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平稳行驶在半空,月夜静谧,立在房中?,这天?地间?,只依稀听见?舟帆随风鼓动的噪响。
楚南楠站在门?后等了一会?儿,却没再响起?拍门?声。她低头提着裙摆赤足往里间?走,心中?猜测,或许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吧。
他们彼此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尴尬。
谢风遥少见?的没纠缠,他匆匆回房,掀开帐子、枕头,捧着那本避火图,借床头宝珠的光仔细翻看。
不对劲,这不对劲。
他自认为整个过程是一点错也挑不出?来的,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明?明?、明?明?他平日里用手都不会?这样的,而且书上那么多那么多的姿势啊,就算是像练功一样全部打一套,也得花个盏茶功夫。
怎么可能一下子,一下子就……
闭上眼仔细回味当时,虽然短暂,却是极快慰的。难道是因为太舒服了吗?
不行,得找人问问。
柳飘飘被人推醒。
因他伤重,沈青也不再与他同宿,他深陷梦魇,阴阳煞的元神在识海内冲撞撕扯,这时已是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谢风遥使劲摇着他的肩膀,“喂,喂,醒醒啊,你做梦啦?”
柳飘飘猛地睁开眼睛,浑身汗湿,眼尾猩红,因伤痛而无法纾解,脖颈、额角青筋鼓涨。
他气喘如牛,看向?床榻边站立的少年,嗓子干哑得冒烟:“什么事?”
谢风遥瞥一眼他掩在薄被下那傲然,莫名其妙道:“你好厉害啊,自己一个人,睡着也能……”
柳飘飘打断他:“闭嘴!”
“啧——”谢风遥摇头,“伤得这么厉害,还能……”
“我是中?毒!我这是生病!生病懂不懂!你姐姐也这样的!”柳飘飘借机大吼,发泄。
谢风遥很实诚:“我姐姐才不会?像你这样。”
柳飘飘:“我病得比她严重!我都这样了!你还来气我!”
谢风遥:“你还有力?气大吼大叫呢,快不要吵了。”
柳飘飘闭眼,深吸气,调整呼吸。
看他这幅样子,少年心思又转到了别处。这时的柳飘飘,竟比他扮装女人时还难看,脸红筋涨,血脉偾张,掩不住的狼狈。
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矜持。难道男人在想那事的时候,都是如此吗。他想到自己,心中?顿时了然,怪不得师尊要将他赶出?来,一定是当时的样子太难看。
柳飘飘运气调息,强压制下血液沸腾的躁动,疲惫睁开眼睛:“帮我倒杯水。”
心中?有事求人,谢风遥倒也没推辞,避开他的伤口,将他搀扶起?来,口上好奇:“我当时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我听说你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不想活?”
柳飘飘不答,喝完水又要求去甲板上吹风,谢风遥考虑他身上带伤,还去给他搬了椅子坐。
谢风遥靠在船帮上,手肘撑着脑袋,小风吹着,心情很不错,“你说我们命运相似,我起?初不在意,但最近发现,确实如此。”
柳飘飘因觉得拖累沈青,加之病痛缠身,有了轻生的念头,谢风遥也曾以?为,自己定然无法平安渡过蜕体期,命不久矣。
但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他们的命运一同出?现了转机。
谢风遥有心替沈老板保守秘密,只劝慰:“你不要老是想着死啊,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我师尊给你治一次伤,沈老板便要付她两颗东珠的诊金,你要是死了,我们不就没钱挣啦!
柳飘飘哼笑,掩唇闷咳,不置可否。
小少年苦口婆心劝,道尽了这人世?间?的繁花碧树,好山好水,试图以?此唤起?他的求生欲。
柳飘飘活了这么大年纪,当然比他见?多识广,正是因为见?得太多,才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向?往。但少年人一番好意,他并不打断,只默默听着。
半晌,等到他没话说了,柳飘飘才白着唇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啊?”谢风遥一卡白,笑嘻嘻挠头,趁着四下无人,凑近了直接问:“你一次弄多久啊。”
柳飘飘:“……”我就知道是这事。
个中?细节不便言明?,总之,谢风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且心中?有了对下一次的安排。
次日一早,天?边一线海岸浮现,碧蓝海水无垠,谢风遥第一次看见?海,在甲板上兴奋地蹦跶不停。
“阿遥。”楚南楠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去收拾东西吧,马上到了。”
他转头,见?她抱着五虎,莲步轻盈,款款而来,想做昨晚,不自在地捂住脸低头欲跑走。
他这幅娇羞的样子又惹得楚南楠起?坏心,她拽他袖子,“你脸好红啊。”
谢风遥羞恼:“姐姐!”
