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等待着,闭上双眼,等待那?双唇缓缓靠近。
伸出手,像是刻意为了隐藏什么,芭蕉叶被?拽得往前几分,罩在头顶,阻隔了风雨的浇淋。楚南楠攀附着少年的肩,微凉的,柔软的唇,轻轻在他唇上贴了贴,旋即分开。
她?在逐渐清醒了,她?在克制自己的热情?和喜爱。
那?等到彻底清醒之后,下雨的夜晚,再也不?会这样乖巧依偎在他怀里,再也不?会主动吻他了。
已经得到的东西,尝过的滋味,还?未尽兴便要离去,怎么让人甘心呢。
少年垂首凝视她?片刻,眸光渐暗,滚烫的气息和躯体在瞬间?笼罩下来。他托住她?后脑,追上去加深了这个吻,凶狠地口允咬,研磨,吞噬。
骨髓里那?些暗红色的木炭,被?风一吹,扬起火星,瞬间?点燃,热度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大雨也无法浇灭。
草木葳蕤虚掩的幽潭中,树影缭乱。
“轰隆隆——”
雷声紧随闪电灌入耳膜,谢风遥猛地抽神抬头,耀眼的白光照亮她?坨红的脸,美丽破碎的长颈后仰拉出弧度,她?张着嘴大口喘息,被?滂沱的大雨浇打得睁不?开眼。
该死?。
他暗骂一声,抹了一把脸,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打横抱起跳出水。
回到院中,谢风遥抱着人一路滴滴答答准备进屋,一抬眼,看见?隔壁他的窗台上五虎和敲敲他们?正好?奇探头,一二?三四五六个脑袋按照大小依次摞起来。
他呲牙凶:“滚回去睡觉!”
五虎脑子缺根弦,也不?怕触了他的霉头,“配种!”
扶风山五杰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配种?”
大家交头接耳。
“配种?什么是配种?”
“没听说过呀。”
“我听过我听过!”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山下南平镇刘老大家的母猪,每年春天都要配种!”
“???”
“说了当没说。”
“所以什么是配种?”
……
谢风遥往前一步,六个小脑袋吓得齐齐缩回去,窗户砰的一声关上,小东西们?躲在屋里继续讨论配种。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抱着人踢开门进了屋。
不?敢给她?换衣裳,清洁术反复打理?干净,盖上被?子,想了想,又弄来一些冰块,把手指头伸进碗里泡得冰冰的,再覆在她?红肿的唇上。
折腾一个时辰,屋里屋外水迹全部清扫干净,谢风遥方才长舒一口气坐在榻边。
楚南楠全程昏睡如猪,一无所知。
少年两手搭在膝上,垂着脑袋,想到明?早她?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噎得呼吸困难。
应该告诉她?吗,其?实他们?都亲过好?多次了,但她?每一次都不?记得。如果?她?知道,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避之不?及,他不?敢赌。
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帐,少年转头,几个黑影从内室地面一闪而过。
这帮小东西,居然还?敢偷看!
他追出去,五个小影子身形一闪遁了土,门边一个白球状的的东西飞快蹿走。
谢风遥追回房,门果?然有条缝,他冲到书桌面前,桌下五虎鼾声如雷,桌上五只小东西也佯作熟睡状。
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警告。
这么一通折腾,再也睡不?着了,少年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帐顶,听着屋外的雨声,忽然抬手,将食指贴在唇上。
还?残留着触感和味道,是甜的。
四更天,谢风遥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快天亮的时候醒来,他掀开被?子,垂眼往腰间?盯了一会儿,又倒了下去,捂住脸。
少年人的局促和羞赧在这时候显露无疑,他蜷起身子,又拱进了被?褥里,埋住脸委屈哼哼两声。
“好?烦呐——”
他伸手在怀里摸,有个东西,藏在他这里很久了,一直贴身放置。
摸到熟悉的丝滑的布料,他心跳骤然加快,血液流动,汇聚至任脉会阴.穴,身体又开始了那?种难以言说的胀痛。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的尝试,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催促着,他不?受控制伸出手。
相触的那?一瞬间?,把自己都吓得一个激灵,好?烫啊,怪不?得那?么疼。
接下来的动作就十分自然且流畅,好?像生来就会,他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的都是她?的样子,柔软和热度,他们?在芭蕉树下的那?个吻。
少年沉浸在新世界,眼前开出大片大片繁花,如坠云端,飘飘欲仙。
……
楚南楠也不?怎么好?受,她?又做梦了,毫不?矜持的说,又是春梦。
这个梦做得她?腰软腿软,最可恨的是,梦里她?老是被?悬着上不?去下不?了,醒来后怅然若失,闭上眼睛努力想再次置身梦中场景,可怎么都回不?去了。
楚南楠怒锤床板,做梦也不?尽兴,烦死?了!
