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脩之所以要停播两天,是因为家里有人过大寿,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他不得不回去。
翌日一早,顾脩驱车出门。
特殊时期,往常车水马龙的道路仍旧畅通无阻,原本从蓝湾区到市中心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顾脩只用半小时就到了。
现在是早上十点,顾脩不想去太早,毕竟跟那家人太久没见,就越发不想见了。
他在商场的品牌专卖店买了两套中年男士的衣服,去书店逛了几本高中生的辅导资料,拿了套女性护肤品,又在咖啡厅待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开着车去枫晚小区。
枫晚小区在市中心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的高档小区,因此绿化及物业管理方面都做得不错,就是保安太热情,认出他是PUBG的职业选手Awaken后,兴奋得险些亲自在前面给他的车带路。
顾脩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从后备箱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乘电梯上楼,摁响门铃。
门很快打开了,是还在上高中,个头就已经窜得极高的顾远。对方的面貌距离顾脩去年见到时有些改变,变得将所有不待见都写在了脸上。
顾远不咸不淡的跟顾脩打了声招呼,也不帮忙提东西就转身进屋。
顾脩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在玄关的鞋套机里踩了两脚给球鞋套上鞋套,转身关门时听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问道:“谁来了?”
“还能有谁,明星选手呗,”顾远懒懒的应着,走到客厅随性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恣意放纵地嚷道:“妈,可以开饭了吗,饿了!”
“你哥来了那就开饭吧。”保养极好的女人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到顾脩笑了笑,热情地说:“小脩来了,怎么不穿拖鞋啊。”
顾脩把礼物袋放到饭桌上,看着这位善于在人前表现人情世故又懂审时度势的继母,摘了口罩收好放进外套里,客气且疏远道:“都一样。”
继母笑得平易近人,“来就来吧,你还买什么礼物,都是一家人,你总是这么客气。快坐快坐,我去叫你爸,咱们马上吃饭了。”
顾脩嗯了声,走到客厅安静坐着。
顾远低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抬头瞥他一眼,问:“你今天不直播?”
顾脩挑了挑眉,说:“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顾远意味不明的瘪瘪嘴,继续低头玩手机,片刻后又忍不住以一种责问的口吻说:“好好的职业选手不当,去当主播,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脩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漠然道:“先管好自己。”
顾远切了声,不再说话。
客厅的液晶显示器里放着古装剧,周围弥漫的不自在在中年男人从书房走出来后到达顶峰。顾脩看向他,率先淡淡道:“爸。”
顾父点点头,沉着脸坐到顾远身边,拍了拍他歪扭的坐姿,沉声说:”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给我坐好!吃饭别玩手机!“
顾远烦躁的把手机放到扶手上,翻了个面坐好。
继母陆从厨房里陆续端菜出来,顾脩起身去帮忙时多拿了双筷子,四人落座,继母说:“小脩,午饭比较简单,这顿先随便吃着,晚些等二姨他们都来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顾脩不甚在意的嗯了声,用公筷加菜。
顾父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还嫌我们脏啊?!”
顾脩不紧不慢:“感冒而已。”
席间无话,顾脩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说:“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继母有些诧异,放下碗筷看着他关心道:“你怎么吃这么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要不我现在去给你炒个?”
顾父沉声说:“惯的!”
顾脩说:“早饭吃晚了,不怎么饿,我不是来做客的,阿姨不用客气。”
继母笑了笑,道:“我还不是怕你跟我们生分了,明明是一家人你偏要搬出去住,以前住基地我们照顾不了你,现在你不打比赛了,还是不回家来住,哪里还有一家人的样子啊。”
顾脩余光瞥到他爸的脸色更沉了,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光是偶尔来一次就让人待不住了,而且这个家里估计也没有他的位置。
吃完饭,顾脩默默看电视剧,顾远继续回房玩手机,顾父去阳台抽烟,继母则是坐在沙发上跟亲戚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早点来,不用带礼物云云。
明天是顾父五十大寿,不少亲朋好友都要来为其贺寿,顾脩也是来为他祝寿的。自从19年跟战队解约后,这个家的门他就没再跨进来过,今天会来,也是因为接到了继母三番四次的催促。
下午两点左右,门铃响了。
继母忙去开门,门外闹哄哄的,估计来了不少人。
顾远从房里出来,欢快地迎上去:“二姨你们来了!我给你们找拖鞋。”
“没事没事,我们用鞋套就行了,”妇女欣然道,“咱们小远真懂事啊。”
继母说:“嗨,他也就这点用处了......这就是田珊吧,哎哟,都长这么大了。”
腼腆的女声温柔传来:“阿姨好。”
继母乐呵道:“好好好,快进来坐。”
坐在沙发上的顾脩余光瞟到一群女性陆续走进客厅,一边摘口罩一边坐到沙发上,遂礼貌性的冲其中向他看过来的妇女点头。
那妇女见状,一脸探究地打量着他说:“你是顾脩吧。”
顾脩嗯了声,试探道:“请问?”
