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浓黑像一片海,刺激感和嗜骨的冰冷感如影随行,黑暗里没有参照,方向感被磨钝,只有手边的冰冷提起他的精神。
视觉被黑暗充斥,一某亮光乍然亮起在不远处,林霄竹停下脚步,牵着寂君慢慢走了过去。
光亮越来越明显,熟悉的透明薄膜被穿过,眼前忽然清晰摆着一条狭长的走廊,狭长的廊道四周立着相同的门。
密集的门集合立着,地上是粗糙的水泥路,老旧的灯泡被电线牵着遥遥欲坠,站在走廊里,门连门连成一张巨大的皮似的将人包在里面。
也许是方向感缺失,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又或者是新的场景。
最前面的门砰砰响起,然后被尖锐的指甲穿破,青黑的利爪从里边破出来,下一秒就要穿破门,林霄竹拉着人转身就跑。
视线两旁都是密集挤在一起的门,走廊是视线放不到尽头,两边的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要从门内出来。
他带着寂君疯狂奔跑,好在牵着寂君并不多吃力。彻夜的疲惫和酸痛隐隐泛滥,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身旁两边的门距离也越来越远,像是走廊慢慢变宽一般,前面传来声音,他向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前边传来叫喊声。
走廊两边变得越来越开,空间渐渐变成一个小型广场,前方的路也越来越宽,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门,视觉的尽头范围被拉大,扇形面的黑暗越拉越大,跑的过程很难维持特定的方向。
走廊现在像个喇叭形,两边的门呈现一定角度衍生,越远的地方门越来越远,几乎听不见门内的动静。
对面远处有几个人影,沙哑粗粒的尖叫声传过来。前面情况不太对,林霄竹停下,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干裂的喘息。
寂君平静地站在旁边,拉着他的手,墨发直披下来,肤色冷白,淡然出尘,看起来没有半点疲态。
对面的人越跑越近,是夜刀他们,林霄竹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些,夜刀看见他停下她,眼下带着乌青看起来分外疲惫,但气息还算均匀。
柳娇直接跪倒在地上,两手撑着地喘息,王叶合也坐在地上,白平圆滚的身材跑的比较慢,他连滚带爬挨近,大口喘气地倒在地上。
各自休息了一会儿,林霄竹提醒道,“不能久留。门后的东西会出来。”
“你们跑不见后......”柳娇边喘气边回话,“我们也是到了这里......然后一直跑......结果那边是好多扭曲的怪物......”
王叶合直接躺倒在地上休息,“我们活不了了......全是鬼!全是!”
白平倒在地上,眼镜松垮地滑落他也没管,依旧紧抱着公文包,眼睛直勾勾看着夜刀,“你肯定有办法!”
“怎样出去!放我出去!”他的眼神带了阴狠,原本老实的面容皱纹横生。
夜刀敛着眼皮,依旧公式化的回答,黑色的皮套,“找到,然后,烧掉。”
白平挣扎着坐起来,林霄竹适时打断,“那个方向有什么?”
白平阴鸷地瞪着眼珠,气道几乎被喘破。柳娇休息了下,稍微好了点,回答道,“扭曲的人形,穿着学校的校服。”
“应该是学校欺负了灵主的人。”长时间没喝水,她声音发哑,“那些东西,手上拿着夸张的剪刀......”
喇叭形口子连着幽深的走廊,灯光闪了一下,王叶合出声打断,“有鬼出来了!”