小徒弟照例一早去练功,饭在厨房,纱笼罩着,瓷碟瓷瓶里是花饼和晨露。
楚南楠两三下解决掉,走出院子去她?最近新开辟出来的药田。她?恍惚记得,夜里好?像下了雨,虽然药田有阵法相护,还?是看一眼才放心。
药田中多是毒草毒花,为避免小东西们?误食,设有禁制。检查过植株的长势,楚南楠蹲在地上,托腮出神,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为药田布雨浇水,又施过几遍生长诀,她?晕晕乎乎回到樱桃树下,躺在藤椅上歪着脑袋透过树影看天,几个小精怪蹦跶到旁边矮桌上,整整齐齐列成一队托腮看她?。
楚南楠被?他们?火辣热情?的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了,偏头疑惑地望过去,“干嘛呀你们?。”
敲敲全身皮肤乌黑,头顶几片小绿叶,黑豆小眼却异常的晶亮,问题也正经又诚恳:“姐姐,配种好?玩吗?”
楚南楠蹙眉:“什么?”
旁边花精灵提着自己的粉花瓣裙子转了个圈:“就是交.配呀~”
楚南楠讶异:“小精灵也需要通过交.配繁衍吗?”
一身青衫的竹叶鬼乘着竹叶片飘起来,“是姐姐呀,姐姐昨晚和坏蛋交.配了。”
坏蛋就是谢风遥,因为他曾抢过敲敲的挎包和果?子,还?纵‘犬’行凶。
虽然昨晚坏蛋头子收留它们?在房间?过夜,大家都很感激,但老是叫他坏蛋,一时就忘了改口。
太岁年纪大了,不?参与它们?的讨论,人参娃娃傻不?愣登,只知道跟着瞎起哄,在桌面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嘿嘿!嘿嘿!坏蛋!坏蛋!”
可竹叶鬼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楚南楠耳朵里不?亚于?一记天雷,瞬间?把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瞪大眼睛,音调拔高:“你再说一遍!谁跟谁干什么?”
这件事情?在小精怪们?单纯的世界里太过复杂,它们?想了想,干脆配合着表演起来。
竹叶鬼瞬间?挺直了背从叶片上跳下来,那?竹叶自动飞到他后背变成一双翅膀。他是一只肤白唇红的漂亮小精怪,有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板着一张脸,握拳在原地站定,顿时得谢风遥五分神韵。
不?用说,花精灵自然扮演起了楚南楠,她?躺倒在地,两掌合拢垫在腮帮子下,闭上眼睛睡觉。
敲敲跳到茶杯边上,手伸进杯子里面蘸了蘸,再往天上一撒,表演起人工降雨,还?模拟着雷声:“轰隆隆——”
随后就见?花精灵揉揉眼睛爬起来,身形摇晃,闭着眼睛开门,关门。
楚南楠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她?昨晚是梦游了吗?
