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初夏时节,山里的树疯狂抽条,已经生长得很浓密,新长出的叶片是嫩嫩的绿,大风刮过,去年的旧叶才开始哗哗地掉。

漫山的树都在跟着风响,溪边,山势平缓处的树荫下,铺了一张凉席,凉席上又垫了床软褥子,楚南楠正躺在上面睡觉。

昨晚消耗过大,夜里宿在山洞,早上又起雾,楚南楠一直没休息好。

天亮太阳升起后,气温回高,她才稍微感觉舒服些,谢风遥给她找了这块地方补觉,自己在不远处的溪沟里洗衣裳。

老楚是个讲究人,清洁虽然可以用法术解决,但总没有用水来得舒心,小徒弟牢记她的各种习惯,尽心尽力侍奉,这些好处,也一并让楚南楠享受了去。

四野无人,谢风遥换了男装,挽着裤腿站在溪水里,两条小腿修长笔直,衣摆掖进腰封,黑发束了个高马尾,发梢随着他弯腰、起身的动作在肩头荡起。

这时,他将一件嫩绿色小衣从清澈的溪水里捞出来,那衣上好几根系带,下摆绣了几个小莲蓬,可爱得紧。

这件衣裳怎么这么小,没见师尊穿过啊,少年好奇地将那件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

他迷惘的研究了一会儿,又看向自己那件晾在绳子上迎风招展的胸罩,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神思通畅,面颊通红,小衣也刚从沸水里掏出来般的烫手。

这么一怔神,衣裳从指尖滑落顺着溪水漂走了。

反应过来,谢风遥慌忙去追,脚下一崴,整个人都扑倒在水里。他爬起来飞快看了一眼尚在熟睡中的楚南楠,疾跑往下游追。

回来的时候,他满身狼狈,左手握着布料丝滑的小衣,右手提着两条在涧洼里捉的肥鱼。

快晌午,日头偏移,楚南楠被晒醒,撑着胳膊坐起来,迷迷糊糊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捕捉到一片不同于山间景色的白。

两棵大树中间牵了一条绳子,绳子上晾着洗好的衣裙,轻薄飘逸的裙裾随风飞舞着,谢风遥藏身其后,正在换衣。

少年脊背微弓,腰身窄瘦,背部紧实的肌肉轮廓随着他动作浮起,充满了蓬勃青春的力量美。

视线下移,顺着脊骨流畅优美的曲线滑到尾椎,一左一右两个小小的腰窝。楚南楠不自觉捂住了鼻子。

这是我能看的吗。

她一时竟忘了移开眼,可惜少年很快穿好中衣,最后从视线里消失的是他笔直小腿下细长的脚踝。

楚南楠摸着鼻子,不自觉吞咽了两下口水。

谢风遥换好,弯腰收拾起弄脏的衣裳准备拿去洗,不经意回头,看见楚南楠已经坐了起来,正低头揉眼睛。

他心跳顿时如打鼓,咚咚咚,趁她不察,忙将那小衣胡乱塞进怀里,这下可好,整个胸膛都揣了一块红碳,开始发热发烫。

大风刮过,衣裙飞扬,树叶漫天飞舞。两个人,隔着一条小溪和晾衣绳,各怀心思。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谢风遥兀自忙忙碌碌,在溪边架起锅熬鱼汤,楚南楠倒下去背对着他装睡。

他熟练操着匕首剖鱼,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心却飘飘忽忽不着落。

少年隔着氤氲的热气,抬起头去看溪对岸那玲珑的背影,树叶打着旋落在她身上,风掀动裙摆,视线定格在那对粉红的足跟,他忽觉喉间干渴。

楚南楠全身僵硬,手指发麻。他怎么脸上有窝窝,后腰也有窝窝呢。该死,她好喜欢那个窝窝。

一顿饭,两个人都诡异的沉默了,溺在自己的心思里出不来,没觉出这鱼汤的滋味,也没觉出对方的异样。

饭后继续往南走,两山之间的沟坳里,抬起头,是又蓝又亮的天。烈日被延伸出的浓密的树荫遮蔽,峡谷那头的风从中吹过,从背后吹来,裙摆在身前荡起,黑发迷乱人的眼。

以至于,在今天过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楚南楠都无法忘记此刻匆忙的一眼对视,无法忘记少年掺在沙沙树响里的声音。

