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婶子急着喊人帮她,又拽着陆夕濛不准她走,众人跟她到家里,终于从哭哭啼啼的诉说中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一个月前,她儿子徐亮突然开始咳嗽。农村人对感冒轻症向来是不太在意的,当时也就没管,可过了两个礼拜还不好,越咳越厉害,便找了大队知青点的赤脚医生曹雯雯给看,小曹知青却说这不是感冒,具体什么导致的咳嗽不太清楚,可能是春暖花开,对一些花粉之类的物质产生了过敏反应,也有可能是肺功能的问题导致了长期咳嗽。
曹雯雯说要想确定的话得去县医院,连公社的卫生所也不行,因为没有检查肺功能的机器。
徐婶子早年丧夫,去县医院意味着花很多钱,要真检查出个三长两短来,她们娘俩不如早早上吊也比没钱饿死的好。
正在犹豫之时,徐婶子偶然遇到了原身,原身说她可以看看。
听说陆爷爷曾经是首都公立大医院里工作过的,这个名头里不管是“首都”还是“公立大医院”都够让普通农民仰望的了,徐婶子就信了。
陆夕濛听到这里总算是想起来了。
原身当时对徐亮说是过敏,嘱咐他出门时用布遮掩口鼻,不要吃油腻荤腥,后来徐亮真的日渐好起来了,徐婶子还给陆家送过鸡蛋呢。
情况怎么突然恶化了?
村支书一手提着医药箱,一手拉着曹雯雯,也才赶到,挺着啤酒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婶啊,现在救你儿子要紧,你怎么还有闲心去找陆小妹麻烦!”
“我……”
“我能治。”陆夕濛抬起头,淡淡地道。
她有一双通透而明亮的眼睛,盈盈秋水掩映着皓月繁星,给人以深情和信赖的错觉。
陆家人一惊,以为她爱面子夸下海口。
“小妹,咱别掺和了,回家吧。”
“我真能治。”
陆大哥想拉住她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和曹雯雯一起进去了。
徐亮呈虾米状蜷缩在床上,死死地抠着喉咙,想咳嗽但咳嗽不出来,整个脸发红浮肿,脖子被他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胸口急剧起伏,呼吸声像个破风箱,眼睛已经有上翻趋势。
“阿亮!”徐婶子快哭晕过去了。
有些胆小的女孩子吓得惊叫出声,曹雯雯急声道:“他要窒息了,快把他扶起来坐着,解开衣裳,其他人不要挤在屋子里,打开门窗!”
曹雯雯虽然经过县里正经的培训,但自她下乡以来,处理的都是些小毛病,第一次遇到如此骇人的症状,手足无措。
“借用一下你的针灸包。”陆夕濛拍拍她,动作自然地打开医药箱,一点儿不见外。
她自己是有套金针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可惜锁在系统仓库里了。
曹雯雯连忙制止她:“针灸不能随便……”扎的。
她愣愣地看着陆夕濛刺中徐亮的三阴交穴、定喘穴、止喘穴、肺腧穴、丰隆穴、天突穴和足三里穴,手法快准稳,像极了当初培训她的那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徐亮缓缓喘过一口气来,神色间的痛苦缓和了些许。
“有感觉么?”
徐亮断断续续地说:“有点酸……还有点麻。”
徐婶子紧张地看向陆夕濛,后者微微一笑:“这就对了,问题不大。”
过了一会儿,陆夕濛撤针,问道:“发病前半个小时或者一两个小时内吃了什么?”
徐婶子纳罕道:“也不是饭点儿,没吃什么呀。”
徐亮忽然想起来了:“我吃了我娘买的一颗花生牛轧糖。”
陆夕濛了然:“你们家吃的油也是花生油吧?”
“一个月前刚换的……”徐婶子抹了抹哭红的眼睛,恍然大悟,“莫非就是花生?”一开始吃花生油她儿子就咳嗽,后来“陆夕濛”说别吃荤腥油腻儿子就好多了,再笨也知道这其中关联了。
原身运气不错,盲狙还狙中了。
“花生过敏,脾虚湿盛,才会引发哮喘,以后要注意饮食。”陆夕濛借用曹雯雯的纸笔写药方,“先吃一个疗程苍耳子散,就是7剂,完全不咳之后再买些陈皮、半夏、茯苓、砂仁、鸡内金煎着喝或者泡水常喝都行。”
“诶!”徐婶子连忙接过药方,像攥着命根子似的,笑得讪讪的。
她之前还骂了陆夕濛一路,说她是骗子,要跟她同归于尽,这会儿觉得自己亏心了。
村支书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回去吧咱们。”
陆夕濛把东西还给曹雯雯,又拍拍她:“谢了姐妹。”
曹雯雯暗自跺脚,指甲不自觉陷进掌心。
谁跟你是姐妹,瞎猫碰上死耗子!