楚南楠捂嘴笑,“去吧去吧。”
按照沈青的计划,她将独自一人出?海,柳飘飘则留在岸上,楚南楠为他们秘密筹备婚礼。
沈青已经?决定要与柳飘飘成?亲,也趁此机会?,将那些账本公之于众,彻底将沈萧两家婚约作废。
飞舟在海边城镇头顶驶过,又往临海处一座高山而去。山巅有沈青早年修建的山庄别苑,往年的冬季,沈家人也常来这里过冬。
柳飘飘将被安置在别苑养伤,海边水汽充沛,岛上又有一汪灵泉,有助他恢复。
这时楚南楠才知道,请她来并不是抓讹兽,讹兽是神兽,岂是你想抓就能抓。讹兽只是沈青的一个幌子,目的是与她安排调查周玲的人接头,也方便混淆萧家视线。
而楚南楠的作用,是为沈青这一路保驾护航,与萧蕴的法修相抗衡。
柳飘飘查账、沈青安排人调查她后娘,不可能完全秘密进行,惊动了萧家,他们狗急跳墙,自然会?派萧蕴来阻挠。
进行到这一步,除了柳飘飘重伤,其余都还算顺利。
道过别,沈青驾飞舟远去,楚南楠用沈青留下的符石开启护宅法阵,三人入住云绡苑。
将柳飘飘安顿好,楚南楠领着谢风遥尽快熟悉这座别苑的大小结构,盘点客房,估算婚礼当天?要去山下雇佣多少丫鬟伙夫。
沈青说一切从简,以?后回沈家再补一场大的,但婚宴起?码得吃饭吧,客人们的住宿也要安排,这些都得她来操办。
山中?多高大、树冠浓密的榕树,日光被层层树影稀薄,沥沥撒在飞檐回廊,楚南楠持笔与册从廊下穿过,谢风遥紧随其后。
统计完客房数量,楚南楠立在檐下,轻呼出?一口气,背靠廊柱坐下,“这里好大啊。”
别苑建在山顶,苑中?多憩亭,引活水泉涧,内外宅长?满了高大古朴的树木,花草繁茂,有自然之趣,也不乏工艺之湛。
谢风遥哼哼:“大是大,豪华是豪华,可灵气不够,跟咱们扶风山比,还是差远了。”
楚南楠赞许地点头,天?权真人选的宝地,自然是不差的。
不过,沈家建这处宅子也不是为了在这里打坐修仙,跟扶风山就不是一个用途。
就拿楚南楠住的那片山坡来说,也是天?权真人为弟子认真布局过的,无论是建宅的朝向?还是樱桃树生长?的位置,都大有讲究。
包括整个门?派的选址,哪里下桩,哪处植树,都顺应天?地变化,自然之势。逢特殊时节,更是气凝成?雾,浓得化不开,否则,山中?也养不出?那么多的小精怪。
真人已修得地仙,现居在海外蓬莱仙岛,如今她来到了海边,不知道他老人家能否感觉得到。
有所思,必有所感,出?神之际,袖中?传音符闪动。楚南楠接起?,是宗流昭。
宗流昭每隔几天?便会?传音一次,有时是监督谢风遥的修炼进程,或是问候楚南楠的身体,提醒她如果感觉不舒服就早点回家。
可是前日傍晚,不是才传音过吗。
这次,宗流昭照例问候过二?人,他声线一如往日平直,正如他这个人,总是淡然端正,楚南楠今日却奇异听出?一些不自在。
“掌门?师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楚南楠小心问。
宗流昭不自在咳嗽一声,“家里很好。你跟阿遥,最近,没怎么吧。”
旁边的谢风遥身体瞬间?绷直,机警地竖起?耳朵,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南楠抬头看一眼他,少年乖巧立在她身边,眼神清澈懵懂。楚南楠定定神,“没怎么,我们很好。”
宗流昭:“什么时候回来。”
楚南楠简单讲了经?过,没提谢鸠那档子事,“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雇主,我在为她筹备婚礼,弄完就回来了。算上路程,少则半月,多则月余。”
宗流昭“嗯”了一声,吞吞吐吐:“也,没什么,就是安康来了,他在扶风山,想见?你,你却不在。”
楚南楠疑惑:“安康?男的女的?找我?”又是哪来的炮灰,听都没听说过。
宗流昭扶额:“安康……是你师弟。”
楚南楠:“我还有师弟?我不是最小的吗?”
隔着重重山水,立在院中?樱桃树下的青年,通过传音符温声向?她问好:“楠楠,是我,安康师弟,你不记得我了吗?”