“师尊,我好喜欢夏天啊。”

鸟雀从头顶飞过,风像游鱼溜过她的裙摆,也送来她的回答。

“那就走慢一些。”

谢风遥回头,楚南楠低头,提着裙摆踩了踩脚底松软厚实的落叶。

山路难行,她采了几片树叶贴足凝成一双法鞋,行走时双脚离地寸余,不被山石和尘土困扰。

脆绿柔软的树叶包裹着小巧的脚,露出弧线漂亮的脚背。少年垂目跟随她的视线看去,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从指尖开始发麻发颤,又故作镇定地缓缓收紧成拳。

谢风遥转身,故作明快扬声:“师尊,今天风真大呀。晚上我给你打兔子吃好不好!”

楚南楠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跟上他的脚步:“好啊。”

这里远离城镇、村庄,甚至连猎户鲜少踏足,沿途随处可见各种小动物。兔子、松鼠、狐狸,甚至还有花豹,偶闻猛虎啸山。

山里的动物不怕人,谢风遥可以和它们沟通,走了两天,都不需要捕猎,就有三只笨蛋兔子,和两只笨蛋野鸡被他哄骗来吃掉了。

楚南楠很好奇他与动物沟通的方式,又担心如果自己学会,就舍不得再吃掉它们。

这些事,只能坏小子来做。

深山中木灵之气充沛,走了两天,楚南楠倒是一点没觉得累,呼吸间木灵在肺腑、经脉游走,有助修行。

山中更不乏毒草毒花,上次谢风遥下毒一事给了她灵感,楚南楠顺手收集了一些毒物,准备回去辟块地种。

这日傍晚,天变得很低很黄,是大雨将至的征兆。谢风遥背着楚南楠在山林间跳跃,寻找可以避雨的山洞。

结果一直到雨点落下来都没找到,两个人浑身被浇透,才终于寻到一处凸出的山崖,藏身崖下的石台上避雨。

雨势浩大,篝火也被吹得忽明忽灭,崖下暗沉沉,空气湿冷。

昏暗中,谢风遥听见背后传来窸窣的响动,是楚南楠在换衣服。雨丝从一侧扑到脸上,他出神望着摇曳的火苗,仿佛在火中看见了她。

耳边有缥缈的歌声响起,低吟婉转,声声细诉,楚南楠却似乎没有听到,刚换下被雨淋湿的衣裳,背后突然一股热源贴近。

扑朔的火光将少年身影投在石壁,他以一直极怪异的姿势弯着腰,双手自然下垂,头颈探出,脸颊紧贴在她耳畔。

“阿遥?”楚南楠转身之迹,唇险险擦过他的下巴。

她退后,他往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楚南楠被封住了唇。

滚烫灼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他的呼吸又急又重,生涩啃噬她的唇瓣,急迫地索取。

楚南楠挣扎,他抬手整个将她纳入怀中,制住她不让她逃离,贪婪汲取甜美的花汁。

这么近,又这么突然,再厉害的术法也需要时间施展,楚南楠没来得及反应。

虽然小徒弟常念叨要献身,但他一直很乖,从没真正做出任何失敬之事。武修和法修体力悬殊过大,楚南楠挣扎不得,也不想弄伤他,冷静下来后,顺从他的意识,配合启唇。

少年无师自通入侵,口齿间掠夺,楚南楠闭上眼,神识潜入他识海。

精神力强大的法修不被那歌声所扰,这时神识探查,果然很快发现异样。捕捉到一丝渺远的歌声,她神识悄然退出时,身体却被倾倒,少年结实的身体覆盖了她。

谢风遥被歌声迷惑,拥着她躺倒在地,细碎的吻落在她唇畔,脖颈。他迷茫又热情,手控住她的腰,带来陌生的令人期待的触感,那热度感染了她,她莫名被点燃,甚至出现了一丝诡异的渴望。

