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楠实在是太累了,醒来时茫然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知今夕何夕。
昨夜大雨,今早天气放晴,窗外鸟鸣啾啾,树随风摇,其声飒飒。
身边人吐息均匀,楚南楠偏头,对上那张可爱的笑脸,不知道他这样托着下巴看?了她多久。
“师尊醒来啦。”他趴下来,鼻尖蹭她的脸颊、嘴唇。
楚南楠浑身碾压一般的疼,但身上很干爽很舒服,就不想动弹。她依稀记得,后半夜他抱她去沐浴,于是又在浴桶里胡来一次,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唔——”楚南楠翻了个身面对他,两手合拢垫在腮下,“好累哦。”
行动间薄被滑下,露出她半个雪白的肩,那肩、那锁骨上红梅点点,都是他亲绘。
谢风遥害羞地低头,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师尊,昨晚,特别热情,我特别喜欢那样的你。”
楚南楠没有喝醉、也没有犯浑,她很清楚记得发生了什么,她这辈子没这么清醒过。但在这种事上,她面皮一向很薄,都是被他影响、被他蛊惑。
她柔顺的长发滑下来,盖住肩背,脸埋进被褥里,声音闷闷的:“不要跟我说这些嘛。”
谢风遥仰躺在她身边,黑眸熠亮,傻乎乎笑:“师尊总是那么害羞。”
楚南楠从被褥里探出半张脸,眨眨眼?睛,“昨晚是下雨了吗,我听见?很大的雨声,但是又记不清了。”
他顿时警惕,侧首看?她,对上她探究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承认了:“是下雨了。”
楚南楠闭上眼?睛,潜入识海。
蓝天白云,青草地连绵无尽,老树遒劲的樱桃树下,小果果举着一根树枝正在转圈玩。
楚南楠唤它,“小果果,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小果果回头,火柴棍小胳膊叉腰,“早就醒啦!我也变强壮啦!”
楚南楠又惊又喜,小果果早就醒来了!蛊蛇的元神也吸收完毕了。再一看?,识海似乎拓宽了不少,真?身枝叶更加繁茂。
她急急忙忙退出,试着运气一个小周天,再睁眼?时,周身酸痛都消减了不少。
楚南楠转头看?着他,少年目带探究,神情疑惑,“怎么了。”
楚南楠说:“我不是被蛊蛇影响。”
谢风遥愣住,腾地一下坐起来,呆呆看?着她,重复:“你不是被蛊蛇影响。”
他的心跳忽然加速,‘咚咚咚’,又激动又忐忑。
楚南楠咬唇,不是那种提裤子不认账的人,她把人家睡了,总该说点什么的。可是该说些什么好呢。
就在她仔细斟酌说辞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来叫门。
“楠楠师尊?遥遥师兄,你们在里面吗,快出来呀,外面出事了!”
是乌月的声音。
楚南楠吓得立即缩进被子里。
乌月十分肯定他们在房间里,“睡醒了没有呀,真?的出事了!”
楚南楠和?谢风遥茫然对视一眼?,她反应过来,大声回应:“好,马上。”
待二人整衣挽发出来时,乌月并不诧异他们歇在同一间房,她大概知道了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昨日还受谢风遥之托引走东方?熠。
楚南楠困惑:“出什么事了?”
乌月苦恼地敲额头,“太多事了,昨晚你们走后,我跟师兄溜到前院去偷菜吃……发生了太多事,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南楠安抚:“别急,慢慢说。”
乌月却拉住她,“要不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其实我是来偷偷通知你们,让你们逃跑的。”
谢风遥不解,“为?什么逃跑?”
乌月带来了两个消息。
沈青的继母周玲,和?谢安之子谢鸠,昨晚死?了。
周玲的贴身婢女早上在房间没有找到人,通知沈青后,沈青派人搜寻,在后山断崖下发现了周玲的尸体。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人在谢鸠房间的床上,发现了一件血衣,血衣之下,是被毒液浸泡的尸骸血水。
乌月:“谢鸠的死?,他们怀疑是你做的,可是我知道师尊没有,但是他们一口咬定就是你,正在四处找你呢!”