妇女了然道,“我是顾远他二姨。”
顾脩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察觉到有视线在打量自己,顾脩朝着视线投来的方向扫了过去,正与在看自己的女生撞上目光。女生立马羞涩的低头抿着唇,顾脩蹙眉,有些不自在。
顾父从阳台走来,笑容满面的跟几人打招呼,并拆了糖果包装招待客人们。顾远则是端了水过来,挨个把水递给众人,就赖到与顾脩攀谈的妇女身边撒娇:“二姨。”
妇女哎了声,疼爱的摸摸顾远的头。
顾脩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亲友会面,自觉格格不入,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刷刷微博,就听顾父说:“顾脩,先别玩手机,给你介绍个人。”
顾脩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不说话。
顾父指向一名女生,正是刚刚偷看顾脩的人,说:“她叫田珊,是你二姨同学家的姑娘,挺不错的孩子,不嫌你不务正业玩游戏,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下谈朋友了。”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在顾脩与顾父之间巡回。
这突如其来的介绍对象令女生尴尬无比,害羞得头都要跟脖子对折了。顾脩虽然反感顾父这种行为,倒仍旧面色如常,看着多管闲事的男人莫名想笑,他淡淡道:“嗯,我自己的事我肯定会考虑,至于我玩游戏是否不务正业,这套房子不是最有力的证明么。”
这套寸土寸金的房子,是顾脩打职业时给家里买的。
话说到了这份上,顾父也不难听出话里的拒绝,他冷哼一声,似乎是不屑再跟他计较,转而去跟旁人说话,周围人也纷纷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各自聊着。
顾脩神色如常的拿出手机,状似在刷新闻,心里已经在琢磨着随时离开的事了。
长辈在互相问候各家的儿女,不知怎地话题又扯到了顾脩身上来,继母一边给杯里参水一边笑道:“我们家小脩可出息了,以前经常上电视的。”
其中一个妇女好奇问:“上的啥电视,我怎么没看见过。”
继母笑道:“现在不怎么上了。”
妇女又问:“为啥。”
继母说:“辞职了。”
妇女:“咋就辞职了,那现在是做啥。”
继母笑了笑,仿佛难以启齿,半晌才说:“游戏主播。”
顾远的二姨问:“这是干啥的?”
顾远凉凉地说:“玩游戏给别人看的,好好的职业选手不当当主播。”
之前问东问西的妇女不认同地说:“那怎么行,玩游戏多没前途,咋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呢,我同学家的儿子考上大学后就出国留学了,听说回来随便找个大企业每个月都有几万的工资呢,这玩游戏算什么工作啊。”
被议论的当事人感受到了明显的歧视,他总算明白了,与其说是来过寿,更像是来受人议论的,估计是觉得他脱离了战队活得并不好。
顾脩突然想起当初他在战队如日中天时,连同他爸在内这几个人对他阿谀奉承的模样,到如今爱搭不理的德行,就不想再待下去。
他无声叹气,毫不留念地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继母有些诧异,“你爸明天才过寿呢,你怎么就要走了。”
顾父抬头看着顾脩不说话,脸上的不耐却十分明显。
顾脩目不斜视,将口罩拿出来戴好,也懒得解释什么,只说:“特殊时期尽量少聚集比较好。”
继母再三挽留,顾脩却不再多说径直要走,对方只得跟在他身后说:“那你住哪儿,不然让你二姨送送你?她开车来的。”
顾脩往玄关走去,听到那句你二姨莫名觉得嘲讽,“不用了,蓝湾那边对外来车辆管得严,去了也进不去,我自己有开车来。”
蓝湾,蕴城最著名别墅区。
继母脸上出现些许诧异与松动,她有些磕巴:“你现在住在蓝湾啊,不是说你租房住吗?蓝湾离咱们家这么近,怎么也不见你回来。”
顾脩懒得多说,不再理会身后似有不甘的挽留,打开防盗门离开,并开始考虑是否同意那些合作商抛来的合作橄榄枝,以及几档热门节目发来的邀请。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先玩几局游戏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