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山里的野果?也变多?了。天气好有太?阳的时候,楚南楠带着徒弟进山去?捡。
哪里有板栗,哪里有柿子、山楂,小精怪们最了解。
五个小东西在前面蹦蹦跳跳领路,谢风遥背个小背篓牵着楚南楠在后面跟。捡到成熟掉落的果?子,就往背篓里扔。
路过后山仙栖洞时,楚南楠好奇进去?看。
仙栖洞是当年天权真人?的居所,这么多?年过去?了,洞口处石头雕刻的圆凳、棋桌等依旧保存完好。
扶风山刚开山不久时,天权真人?是住在宗流昭现在住的那套院子,那时宗流昭还小,跟着君宁一起住。
安定后,捡来的孩子终于有地方养,君宁发了疯似地捡,不到三年,扶风山上养了近五十个弃儿。
漫山遍野都?是小孩,像一群野麻雀整日吆三喝四结伴飞行,去?到哪里都?是一群,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天权真人?不堪其扰,只能躲到山洞里来住。但这还不算完,小孩们每日依旧跋山涉水而来,来看望这位可怜的‘孤寡老人?’。
这也是天权真人?化仙之后不曾回来的主要原因,他实在是怕极了小孩。
只要君宁还活着,他就不敢回来看看他的徒子徒孙们。
然而这洞中的气息,却让谢风遥感到熟悉。
他的狗鼻子一向很灵,隐隐约约,这洞里的气息像在哪里闻到过,可仔细一想,那感觉又像云雾飘飘渺渺抓不住。
他东嗅嗅、西嗅嗅,忽然灵机一动,自乾坤袋中掏出来个巴掌大?的小陶盆,两?眼放光,“师尊,这个土盆跟山洞里的气味是一样的!”
楚南楠也低头嗅,“没有味道呀。”
谢风遥:“不是味道,是一种感觉!”
楚南楠:“我什么都?感觉都?没有。”
谢风遥十分肯定,“海边把我踢下海那个老人?,一定是天权真人?,是师祖他老人?家!这个陶盆是他给我的!”
“天呐!我见到了神仙!我竟然见到了神仙,我的师祖是神仙!”谢风遥兴奋拉着她袖子摇。
楚南楠一脸见鬼:“你才知道啊!”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在石洞中乱逛乱走,寻找天权真人?在这里生活过痕迹,试图参透他老人?家留下陶盆的深意。
楚南楠不让他再往前,“你大?师伯在里面闭关?呢,不要进去?了。”
“哦哦!”他急忙退出去?,大?跨步走到门口,二?话不说,纳头便?拜,一边拜还一边嘀咕:“师尊您老人?家要保佑扶风山呀,保护掌门师伯顺利渡过大?劫难,保佑君宁师伯还能继续捡孩子,保佑我师尊长命百岁有钱又漂亮……也顺便?保佑一下我……”
话到末尾,已?经含含糊糊,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悄咪咪睁开半只眼,“我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楚南楠没有见过天权真人?,对此是不抱希望的,但她仍笑着:“不多?,会保佑的,会好的。”
从后山回来一趟,谢风遥一改往日的强颜欢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坐在小板凳上托腮思考了一天,最后终于想通,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冲进屋去?抱住楚南楠。
楚南楠茫然被他按在怀里,有点喘不过气来,疑惑:“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抱她。
最近这些时日,谢风遥一直都?在琢磨那个陶盆的用法,没有琢磨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陶盆一定是于他有用的。
天权真人?肯定是关?注着弟子们的安危的,也一定是关?乎性命的威胁才能让他老人?家亲自出马。
这个陶盆交到他手里,就是给他用的,掌门师伯没有,说明?师伯此次大?劫难没有危险。
虽然只是瞎琢磨,但谢风遥觉得?自己琢磨得?有理有据,他也许真能得?到师祖的庇护,也许真的不会死。
他抱着楚南楠,满不在乎的想,如果?到时候还活着,就去?把师尊抢回来。
死了就拉倒。
至于东方熠,管他的呢。
老话说,祸害遗千年。他就要做一个坏人?,只有坏人?才能尽享荣华富贵,好人?是什么东西也得?不到的。
而他想要的东西也不算很多?,所以也不算很坏,只能算个一般的坏人?。
做个一般的坏人?就好。
几场秋雨下过,樱桃树的叶子只剩两?三片孤零零挂在枝头。
天冷了,小精怪们的竹屋被搬到了屋廊下,谢风遥在一边竖了块板子挡风,小棉被小棉衣也全部?做好了给它们发下去?。
敲敲仰头崇拜地看着他,“你真是个好人?!”