信息量太大,楚南楠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谢鸠死?了?
谢风遥同样是一脸不可置信,楚南楠转头与他对视,虽然没有明说,内心却都是一个想法。
谢鸠死?了,谢风遥的蜕体期怎么办?
怔忪间,月洞门外,谢安已经气势汹汹带人赶来,楚南楠下意识护在谢风遥身前,傻傻的乌月也跳出来,展臂挡住楚南楠,“我可以?证明不是她!你们先不要乱来!”
谢安双眼?通红,一挥手,身后武修顿时一拥而上,“给?我拿下这个毒妇!”
“住手!”沈青和?柳飘飘带人赶至,“都反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谢安的武修被沈青的人拦下来,沈青挡在楚南楠面前,“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急着抓人,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凭什么就认定是她?”
萧鼎身后一名法修站出来,“我可以?证明,上次在五剑镇,那毒妇便是用同样的毒杀死?了谢鸠身边的几个武修,还将谢公子打成重伤。昨日对峙,她更加怀恨在心,又用同样的办法毒杀了谢公子,那毒十分罕见?,除了她,还有谁?”
楚南楠不动声色错开一步挡住身后的谢风遥,然而已经来不及,他这几个月长得很快,已经高?出她一个头,被几名女子护在身后,存在感强烈。
谢安见?他,倒是意外没有道明身份,当着这么多人,谢家的丑事,他不愿意公之于众。有了顾虑,底气突然不足。
楚南楠拽身后人袖子,示意他趁机离开,少年却握紧了她的手,弯腰附耳,“我不走。”
她回头看?他,面带不解,谢风遥坚定,“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怕,我不想再躲了。”
楚南楠沉默片刻,往前一步,“既然你们都说是我杀的,总得先让我看?看?尸体吧?”
谢鸠的骨骸还在原处,楚南楠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双筷子,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地掀开上面的衣袍,在尸骨中翻看?。
谢安痛失爱子,这时见?她如此不重死?者,更是急怒攻心,浑浊的眼?珠内布满血丝,“你这个毒妇!还我儿命来!”
上清宫的玹琴散人搂住他的肩膀,不住地安抚他,但更多还是希望找出真?正的凶手,不冤枉无辜的人。
楚南楠说:“毒,跟我的很像,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好端端杀他做什么。”
谢安:“你既已承认是你的毒,我儿定然是被你害死?,我要让你偿命!”
楚南楠扔了筷子,掏出绢帕擦手,“真?好笑,就不能是别人调配出了跟我相?似的毒,来栽赃我吗?既然你们都知道这是我的毒,我还用此毒杀人,我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等着你们上门来抓我,我难道不应该连夜就跑掉吗?”
乌月的师尊含元真?人也道:“此事确实疑点重重,还有沈夫人,她为?何会?想不开跳崖自尽呢?跟谢公子死?亡的时间又如此接近,这些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楚南楠看?向沈青,“你后娘自尽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青冷笑,“因?为?她为?萧家奉献了一辈子,把我们家的钱一箱一箱往萧家搬,给?萧家生了儿子,到头来,人家嫌她是个累赘、麻烦。她承认害死?了我娘,在我家呆不下去,本家也不愿再让她回去,她想不开,就自尽了呗。当然,就算她不死?,我也会?让她偿命的。”
柳飘飘说:“昨夜大雨,雨水毁去了很多痕迹,但从周玲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判断,她更像是被人推下去的。自己跳下去,和?被人推下去,落下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沈青阴阳怪气:“周玲真?可怜啊,被人利用了一辈子,如今萧家靠吃我们家剩饭崛起,转头就把她抛弃,实在可怜。”
萧鼎蹙眉:“沈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周玲好歹也是你继母,死?者为?大,你怎能对她如此不敬?还有,周玲早年是与我有过那么一段,但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跟她早断了联系,小蕴也绝不可能是她的孩子,还请沈少主慎言。”
沈青无所谓耸肩,“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随便你怎么说。昨晚她也只承认害死?我娘,今早畏罪自杀……萧家主,你可真?有本事,你是怎么说服周玲的?”