之后大概是因为没有跟过去看,花精灵没办法表演,就胡乱挥舞着胳膊糊弄过去,重新躺倒在地。
接下来是板着脸的竹叶鬼出场,他径直走过去将花精灵抱起,敲敲在茶杯边冲着他们?俩泼水,泼水,狂泼水。
两只小精灵一路走一路滴水,走了一会儿,假装自己来到房间?门口,敲敲配合着竹叶鬼,把谢风遥凶神恶煞的一面表演得淋漓尽致,竹叶鬼抱着花精灵,冷哼一声,扭头进了房间?。
敲敲一精分饰多角,累得够呛,脑袋埋进茶杯牛饮。
花精灵仍是静静躺着,竹叶鬼跪在一边忙忙碌碌地照顾,最后长叹一声,一屁股坐下,演绎起少年人的忧愁和怅然。
到这里,表演全部结束。
没有任何关于?交.配的情?节,楚南楠却瞬间?领悟。她?下雨之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最后是徒弟把她?找到带回来的。
她?联想到昨晚的梦,梦里有水,很多很多的水,但她?一点不?觉得冷,相反热得快要融化了,当然不?止这些,梦里还?有她?的小徒弟……
他们?,他们?,在水里……
楚南楠啊地大叫一声,捂脸跑走。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她?社死?了社死?了社死?了!
小精怪们?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姐姐怎么了呀。”
姐姐死?了!楚南楠在内心尖啸。
傍晚时分,谢风遥练功回来做饭,习惯性往树下看,意外没看见?人。
幸好?现在扶风山五杰爱屋及乌,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和讨厌他,敲敲趴在树梢上,心领神会给他指了个方向。
五虎被?带出去一整天,这时呜呼一声就滚到最爱的那?块草坪上疯狂打滚。
谢风遥点点头,撩起肩头的布巾擦了一把汗,往药田的方向走。走出几步,又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还?是先做饭再去叫她?吧,这样显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有个正当的理?由,好?像就可以掩饰掉心虚。
楚南楠换了一身轻便的短衣和裙子,正弯腰在药田里修剪枝叶。上次在山中跟蛊蛇一战,她?产生了一些新的感悟。
在绝对有利的条件下,比如山林,水泽,她?依靠木灵之力,可以持续作战,没有后顾之忧。可要是荒漠戈壁,或者别的没有植物或是植物稀少的地方呢,不?就只能任打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植物,强大如老楚,火灵也很难发挥出优势,于?是日夜苦思?,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准备足够的弹.药——种子。
随身携带大量的藤种草种,在需要的时候,以灵力催长,甚至不?需要扎根土壤,可以人为布置出一片适合自己的绝佳战场,置身其?中,有恃无恐。
所以她?开辟了这片药田,以灵气催生植物,开花时打开结界放蜜蜂进来授粉,结果?时将种子收好?存放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为了增加效力,种植的都是各种厉害毒物。
除了种植毒花毒草,也在努力修炼。虽然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是在睡觉,其?实只不?过修炼方式的差异。
就像一棵树,它只需要静静扎根土壤,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得枝繁叶茂。
琢磨这些东西时,可以暂时让她?忘记昨晚的尴尬,回想起小精怪们?的那?幕表演,楚南楠真恨不?得想把脸摘下来揣进兜里。
那?是在鞭尸啊。
楚南楠轻抚过手边一丛钩吻,因为养护得当,钩吻草枝细长,叶片油润光滑,枝头坠着一蓬鲜亮的黄色小花,十分赏心悦目。
此物和徒弟在某处程度上可并称作‘危险物品。’
前者是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后者则因为那?些旖旎的梦,是另一种程度的‘危险诱惑。’
明?明?几个月以前才指天发誓不?再肖.想他,转头没消停多久又开始馋。楚南楠不?禁想,是他太好?看了,还?是她?太饥.渴了?