楚南楠一脸茫然,她没有印象。
拧眉细想,半天?搜不出?这个名字。
楚南楠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原书剧情,看书的时候也光顾着看男女主谈恋爱去了,剧情什么的都不在乎,就爱不带脑子吃糖傻乐。
要不是因为自己名字跟老楚一样,对于‘楚南楠’这个恶毒女配,也不太能引起?她注意。
再者?,现实跟书是有差别的,书中?乌月是女主,自然事事以?乌月为主,但现在她有自己的生活,更多的人际关系和细节,是书中?不能详写的。
突然出?现的人物,不记得也很正常。
楚南楠沉默时,安康心也不自觉一紧,他白衣丝履,玉冠束发,如芝兰玉树,气度不凡。
这时他面上却不自觉流露小心神色:“楠楠是太久不见?,把我忘了吧。但没关系,我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便在扶风山等你吧,你忙完回来,见?到我,自然就想起?来了。”
海边的山中?庭院,回廊下,安康的声音如清泉汨汨,沉静温和。
楚南楠“哦”了一声,含糊着应好。到时候再说呗。
谢风遥负手立在他身边,心头生出?些许不安,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拳,仔细观辨她的脸色。
传音掐断之后,他微俯身,一瞬不瞬看着她,“安康师叔?以?前没有听说过呀。”扶风山除了宗流昭、君宁和楚南楠,就只剩那些凡人孩子了。
楚南楠也是一脸懵,“我也不记得了。”
但她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起?身抖抖裙子,“先不管这个,咱们下山进城去看看,有没有酒楼愿意承包喜宴,还得给你买衣裳……”
她握着笔册走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着话,少年紧跟在侧,偏头认真看她。
风将她的衣角长?发拂来,他快走几步,倒退着走在前面,拦住去路,“我们晚上再试一试好不好?”
楚南楠错开目光,书册遮住脸,“不好。”
宗流昭在有意无意的提醒她,不能跟谢风遥太过亲密,她接收到了暗示。
可是、可是……
有人在瞬间?洞悉了她的想法,“可是,都已经?那样了,再试一次也没关系的吧。”
是啊,已经?做下的事,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呢,而且,她其实也并没有不愿。
谢风遥知晓她心中?顾虑,深谙该如何?取悦她、讨好她。
虽已入秋,午后长?廊下,海边夏味依旧浓烈。
浓荫下,蝉声中?,楚南楠被推靠在廊柱,他俯身偏头来吻她,与她耳鬓厮磨,交换气息,“师尊放心,我不会?告诉掌门?的,我们约定好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楚南楠仰头,落入他腮畔甜甜的梨涡里,轻轻拥住他,日光落在眼睫,唇与唇相贴,浅尝辄止。
扶风山。
樱桃树下,宗流昭尴尬地摸鼻子。没想到,师妹竟然把安康给忘了……
安康望着树,有些雀跃:“我可以?进楠楠的屋子看看吗?”
宗流昭连忙摇头:“她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怕是不妥。”
草丛的小竹屋里,几只小精怪好奇地探头,叽叽咕咕讨论那是谁,却也不现身。
安康抿唇,俊秀的眉目舒展开,“那我等她回来。”
宗流昭心中?忧虑,他的提醒也不知道楚南楠听懂了没有。
只因他知道,师妹与她那小徒弟,两个人都各怀着心思,肯定是有些猫腻在里头的。如今安康找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目的。
宗流昭给安康安排了住处,便急急去寻君宁。
君宁刚哄完孩子们睡午觉,从窗户里看见?他的身影,低头理了理衣裙,连忙出?去。
宗流昭见?她,目光一暖,“君宁。”
君宁笑,拉着他上下检查,“回来啦,这次还顺利吗?尸妖难对付吗?”
两人寒暄过,坐在院中?泡桐树下,君宁给他捏肩,“累不累啊?”
宗流昭按住她的手,回头:“君宁,安康来了,我已经?安排在我那住下。”
君宁困惑:“安康?谁是安康?”
宗流昭:“……”竟然连君宁也不得他了。
安康确实是楚南楠的师弟,也确实是君宁捡来的。但这位师弟,如今也不过是个挂名,他已经?离开扶风山二?十余年。
‘安康’只是初来扶风山时,天?权真人给他起?的名字,他本命唤作东方熠。
东方熠来历不凡,是照阳山东方家的次子。照阳山东方家擅丹术,与平远炼器沈家和万花山御兽谢家,并称三大家族。
东方熠幼年时遭贼人抢掠,被四处捡孩子的君宁意外救下,带回扶风山。
那时他伤重,加之年幼,伤愈后不记得家住何?处,天?权真人观他资质不凡,又算到他将来必然会?离开,只将他收作挂名弟子。
东方熠在扶风山待了两年,最喜欢楚南楠,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漫山遍野到处跑。
楚南楠也坏,差使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为她洗鞋洗袜,给她摘果子摘花,更不知是如何?逗得人家小孩说长?大以?后要娶她。
是以?东方家来接人的时候,东方熠死活不愿离开,说要在这里长?大,要娶师姐。
无法,大人们只得连哄带骗的,为他们二?人写下婚书,暂时将他糊弄过去。
楚南楠漫不经?心,为了打发他离去,胡乱应下。
所以?,东方熠非要说的话,可以?算楚南楠的未婚夫婿。
这么多年来,每逢楚南楠生辰,他都会?送来礼物,只是扶风山有护山法阵,寻常人根本就找不到上山的路,礼物自然送不出?去。离开扶风山以?后,东方熠也被剥夺了进山的资格。
这一次,还是宗流昭在外降妖时,东方熠偶遇,先把他认出?来的。
经?宗流昭提醒,君宁才恍然记起?,好像是捡过这么一个孩子。
只是二?人都不确定,如今他长?大寻来,是否会?要求楚南楠履行当年的诺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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