一桩桩,一件件,已经是乱麻纠缠在一起理不清。
周玲的死?对沈青父亲打击很大,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所有事情,都是沈青拿主意。
众人将周玲和?谢鸠的尸体搬到议事大厅,要好好地掰扯掰扯。楚南楠领着谢风遥坐在沈青身边,除了忧心谢风遥蜕体期一事,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沈青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弹指甲,“周玲虽然做了错事,但就像鼎叔说的,死?者为?大嘛,她好歹在我沈家呆了二十多年,出于道义?,我会?好好安葬她,且就当她是自尽的吧,我也不愿去深究。”
萧鼎不置一词,似乎这件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端着茶盏,慢慢悠悠刮茶沫。
沈青说:“但是,萧家跟沈家的合作关?系也到此为?止了,至于婚约,那就跟不用提了,昨晚我跟柳飘飘已经拜过堂了。鼎叔,刚好这个季度就结束,你没意见?吧?”
萧鼎放下茶盏,轻抚胡须,“沈少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误会?我也没关?系,但事关?我萧家利益,沈少主要解除合作关?系,只需将违约金赔付干净就好,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沈青恨得牙痒痒,老不死?的,到这种时候还不忘要钱。
沈青笑,“当然了,我沈青是谁,一向最讲信用。但只是一点违约金而已,你用得着拉谢家下水吗,你提出来,我当然会?赔给?你,干嘛害人啊?谢老就这样一个儿子,你怎么能为?了给?我使?乱子,杀了谢鸠栽赃于人呢?就因?为?你儿子跟谢鸠一起出去,被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地吗。”
沈青扫一眼?呆滞的谢安,继续说:“你我两家的恩怨而已,何必迁怒旁人?”
谢安伤心过头,这时已经糊涂,他看?看?萧鼎,又看?看?沈青,最后看?向楚南楠,还有她身后的谢风遥。
谢安被逼入了绝境,他一方?面伤心儿子的死?,一方?面,这家主之位,得来不光彩。
如今谢鸠已死?,若是谢风遥要回谢家,在此讨要上清宫的庇护,这家主之位将来还不知会?落入谁手,几十年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他就谢鸠这么一个儿子,千恩万宠呵护着长大,这叫他如何甘心。
一直以?来,抓谢风遥只是为?了给?谢鸠换血,换了血才能得到兽印的认可,谢鸠将来才能接过家主的位置。
儿子死?了,谢安茫茫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儿子死?因?成迷,他伤心欲绝,不禁老泪纵横,砰砰拍着桌子,“是谁啊!究竟是谁!是谁如此残忍加害我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楚南楠团扇轻摇,漠然看?着这一切。她想不明白,谢鸠为?什么会?死?。在原著里,他明明是在谢风遥蜕体期前半个月失踪的。
在谢鸠十八岁蜕体期时,将身上一半的诅咒反噬转移到谢风遥身上。那谢风遥长大后,经历蜕体期,请哥哥帮忙一起承担诅咒也是理所应当。
只可惜,谢鸠不学无术,平日里招猫逗狗,于修炼上十分不走心。
原著里,没有人从旁护法,谢鸠承受不住诅咒,当场嗝屁,就连谢风遥也是九死?一生。
谢鸠会?死?,但怎么都不应该是现在死?啊。
她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想不明白,谢鸠死?了,究竟谁最得益。
难道真?如沈青猜测的那样,是萧鼎为?了转移战火吗?
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显然,萧鼎也不愿意背这口黑锅,他轻掸衣角,示意自己身后的两个修士上前,大大方?方?让他们查验。
萧鼎说:“此行,我只带了一个火系法修和?我的贴身武修侍从萧谈。因?为?跟上清宫离得近,还是搭乘玹琴散人的飞舟,我带了几个人,含元上人和?玹琴散人完全?可以?证明。而谢鸠,明显是死?于木灵法修之手,沈少主对我有怨气可以?理解,但谢鸠的死?确实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楚南楠摸着鼻子,知道这陷害之人是咬死?她不放了。
环顾一圈,在场只有她一个木灵法修,而昨晚那个神秘的法修到底是跟谁来的,根本无从得知,他杀人之后匆匆离去,大雨销毁了痕迹,再难探查。
楚南楠无法洗脱嫌疑,还很有可能会?把谢风遥搅进来,或者说,是有人想害谢风遥?