都怪那?蛊蛇,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师尊。”身后突兀响起一声唤。
楚南楠膝盖一软,噗通跪在药田里。
少年长腿往前迈了一步,搀着她?起身,弯腰给她?拍着膝上的泥,一伸手,一低头,对上她?裙摆下光洁的脚背,呼吸停滞。
楚南楠垂眼看着他紧绷的肩背,和搭在肩头黑亮的马尾,也呆住了。专属于?少年的热汗和青春气息,一股股自下而上侵蚀着她?,她?扶着额头,脸颊蒸红,几欲昏厥。
救命,救命。
这真的不?怪她?,她?控制不?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院子,也不?知道怎么吃完的饭,谢风遥收拾了碗筷转进厨房后,那?股窒息的压迫感才慢慢被?晚风吹散,楚南楠已是满脑门的汗。
一抬头,前面六个小脑袋按照大小列了一队,目不?转睛看着她?。
楚南楠抬袖掖了掖脑门的汗,挪着步子磨磨蹭蹭走到厨房,在外面探头探脑。
谢风遥敏锐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望过来,语调轻快:“哦对了,师尊不?是说这几日就要动身去平远城吗,咱们?什么时候走啊。听说讹兽只在海外的仙岛出没,路途遥远,我好?多备些干粮。”
楚南楠两手攀着窗框,迟钝点头,“额,嗯,对,沈青本是要派人来接的,我怕太扎眼,叫谢家的人察觉……那?就明?天吧,明?天就走。”
“嗯,好?。”他乖巧点头,早把她?心思?洞察透彻,一边刷碗,一边漫不?经心闲话?家常般开口,“昨晚师尊把我吓坏了。”
“嗯?”楚南楠瞬间?紧绷。
谢风遥埋头继续刷碗,很无所谓的样子,“师尊昨夜梦游了,跑到后院池子里泡着,当时吓坏我了。幸好?没事,也没有生病发烧。”
简简单单两句话?,交代清楚。楚南楠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确认了一遍:“我梦游了?”
谢风遥点头:“对呀,许是受到那?蛊蛇影响,体虚血热。我今天还?泡了药茶,搁在桌上的,师尊早上起来有喝吗?”
“啊——”楚南楠思?绪被?他牵引,回忆了一下,早上喝的茶是有点苦。这么一打岔,昨晚的经过好?像就便得不?那?么重要。
“那?……”她?手指抠着窗棂,指节发白,最后一个问题:“我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吧?”
“唉,都怪我。”他避而不?答,又把话?头牵到别的地方去,口气很是自责,“都怪我睡得太沉了,没看顾好?师尊,昨晚那?么大的雨,万一师尊摔着了,被?水掩着了怎么办?”
他募地转头望过来,楚南楠如惊弓之鸟又是一激灵。
少年露出招牌笑容,“幸好?我发现及时,就把师尊带回来安置了,后半夜见?没有发烧的迹象我才走的。”他偏头,鸦黑的睫毛轻轻扇动,“师尊今日有感觉不?舒服吗?”
楚南楠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陷进那?两个梨涡里,少年粲然的笑有奇异镇定人心的作用,她?也不?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事实兴许真如他所说,之所以觉得热,是因为雨夜受蛊蛇元神影响,体虚血热。梦里出现的水只是因为下雨和泡在水池,至于?徒弟嘛……只是她?脑海中的不?纯洁念想。
他很懂得如何安抚她?,见?她?面色松动,又闲扯了些有的没的,说晚上不?去练功了,要给小精怪们?搭个小房子,这样下雨的时候就再也不?会被?淋,要收拾东西,还?要连夜制作一些花饼,说是材料都准备好?了。
楚南楠思?维马上就被?他牵引到这些生活琐事上,最好?一点担忧也消散了。
她?又是自责,又是感动。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却承受这么多。明?明?才十七岁,却比她?这个所谓的‘大人’们?更懂得如何生活,并力所能及去照顾到身边人。她?还?老是防备着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药田还?有两三日才能完全成熟,楚南楠自己给自己挖坑,说明?天就得走,只好?继续回药田施法诀催长,收集种子。
谢风遥自己给自己挖坑,也要去给小精怪们?盖房子。
他在后山劈了几根竹子扛进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就开始忙活,花圃里五虎和五杰在嘻嘻哈哈玩闹。
起初小精怪们?并不?知道谢风遥在做什么,等到小房子初现雏形的时候,敲敲才第一个反应过来,跳到他面前,蹲在地上好?奇看。
很快二?三四五六只都跟着过来了,五虎蹦跶到他脚边,脑袋亲昵往他小腿上蹭,敲敲已经自作主张把他当朋友,这时热情?跟他搭话?:“你在给我们?盖房子吗?”