走廊深处披头散发皮包骨身形穿着宽松的白衣逼近,光闪了下亮起。林霄竹看过去,走廊的门一扇接着一扇的打开,幽深的走廊延伸到来路尽头,全是密密麻麻的白衣。
齿间挂着鲜红,咧着嘴,白衣湿哒哒地黏在地上拖行,一瞬间就挨近了距离。广场大小两旁的门也依次打开,四周的白衣像中心靠近。
王叶合带着哭腔,“往哪里跑。被包围了。别逃了,太累了。”
柳娇一瞬间就掉下了泪,抱着他,“王叶合!我们要活下去。”
王叶合嘶哄地把她推开,“你说啊!怎么跑!”半点风度也没,眼里布着红血丝,颓废地蹲在地上,柳娇被推到在地上,他也不关心,好像爱都是假象。
“死了说不定就出去了!要么就死,死了我会很强。我才不怕她娘的。”王叶合最怕没面子的事情,跑也会死,没面子的逃也不如死。
柳娇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打在王叶合脸上,“你怎么那么怂!清醒点。”王叶合一双眼血红直直看着柳娇,牙齿死咬着。
夜刀眼下乌青看起来满是疲倦,眼皮垂着,像是下一秒就会睡着般。她单手拎起王叶合,声音还算镇定,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跑。”
白平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犹豫,咬了下牙也跟着跑了。
她指向了她们刚刚跑来的方向,扇形两边都是密集的门,后路被堵死。
林霄竹只信眼前的真实,他要亲眼看看那头穿着校服的诡异人形,才会信。
只是,他动了下腿,身体的酸痛像是灌了沉重下滚的流石,本能的疲惫阻挡他跨出去,眼前色彩渐渐昏暗,一个恍惚。
他眼帘半垂,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弥漫,白衣鬼怪忽然齐声尖叫。他扣紧指尖,意识昏沉地迈出第一步,拉着寂君跑起来。
周遭的颜色缓缓沉降,眼前的一切像是朦胧了一层迷雾,四周是刺白的长裙,骨肉干瘪,尸骨僵硬的咯吱声像卡壳的零件声。
徐徐逼近,尸山尸海。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荒谬感。
像是绽开的食人花的瓣蕊缓缓缩紧,白红夹间,人在其中像是祭品。
白尸铸成的花越缩越紧,水泥路断开,前方裹挟四周都是寂黑连着前路,踏一步就像踏入无尽的深渊。
嘭的一声砸地声,林霄竹立在水泥路的尽头回头,刘海湿漉漉地,汗水顺着额间滑落在眼旁,他转过头。
王叶合摔倒在地上,手扣着地挣扎着往前爬,柳娇慌张地喊了他的名字,回去扶他。
虽然王叶合爱面子虚荣,但她还是爱他,她只是喜欢依赖别人,但其实她真的很坚强。
她擦了下眼泪双手拉他,王叶合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跑,后边白骨挨近,下一秒出现在他们身后露出染红的牙齿,窸窸窣窣的衣服声拖过地,白衣鬼们喉咙嘶哑着说,
“陪我。”
王叶合被尖锐的指尖勾住衣领,他奋力地摆了下手,慌乱地把柳娇推向后边,嘴里含着“不陪!不陪!”
尖锐的指尖群扑向柳娇,一袭裙子炸染上红色的血花,血从唇间滑落脖颈,眼直直地睁着,却好像在笑着。
王叶合惊叫地挨向他们,夜刀和白平已经失去了踪迹。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气味炸裂在空间的每一寸,弥漫着血腥的锈味,好似尘封的嗅觉被唤醒。林霄竹模糊的视觉好像被染红,他转身跨过水泥地最后一步。
透明的屏障像后涌过,林霄竹耳朵嗡嗡响,漫天大雨从天而降,雨声好像炸裂开来一声一声破碎在耳边,像鼓点落在耳边般沉重。
雨水汗水分不清从眼上滑落下来,一片苦涩,他往前走。
命运诡异随机无法测量,下一秒平凡的躯体就终结于虚幻的世界里,长埋白骨之中。
虚妄如此。
他黑暗里摸索着把寂君的帽兜重新戴上,拉着他黑暗里摸索,思绪和清醒被一缕一缕馋食,步伐越发沉重。
他垂着眼眸,衣服吸饱水下坠身体愈发沉重。
拖着步伐。在黑暗里重新找一缕光明,他唯一的想法。
踵踵跌跌在从上灌下的雨里,直至如坠寒冰。
光一盏盏徐徐点亮,路灯立在公路两旁,铺着沥青的旧街上荒无人烟,街道两旁墙涂鸦色彩斑斓,路灯折射下雨雾氤氲裹着香樟。
墙旁边巷口黑暗照不进光,街道正前方,穿着校服的学生撑着伞背影洁白,前排女孩,长长的头发披散,缓缓转过身来,嘴唇画的血红,肿的像个红肠。
像是戴着小丑面具。
伞下半人长的剪刀反着银光,锋利的芒刃缓缓张开,街上飘荡着五音不全的童谣,白蓝相见的校服一瞬间挨近了一半的距离。
林霄竹拉着寂君转身,向巷子里跑去,步伐缓慢,泥泞溅起风声雨声铺天盖地,沉重地一点点扯着他。
直到逼进巷子死路,他背靠着垂下眉眼,手指摸进兜里,两包饼干,他拿出来,拉开寂君外衣口袋拉链,放了进去,再拉上链。
童谣轻灵的歌声晃荡在巷子里。
林霄竹手插在兜里,半仰着头眯眼。看着整洁洁白的校服,装点的他们稚气又张扬。
如果忽视掉他们手上的剪刀绳子和球拍。
雨里后滞的虚弱从血肉里弥漫上表皮,他捏了捏食指,眼前场景渐渐缩小,眼皮微垂,又被他强撑着睁开。
一只手抚上了眼皮,寒气泛滥透过眼皮,他睫毛颤了下,握住前边的手摘下。
寂君依然面无表情,长发湿透了浸着水,帽兜宽松地罩住半张脸,露出锋利的下颔线,他弯下身子,眉眼里画着怜悯疼痛,又像错觉。
寂君漠然又冰冷地揽住他,声音冷如寒山之上,轻轻地落下来,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