谢鸠死?了,谢风遥的蜕体期便没了保障,于他十分不利。可若是想杀他,用得着这么迂回吗?
楚南楠破罐破摔:“谢家主,你儿子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那栽赃之人笃定我赖不掉,我却没那个精力为?了洗脱嫌疑替你追查凶手。如果你认定人是我杀的,要找我麻烦,我也没办法。”
“但是。”她话锋一转,“谢家主如果是担心死?了儿子,将来家业无人继承,那大可不必。”
楚南楠团扇一指身后的谢风遥,“你那囚禁了十七年,几个月前逃跑的侄子在我这里呢。几个月前,他被谢家人追杀,我将他救下,收作弟子。他这十几年的经历实在坎坷,我心疼徒弟,为?他鸣不平,就认下这桩官司也没什么的。”
“做师尊的,总是得承受得多一些。”楚南楠笑。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哗然。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谢风遥身上。
谢家的事,本来就是一团乱。外界一直有传闻,说谢安谋害了哥哥,给?谢泰下毒使?他变得痴傻。
至于少主谢风遥,有传闻说他幼年夭折,也有人说,他是被囚禁在谢家,生死?不明。
如今他又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
如果真?是这样,那谢风遥的师尊为?了给?徒弟鸣不平杀了谢鸠,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杀谢鸠,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这些复杂的家族恩怨牵扯到一起,就算是正直如上清宫,也不好参与进来。而这木灵法修,能跟沈青做朋友,身份应该也不低,关?系种种错综复杂,是非对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
趁着众人愕然失神之际,楚南楠起身:“谢家的家事我没心思管,但谁想伤害我徒弟,就得先过了我这关?。谢家主,如果还想追杀谢风遥,有什么招,可以?冲我使?出来,我奉陪到底。”
她打了个哈欠,“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就当人是我杀的吧。”
说罢,楚南楠牵着徒弟,头也不回大步出了议事厅。
沈青为?她断后,转头便问谢安:“谢家主,你们家不是早放出消息说谢风遥死?了吗?怎么他还活着,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你又为?什么要追杀他?当年令兄一事,是否有隐情?”
……
楚南楠牵着徒弟,当即施风传术逃跑。
一口气跑到十里外的一处无人海滩,她摇着扇子一屁股坐在椰棕树下,“好累!”
谢风遥傻傻看?着她,唇微张,却半天不说话。
昨夜刚下过雨,今日的天格外蓝,白亮的日光下,她鬓角和?鼻头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赶路太急。
“师尊。”谢风遥蹲在她膝头,目光有几分哀伤,“师尊,这回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你的徒弟了,我会?给?扶风山带来麻烦的。”
楚南楠俏皮眨眨眼?,“我又没有说我是哪门哪派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想了想又补充,“乌月和?沈青也不会?说的。”
她摇着扇子享受凉风,鬓边碎发扬起,还在回味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实谢鸠死?了也好,以?后他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今天我们把身份挑破,谢安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加害你,毕竟你才是谢家真?正的继承人……”
她同他分析其中厉害关?系,可谢风遥并不关?心这些,他很不放心,“万一他们查到了,找到扶风山呢?”
楚南楠摊手,“那就来啊,难不成怕了他。”
再说,你可是男二,只要你不跟男主对着干,就不会?出事的。
想到这里,楚南楠问他:“昨天跟纪寒林相?处得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你吧?”
原著里,纪寒林看?似大义?正直,其实还是个重度中二病,这样的人没什么心机,其实很好相?处。
楚南楠觉得很心累,原著里少男少女的世界多么单纯美好,一路顺风顺水,怎么一到她这个恶毒女配身上就到处都是坎坷阴谋。
楚南楠心中叹气,恶毒女配不好当啊,尤其是把男二睡了的恶毒女配。
谢风遥忽然提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自己坐在了树墩上,捧着她的脸,正色:“师尊为?我做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楚南楠笑,轻佻勾起他下巴,“这怎么能是报答,你昨晚那么卖力,我睡了你,当然要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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