谢风遥的耐心和好?脾气只在楚南楠面前展现,是以这时候连个‘嗯’都懒得施舍,仍是垂眼握着匕首削竹条。
敲敲也不?气馁,自说自话?:“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咯。”
谁要跟你当好?朋友,谢风遥懒得搭理?他。
敲敲是个自来熟,看他专注摆弄着竹子,那?双手也不?知道怎么生的,那?样的巧,手指翻飞间?,一个巴掌大的小竹床就编制好?了。
花精灵提着裙子转圈圈,“好?厉害呀!”
人参娃娃一个弹跳就滚到竹床上,试着颠了颠,只会拍着巴掌说好?。
太岁摇头晃脑,“就是有点硬。”
话?落,大家齐齐转头看向五虎,五虎机警后退一步,嗷地叫了一声,瞬间?蹿出去消失不?见?。
敲敲则故作深沉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跟身体连在一起的下巴:“那?把姐姐交给你,我也放心啦!”
闻言一直漠视他的少年抬起了头,眉峰微挑,唇角勾起,微不?可闻轻嗤一声,唇无声开阖:你算老几。
敲敲瞪大眼睛,小脑瓜卡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嘲讽它!
恰逢楚南楠从药田归来,它跳起来大声告状:“姐姐,你看他!”
少年转头望过去,她?站在廊下,正扶着廊柱弯腰换鞋,散在后背柔顺的长发从薄肩流泄,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夏季天色黑得晚,天是沉沉的暮蓝,远方一线残红逗留,尚能视物。
她?换好?鞋子走过来,暴露在半明?半暗天光下,裸露的脖颈、小臂,足踝都泛着冷色调的光,身形曲线曼妙,裙摆随风微扬,像一朵将要在暮色里羞怯闭合的白山茶。
少年神情?在触及她?的一瞬间?变得温柔眷恋,眼尾和唇角都扬起精心计算好?的弧度,“师尊回来了。”
楚南楠应了一声,看向摆在他脚边的那?堆竹编小玩意,惊喜溢于?言表,“呀,都是阿遥做的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做得不?好?。”
敲敲趁机控诉,小手指着他,“姐姐,他刚刚骂我!”
少年歪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无辜地眨眨眼,很委屈。楚南楠拍了拍敲敲的头,轻嗔它,“胡说,我怎么没听到,我一早就站在后面了。”
敲敲跳脚,他明?明?就有嘛!而且他怎么变脸这么快啊!他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单纯的小精怪哪斗得过狡猾的人类啊,它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显得蛮不?讲理?了。
楚南楠捡起地上的竹编小床,“看,这都是阿遥给你们?做的,他今天还?跟我说临走前要把你们?安顿好?呢,我们?明?天就走了。到时候,住到新家里,你看不?到他说不?定还?会想他呢,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好?不?好?。”
敲敲冤枉啊,它明?明?早就不?计较以前的事了!
可是一听她?要走,敲敲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了,头顶的小叶子都失落耷拉下来,“又要走啊。”
楚南楠轻声细语,“对呀。”
一边的少年唇角再次勾起来,挺了挺背。真好?,无论她?去哪里,他都有资格跟在她?身边,而不?是一个只会拉着她?衣袖撒娇抹眼泪的小废物。
敲敲再次收获谢风遥投来的高傲睥睨,他的眼睛好?像在说‘看,你只是一只没用的小废物。’
敲敲委屈,却也明?白斗不?过他了,人类实在是太狡猾了!
因为提前到来的计划,两个人不?得不?忙碌起来,商议要带的东西,要做的准备,交流变多,氛围格外轻松。
在今天之前,他们?只有晚饭时才能碰面,少年每日顶着烈日刻苦修炼,都是为了这时能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
就算还?不?是她?的武修,她?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楚南楠坐在榻边慢吞吞将种子分类,谢风遥在她?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思?考,自言自语。
“天气热了,带两床凉席吧。”
“还?有茶具得带,再带些降火的花茶。”
“唔,师尊那?条白色带花边的裙子去哪里了。”
楚南楠屋子里最可观的就是东面墙的红木柜,里面挤挤挨挨挂满了衣裙,下面一层则摆满配裙子穿的绣鞋。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打开柜子将衣裙寸寸抚过,然后满足地倒在床上,心说死?而无憾了。
楚南楠严重怀疑,扶风山之所以那?么穷,除了要养小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宗流昭赚的钱都给师妹买裙子了。
谢风遥半个人都埋在柜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条他最喜欢的裙子,找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师尊,这个怎么样?”