原本她才是村里人信赖的赤脚医生,今天被陆夕濛这么一搅局显得她多没用啊杵在旁边仿佛木头人。
陆夕濛没空去理会曹雯雯的心情,还在想刚才脑海里冷冰冰的声音。
【滴——】
功德积分+1
感谢值+100
感谢值+200
球球没醒,但系统竟然还有一部分基础功能在运作,意味着没有完全报废吧?
陆夕濛顿时看到了希望,走路都带风,等徐婶子在里屋摸出几分钱来,人早走了。
溜溜达达地回到家,见乐乐正在院子里拿小石子练数数,高兴地把他抱了起来。
“姑姑。”乐乐像个小狗崽似的缩着小手小脚,也不挣扎,乖巧地叫人。
“小宝贝,晚上你想吃啥呀,姑姑给你做!”
乐乐的眼睛亮了亮。
以前都是妈妈和奶奶天黑下工了才回来做饭,他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什么都行。”妈妈说挑食不是好孩子。
陆夕濛就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孩,又逗着他说了会儿话。
中午路过竹林的时候看见笋长得很大,陆夕濛便准备做个全笋宴了,笋尖切碎炖个鸡蛋,葱姜蒜醋调个凉拌,再用小指甲盖大的猪油在锅里沾肉味做个红烧,主食是香喷喷的玉米糊糊,乐乐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馋得口水直流。
不同于以往回家的冷锅冷灶,陆家众人惊奇地发现,堂屋的煤油灯已经亮起,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小妹,你可真厉害,太好吃了。”陆沉舟和陆千帆连连翘大拇指。
陆家三个哥哥的名字是教书先生指导的,取“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意,老大到老三分别是陆沉舟、陆千帆、陆万春,三哥去读高中了,平时周六日才回来。
“妞妞长大了,”陆爸爸也点头赞道,“这手艺可以嫁人了。”
陆妈妈掐了他一把:“说什么胡话呢。”
一种笋三个做法,每一样都美味得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乐乐吃到小肚子溜圆,哼哼唧唧窝进妈妈怀里。
陆大嫂王红霞给他揉着肚子,心情复杂。
公婆都偏爱小姑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孩子平时也得让着陆夕濛,丈夫和叔叔们又都是老实人不计较这些,她若太在意显得小气,只能自己憋屈。如今看到小姑子有这样的改变,愿意动手帮家里了,心中郁气消了大半,觉得生活更有奔头了。
“爸,妈,我想把爷爷的诊所重新开起来。”
陆爸陆妈对视一眼,陆爸说:“不是不相信你,人命关天,不能心血来潮。”
乡里乡亲帮忙是义务的,开诊所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指望陆夕濛能得到去县里的纺织厂当工人的机会,安安稳稳拿工资,或许还能分套房,以后不用在地里刨食,要是当个小村医未来能有什么发展?
“我不是一时冲动,现在上头政策大力提倡做好农村卫生工作,爷爷在世时也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能把诊所重新开起来,不光是给咱家争荣誉,往小了说是为村里做贡献,往大了说是支持国家的医疗卫生事业,这能造多少浮屠,您可不能打击有志青年的伟大梦想啊,主席都说过咱农村是大有可为的地方……”
陆夕濛小嘴叭叭的,从个人小爱上升到国家大爱,政.治觉悟拉满,恨不能当场写一篇申论出来,唬得二老一愣一愣。
陆千帆道:“我觉得小妹这想法挺好,左右先试试,不行再说。”
陆夕濛立即给他比心:“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陆沉舟咳嗽两声,道:“我也支持。”
陆爸陆妈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拉着陆夕濛做了半宿的思想教育,告诫她不要自大,不要逞强,不能治的别耽误人家病情。
说白了是不相信女儿三脚猫的医术,毕竟没接受过正经教育,只跟去世的陆爷爷学过几天,整出医疗事故就不好了。要没有救徐亮的那茬儿,二老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
“咱女儿如今也正干起来了……”陆爸爸坐在床沿上边洗脚边感慨。
“过了年就十八了,成家立业总得占一样儿。”天气渐渐变热,陆妈妈正在倒腾屋里的大衣箱子,准备把夏天穿的断袖凉裤都翻出来,有件背心夹在了木箱的裂缝里,“你来帮我拉一把。”
陆爸爸长得斯文,蛮力却不小,猛地一拽不仅把衣服拉出来了,还掀起了旁边的小隔板,露出下面绿莹莹的半块玉佩。
“哎哟!”陆妈妈一拍脑门,“这不是咱闺女定亲的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