楚南楠一边软绵绵抵抗,一边外放神识在雨中如小蛇贴地潜行,脑子里竟然还有空去想少年后腰的那两个小窝窝。

颈上传来吮咬的刺痛,她稍稍回神,神识顺着空灵的歌声来到一处沼泽。

连线的暴雨中,沼泽中心的一片宽叶上,一女子背对着她侧躺,全身灰白色皮肤,碧绿的长发上下飘舞。

灵识探查,这时看到的自然也是那妖物的灵识。

各种动物和死去人类的残破灵魂、意识从树林中钻出来,呈一团团半透明的雾,受她歌声蛊惑,痴迷遥望着水泽中的女妖,茫然投入其中。

楚南楠停在了水泽边,正踌躇不敢往前时,一个脆嫩的女声在心中响起。

“快点啦!”

这声音她认得,是识海里的樱桃果果,她的灵宝!

小果果挥舞着火柴棍小手,上蹿下跳催促:“快点啦!”

话音刚落,那水泽中的女妖突然回过头来,楚南楠甫一靠近,小果果便举着一根树枝突地蹿出去,往那女妖脑袋上敲了一下。

那水妖啊地大叫一声,捂住脑袋挥爪反击,泥浆随她双手形成一道道锁链,顷刻将小果果包围。

楚南楠心念一动,小果果当即挥舞树枝抵抗,那树枝看起来纤脆易折,实则坚如钢铸,挥舞间带起莹绿色光点,轻松将泥浆锁链斩断。

紧接着,那女妖身下泥浆开始冒泡,沸腾。缠斗期间,无数枯骨残骸自地底涌出,有些已经死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有些身上还挂着蛆虫蠕动的腐肉,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张牙舞爪纷纷朝着小果果和岸边的楚南楠抓去。

小果果挥舞树枝,楚南楠召来岸边树枝草藤,大雨助长了水泽之妖,木依水土而生,也同样可成为楚南楠的助力。

双方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伯仲,但楚南楠隐隐感觉,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却不知为何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水克火,火灵之力不可用,只能跟她耗了。山中草木丛生,正是楚南楠的最佳战场,那枯骨打碎后仍可重组,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楚南楠也发了恨,银牙一咬,枝藤将腐朽枯骨尽数绞碎,这下看它还怎么重组。

枯骨碎渣后,从中溢出一股股灰气,草藤触之即枯,楚南楠抿紧唇,不断召来草藤,同时体内灵气也在快速流失。两方都不怎么好受。

法修的斗法肉眼无法得见,滂沱雨夜,深山水泽中,只见个半透明的人形各据一方,双目紧闭,眉头深皱。

斗法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楚南楠终究还是占了场地优势,那水妖呕出一口血,猛地扬手,泥浆普天盖头涌来,她掉头就欲跑。

小果果呀呀怒叫两声,挥枝劈开,张开大嘴猛扑上去,那水妖惨叫一声,灵体即化为烟雾被小果果吸入。

小果果的身体顿时像气球膨胀了好几倍,胖身子摇摇晃晃,火柴棍小手摸着肚子:“太大了,撑坏了……”

这妖物满身淫邪之气,看样子也不是个修正道的,若不是斗法消耗过大,小果果根本也不屑得吃她。

小果果捂着肚子,举着树枝飞回来,一头撞入楚南楠胸前,回家了。

暴雨还在继续,水泽和女妖已经消失,歌声停止,楚南楠神识回归。

她睁开眼,低头,对上少年映着火光的茫然的脸。

“师尊?”他声音清朗,眼神清明。

楚南楠沉重地点了两下脑袋,再次低头看去。

等等!

她为什么会在上面啊!她的手为什么在他衣襟里啊!明明受蛊惑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