楚南楠抬头扫了一眼,“你要穿吗。”
“不?是我!”他声音有点急,“是师尊穿。”
楚南楠对每条裙子都一视同仁,低头继续给种子分类,“你安排就好?了。”
他好?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开始兴冲冲忙碌起来。
一个喜欢掌控,一个愿意被?掌控,两种极端的性情?,组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少年像野蛮生长的藤蔓,建造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巢穴,不?知不?觉将她?整个包裹。
这次出去没打算带五虎,五虎目标太大,很容易成为谢家人追踪他们?的线索。而且它最近大概是跟山里的一只母豹子好?上了,常常夜不?归宿,这时也不?在,两个人就没管它。
翌日,向宗流昭和君宁辞行,宗流昭照例老父亲般叮嘱了很多,什么赚钱不?是第一位的,安全才是;什么外面的人坏心眼可多了,要谨防被?骗;更对谢风遥强调强调再强调,保护好?师尊。
少年保证保证再保证之后,罗里吧嗦两刻钟,终于?下山。
当然,谢风遥也再次无法避免扮作女人,他接受良好?,化妆的甚至还?知道自己选合适的口脂颜色……
照例在周寡妇店里吃了几碗豆花,二?人一路往东御风而行。
平远是大城,隶属沈家,双方早在十天前约定在此碰头。
楚南楠身上带了三颗东珠,暂时还?没通知沈青他们?已经来了,她?带着徒弟找个家看起来靠谱的当铺,把珠子兑换成非常有分量的真金白银。
书中世界观设定是东方玄幻背景,通用货币金银铜,几大家族和道宗占据主要势力。谢家御兽,沈家炼器,东方家炼丹,道宗以符箓见?长,承包捉妖杀鬼赶尸做道场等一系列。
当然,也有如扶风山这样隐于?深山的小门派和其?他散修。
书中男女主所在的门派便是道宗第一大道观上清宫,原书剧情?也是以男女主单元流捉妖历险故事为主,感情?线除了谢风遥这个捣乱的男二?,没有过多的波折。
但现在谢风遥是她?楚南楠的,谁也不?能抢走。
享受了一段时间?徒弟的侍奉,楚南楠也捡起来一些当师父的自觉。
到底是精心设计过的男二?,撇去站在男女主主观立场上的偏见?,谢风遥真的很不?错,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乖巧听话?又勤快的小徒弟。
他们?不?稀罕,她?稀罕,他们?不?喜欢,她?喜欢,她?一定会把他护得牢牢的,谁也不?给。
平远城的繁华非南平镇可比,好?在这里是沈家的地盘,传闻谢家自换了谢风遥的叔叔当家主之后,原本与谢家来往亲密的沈家便逐渐疏远,不?然楚南楠也不?敢大摇大摆带着徒弟来逛街。
路过一家兵器铺子,楚南楠拉着他进去,掌柜听他们?说想买刀,见?二?人气度不?凡,殷勤介绍。
楚南楠转身拽了拽徒弟袖子,“等寻到好?材料咱们?再铸,现在先买一把将就用着可以吗?”
当然,少年用力点头,没有刀怎么能保护好?师尊呢,武器是必须要有的,他上前一步,在壁前悬挂的众多兵器中仔细挑选。
楚南楠不?懂武器,只觉得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拽着他袖子指给他看,“你觉得呢?”