其余几只也跟着附和,“你真是个好人?!遥遥是大?好人?!绝世大?好人?!”
谢风遥十分受用,腮畔梨涡浅浅,大?手一挥,“吃板栗糕!”
小东西们乐得?直蹦跶。
一直下雨,山上总是又湿又冷,楚南楠变得?更加嗜睡,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她自己也感到奇怪,迷迷糊糊坐起来,“难道我也要冬眠啦?”
“是啊,树冬天就不长了,快睡觉吧。”谢风遥坐在她床边,弯腰亲亲她的唇角,把她塞回被子里去?。
屋里碳火很足,越是暖和越是困乏,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着他衣角,“那你等我睡着再走。”
谢风遥低头,把她手捧在手心里,捏捏她的指尖,摸摸手背,又在她手心里画圈。楚南楠在被子里闷着声音笑,“痒。”
他乖乖地不动了,只是安静捧着她的手。
楚南楠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忽然被弄醒,她掀开眼皮看,他脱了外衣靴子,掀开被子往她身?边一趟,就伸手来抱她。
她往里挪挪要给他腾地方,他手臂一紧又把她捞回来,按在怀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
楚南楠缩在他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她脸颊挨着他胸口衣襟蹭蹭,又忽然拽着他把自己往上提,跟他脸对脸,“我看看你。”
她的气息甜甜热热扑在脸上,睫毛扫过他的下颌、鼻尖,谢风遥心中无欲,只有无尽的眷恋和爱意。
楚南楠眼睛睁得?大?大?圆圆,软软的手指头滑过他的眉峰、鼻梁和嘴唇。
他快要走了,原著里,他就是在秋天走的,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在哪里蜕体。
这一别,或许再无法相见。
听说蜕体后,会一下子长大?不少,也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现在这张脸,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腮帮子软软的,嘴唇也软软的。
他的眼睛和唇生得?好,眼睛亮,唇线清晰,笑起来还有梨涡,鼻梁和眉骨却又中和了这份幼嫩,凶起来的时候也吓人?。
楚南楠见过他凶的时候,都?是在床上。他要得?狠,还不听话,楚南楠有时候会打他,然而越打他,他越兴奋……
就是狗。
谢风遥闭着眼睛,任由她在脸上摸来摸去?,半晌忽然听见她出声喊。
“小狗,谢小狗,谢汪汪。”
他睁开眼睛笑,抱住她,撒娇一样,“哎呀——”
楚南楠笑,“那你是不是小狗,你自己说的嘛。”
他鼻尖蹭着她颈子,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的流动,很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瓮声瓮气:“我是狗,我就是你的小狗。”
楚南楠故意逗他,“那你叫声主人?来听听。”
他睁大?眼睛,“我是你的灵宠吗?”
楚南楠理所当然:“对啊,我养着你,给你穿衣服打扮,挣钱给你花,可不就是养了一只灵宠。”
也许是她身?上太?暖、太?热,他脸颊慢慢腾红,觉得?又羞.耻,又快乐,热血一股一股往脑袋上冲,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他腼腆羞涩,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心里却一点都?不反感,两?只手紧紧贴着她的腰,亲亲蹭蹭,“主人?,那我就是你的灵宠,你要养我一辈子。”
楚南楠没吭声,心说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
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睡着。谢风遥起身?,将衣裳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床帐,没忍住又回去?,弯腰亲了亲她的嘴角,给她掖好被角,才努力挪动双腿,退出房间。
院子里的冷风灌进脖子里,谢风遥没什么感觉,回到自己的房间,研墨铺纸,想写?一封信,临下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不是真的离别,何须道别。若是真的离别,更不用徒增牵挂。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写?,于立冬前半月的一个雨夜黄昏,谢风遥离开了扶风山。临走前,他偷偷折了一根樱桃树的树枝,用布条把每一条枝丫都?好好包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渡蜕体期的地方,就在靠近饲魔谷的深山里,跟师尊住过的崖洞。
临走前,他又绕路去?了一趟后山的仙栖洞,也不管宗流昭是否能听见,站在洞里嚷嚷了几句,说要走了,要渡蜕体期去?了。
也不等人?回应,他就甩着手走了,深秋的雨浇了满头,暗色天幕下,山中小道上,少年背影决绝。
楚南楠夜半醒来时,屋子里冷冷清清,碳火已?经灭了,说明?他走了。
若有缘再见,何须送别。
楚南楠翻了个身?,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流了一夜的泪。
次日一早,东方家的飞舟已?经在山下等,楚南楠没带太?多?的东西,推开门出去?,东方熠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她肩上。
楚南楠给门上了锁,怕丢东西,屋子里有她给谢风遥留的东西。
东方熠伸出手,她假装没看见。
于是东方熠笑起来,“谢家的人?一直暗处徘徊,萧家也在四处找破阵的法修。师姐也不希望大?师兄闭关?的时候被打扰,出点什么小差错,对吧?大?劫难,登仙之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她把手交出去?,握住他一根手指,东方熠反手握住,凑近她,“这样就对了,师姐。”
敲敲在后面拽她的裙角,“姐姐,你又要走啊,是不是山里太?冷了。我们也要遁土里冬眠了,春天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楚南楠鼻头红红的,声音也哑:“也许吧。”
东方熠牵着她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敲敲说:“如果?有人?来找,你如实说就好。你的姐姐,随我去?了照阳山东方家。记住了吗?”
