷地滚到了另一头。
谢风遥困惑抬头,正对上她防备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苦恼地揉揉眉心,“去忙吧,为师乏了。”
少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垂下眼帘,起身离开。
翌日,担心她答应的事又不认账,谢风遥一早就来叫她起床,伺候她洗漱。
尽管楚南楠说了几百次,他进屋还是不敲门,像故意跟她对着干。
他不高兴,又开始找她的麻烦:“师尊变了。”
楚南楠伸手要帕子,他不给,僵持片刻只好作罢,他亲自给她擦脸,“师尊还记得以前是怎么叫我的吗。”
她闭着眼,扬起小脸,“徒弟啊。”
他抱怨:“不对,师尊以前都是叫小风风、阿遥、小风遥、小小遥和小小风的,现在叫徒弟,一点都不亲近了。”
楚南楠:……昵称倒是挺多呢。
“那叫阿遥吧。”
“师尊。”
“阿遥。”
他喜笑颜开,拧了帕子又来给她擦手,楚南楠还想挣扎一下,少年近日练功初见成效,力气大了不少,死死擒住她手腕。
楚南楠干脆放弃抵抗,任由他折腾。
洗漱完,小徒弟又盛上羹露,楚南楠被伺候得飘飘欲仙,见他已经打包好自己的行李,最后的挣扎:“你……”
他抬手打断:“师尊,叫我阿遥。”
“好吧阿遥,出去可以,但是要穿女装,你能接受吗?”
他笑顿时僵在脸上,楚南楠笑开了花:“谢家的人还在到处找你呢,咱们出去可以,但安全还是首要的,你要是原意穿女装,我就带你出去。”
她得意洋洋翘着脚尖轻点:“穿女装多好看呐,穿吧,穿了我就带你出去。”
少年五指紧扣住桌沿,眼一闭,心一横,“好,穿,我穿。”
楚南楠高兴一合掌,蹦跶着去柜子里给他找衣裳,开始认认真真给他梳头打扮起来。
为了贴合他的气质,找了一身较为宽大的交领白裙,裙摆绣淡蓝色小花,清新又不失俏皮。他穿着除了袖子和裙摆有些短,倒也合身,动作大些也不会崩裂。
妆镜台前少年乖乖坐着,任楚南楠给他涂了口脂,描了眉,长发高高挽了个马尾,又牵着他转了圈,“好看,就是胸小了点。”
她顺手在案台上取了两个干净的玉碗,扯开他衣领塞进去,腰带收紧,这才满意了,“走吧。”
两个人收拾起东西下山,半路遇上君宁,君宁没认出来,“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谢风遥粗声粗气回:“二长老!我是小风!”
楚南楠笑得前仰后合,君宁困惑地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风啊,一天不见,出落得真漂亮。”
楚南楠笑得气都喘不上来。
相比男装,女装的小徒弟更惹她亲近,两个人并肩走在山路上,楚南楠不时纠正他的形体。
“女孩子走路要小步,要慢,你这大刀阔斧的,要跟谁干架去啊。”
到了一段平坦的地方,她提溜着他后腰带,“站住,看我的。”
楚南楠走到前面,就平时正常行路姿态,“关键要慢,你好好看看,跟我学。”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薄衫,长发垂至腰际,丝绦束出盈盈不堪握的腰,臀随步伐微摆,裙裾被山风吹得飞扬,那裙下时不时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白得刺目。
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他一摔裙摆,跨步上前,“这样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楚南楠尖叫一声,人已经被他捞进怀里,施御风术下山。
她似乎真把他当女孩了,不再对他抗拒,捏了捏他胸前的小碗,“没我的大呢,还硬邦邦的,要不咱们到山下换成馒头吧。”
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对比了一下尺寸,他不甘示弱挺挺胸,“不要,这样就很好!馒头容易被压瘪。”
楚南楠点头,回抱住他的腰,安心靠在他胸口。
她的发香充盈在鼻尖,很好闻,很安心的味道。他悄悄收紧了手臂,放慢了御风的速度,延长片刻亲近。
结果到了山下,两个人又因为身份的事情争执起来。
楚南楠认为,他现在的形象,在外面以师徒相称不太妥当,最好是以姐妹相称。
谢风遥没问题,“但是我要当姐姐。”
楚南楠不服:“凭什么,我是师父,我就要当姐姐。”
“可是我比你高!”他忿忿握拳。
楚南楠挺直背:“我胸比你大!”
“我比你高!”
“高有什么用,光长个子不长胸,你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没有发育完全。”
谢风遥不愿,一定要当姐姐,干脆坐在路边赖着不走了。
楚南楠急着去吃甜豆花,摘了几片柳叶扔他,“快点。”
他不依,转过身去,“我比你高,块头也大,本来就应该当姐姐。”
楚南楠想不通他对姐姐究竟是有何种执念,但她除了性命,向来是万事不挂于心的。
本来就是逗他好玩,这时候也不坚持了,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哄:“好,你当姐姐,我的好姐姐,咱们走吧,周寡妇家的甜豆花已经在冲我招手了。”
他这才满意了,抖抖裙子站起来,“这还差不多。”
楚南楠以前没收过徒弟,不知道别家徒弟和师父是如何相处,但肯定绝对不是他们这样的。
这对师徒的关系,起初还是相爱相杀的情人,现在竟开始以姐妹相称,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了。
到了南平镇,豆花摊子上,周寡妇认出她们,冲楚南楠打招呼:“哟,楚姑娘又带妹妹来吃豆花了。”
他拍着桌子纠正:“姐姐!我是姐姐!”
周寡妇掩唇一笑,特意瞄了一眼他的胸,去打豆花了。
谢风遥顿觉屈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胜心,瞧着那装豆花的大土碗不错,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两个。
楚南楠逗他玩,“当姐姐就得照顾妹妹,把你碗里那葡萄干和花生碎都舀给我,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他倒是大方,一颗不剩都给了她,一招手又要了两碗,照例把辅料都挖给她,自己咔咔干了三碗白豆花。
吃过豆花,走到渡口的时候,楚南楠忽然注意到他的胸好像变大了,伸手捏捏,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换的大碗?”
他傲然挺胸,哼了一声,“我现在比你大了吧,够不够资格当姐姐了?”
楚南楠无语,这孩子的胜负欲,是真强啊。她仍是笑眯眯回:“阿遥最大了,阿遥哪儿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