“不?行。”他嫌弃地摇头,“华而不?实。”
楚南楠指的都是店里最贵的几把刀,掌柜的正要开口介绍,被?他这一句堵回去。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好?,那?你选。”顿了顿,又拽着他袖子把他肩膀拉低,附耳说:“不?用给我节约钱,咱们?有钱的。”
热气撩在耳廓,少年脸腾地红了,偷偷用另一只手背贴了贴脸——幸好?涂了粉。
最后,谢风遥选了一把刀背厚重的雁翅刀,刀背有九个小孔,刀身纯黑,唯寸余刀刃寒冷森寒。
掌柜的轻抚胡须,赞赏地点头,“小姑娘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唯一一把雁翅刀了,此刀……”
他话?未完,谢风遥曲指往刀上轻轻一弹,长刀轻响,声似雁鸣。
雁翅刀刀背孔内一般来说,应该佩有九个小环,挥刀时才会有声音。谢风遥手里的这把没有刀环,他却可以轻易找出发声的关窍,掌柜的知道,这是遇见?懂刀的了。
可这小姑娘生得如此脸嫩……
掌柜不?慌,按照卖刀的基本流程,先扬后抑。适才已经夸过,现在该骂了,他悠悠然抚须道:“不?过嘛,这雁翅刀缺点也十分明?显,就是太重……”
谢风遥不?搭腔,而是单手握住刀柄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舞动时长刀嗡鸣不?绝,收刀时利落归鞘,鸣声即止。
哼,人家力气大着呢,少年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几分自得。
掌柜的噎住。
楚南楠掩唇轻笑,“好?,就这个了!”
掌柜的自认倒霉,心说这俩人瞧着穿着打扮倒是光鲜,怎么这么抠门。
两个人欢天喜地拿着刀出了店,走出一段距离楚南楠见?他还?爱不?释手抱在怀里,不?禁问:“阿遥为什么喜欢这个,这个好?便宜,会不?会不?好?啊?咱们?不?缺钱的!”
“师尊不?懂了吧。”到底是年少,他忍不?住卖弄起来:“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把雁翅刀了吗?”
楚南楠配合着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呀?”
他得意哼哼两声,“因为雁翅刀又便宜又耐用,所以卖得只剩一把啦。有钱留着给师尊买衣裳吃好?吃的,既然是暂时替代,咱们?就不?花冤枉钱。”
当然其?实这些都是瞎猜的,他虽然懂刀,却不?懂生意,只是少年人好?胜心作祟,也不?想让师尊破费。不?过他七懵八猜的,倒是差不?离。
楚南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遥真会过日子!”他也配合着屈膝低头。
找了个小菜馆在靠窗处坐下来,楚南楠默默往窗外观察了一会儿,轻轻戳了戳对面徒弟的胳膊,“那?个是灵兽吗,好?威风。”
街面上有人乘一只长毛金鬃狮走过,谢风遥跟着望过去,“是。”
这只灵狮四肢束着黑色的镣铐,其?上金色咒术时隐时现,灵狮走得很慢,神态颓丧,远没有谢风遥幼时见?过的那?些灵兽精神威风。
他眉头深深皱起来。谢安这样的人,果?然没有耐心花时间?去驯养灵兽,竟然就这样简单粗暴给灵兽上咒枷,这是会折损它们?寿命的。
平远是大城,等菜期间?,窗外已经走过好?几只灵兽坐骑,十只里面有八只都上了咒枷。
听他说完缘由,楚南楠心情?也有些低落,但见?少年握紧了双拳,目光穿透街市,望向虚无的彼方,轻喃:“没事,很快了,很快。”
他眼中燃了一把火,火星迸溅,终要燎原。
原书中,谢风遥到死?都没有从他叔父手里夺回谢家,所有的赞誉光环都由‘大义’的男主替这位他亲手杀死?的‘好?兄弟’完成了。
书中的二?维世界,每个人,每件事几乎都以男女主为中心,可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触手可及的有温度的世界里,谁也不?该是谁是伟光正的陪衬、垫脚石。
他们?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只为谁而活的人生。
楚南楠静静凝视着他,联想到自己恶毒女配和他陪衬男二?的身份,一时杂念丛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好?像是挺般配的。
只是身份的上的,狭义的。她?告诫自己,毕竟人还?小呢。
不?过他手指好?长啊,指甲也修剪得整齐干净,手真好?看。她?开始留意到他身上其?他好?看的部位,不?自觉曲指挠了挠嘴角。
感受到她?长久地注视,少年转头往过来,楚南楠已经收起了心思?,垂下眼帘,筷子递过去:“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也是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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