敲敲不喜欢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藏进小竹房子里去?。
山上的孩子们早就送走,宗流昭和君宁闭关?仙栖洞,楚南楠和谢风遥一走,小精怪们也遁土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扶风山从来没这么冷清过。
山下,东方熠遵守承诺,东方家的武修们每日在进山处把手,除了附近村中的樵夫猎户,任何武修法修都?不准进山。
谢安究竟是无法放弃兽印,强行把自己从丧子的悲伤中抽离出,四处派人?打听扶风山。
若是谢风遥死了还好,兽印便?能重新认主,可万一他死不了呢。他是经历过一次蜕体期的,说不定真能侥幸活下来。
等谢风遥蜕了体回来,谢家必然再一次易主,那他这么多?年的筹谋也失去?了意义?。
然而等谢安带人?找到扶风山时,却被东方家的武修拦住去?路。
衣摆绣芍药花的年轻武修恭敬地拱手:“谢家主有何贵干?”
谢安探听到扶风山,听说宗流昭很厉害,也不敢保证一次就能要走谢风遥,这次带的人?不多?,先行试探。
却不想还没进山就遇见了东方家的人?,谢安很不解,年轻武修大?致解释了东方熠与扶风山的关?系,道:“山里没人?,现在已?经封山了,谢家主请回吧。”
谢安:“没人??没人?东方熠派人?守着干什么。”
年轻武修不答,却昂首挺胸,一动不动不打算让路。
谢安不想一开始就闹得?很难看,他也顾不得?家主的面子,耐着性子:“我来找我侄子,谢风遥,东方熠再管得?宽,也不能拦着我不让找吧。”
若是从前的谢家,说话还有点分量,现在的谢家在谢安的经营下却大?不如前。
再者,炼丹和御兽,八竿子打不着,并没有什么利益往来。楚南楠跟沈青关?系好,东方家也需要沈家林场的木材。
重重关?系下,东方家的武修也不怕得?罪谢安,长剑往地上一掷,剑身?嗡鸣颤颤,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年轻武修道:“扶风山是熠公?子的师门,公?子让我等守山我们便?守山,守不好我们是要受责罚的,谢家主又何必难为我们呢?有这功夫,不如去?求求公?子,让公?子亲自带您进山。”
东方熠派来守山的武修,个个不凡,谢安这次出来没有带灵兽,两?方武力不对等,也难怪对方狂妄。
谢安内心忿忿,气得?咬牙,却也没办法,只能不满哼一声,甩袖离去?。
谢安带人?闯山的消息很快就传给东方熠,东方熠掐断传音,又派了几个武修过去?加强守卫,楚南楠吊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
东方熠靠在桌边,看着楚南楠恹恹靠在床柱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唇色浅淡,气质柔弱,惹人?恋爱。
东方熠看着她,无聊把玩着芍药花形玉佩,心中不禁感慨。
小时候他就喜欢追着她四处跑,她笑嘻嘻哄着他漫山遍野摘果?摘花,他心甘情愿给她洗鞋洗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日日面对着她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脸,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她。
二?十年,她变了很多?,却又有很多?没变,比如她一边利用着他,却仍对他爱搭不理,依旧厌烦他。
如果?能再骂两?句,那就更好了。
东方熠说:“扶风山有什么好啊,又冷又穷。照阳山怀梦谷内,四季如春,比扶风山好千倍万倍,师姐去?了,保证喜欢,保证乐不思蜀。”
楚南楠闭着眼睛:“滚。”
东方熠忍不住笑,偏头看她,“师姐到底喜欢那小子什么啊,我不比他强吗,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楚南楠睁开眼睛,也看着他笑:“那你能学狗叫吗。”
东方熠:“?”
作者有话要说:阿遥:“起开,让我来。汪汪汪,师尊,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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