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桥牵着宁逾的手走出王殿的时候,发现殿外陈列着两?行送行的长队,不是守卒,而是自发过来告别的海妖平民。
他?们夹道伫立着,仰望着王殿入口的方?向?,看见了?化?出双腿的王上和他?身边略高一些的男人,不由?得暗暗咋舌,面上神色不一。
宁逾和沈浮桥并肩往下走,沉声道:“都没事做吗?不如我让宁远给你们多找些活干。”
他?一贯是这样严肃的态度,众妖们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恐怖。离他?最近的珍珠亮丽鲷甚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宁逾嘤嘤嘤:“王上,您能不能别走啊?我们都舍不得您……呜呜呜……”
宁逾有些动容,声音却依旧冷静:“又不是送葬,哭什么哭?男儿流血不流泪,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明日就去宁远族长那里报道,去跟着他?手下的护卫军好好训练,下次回来别还是一只弱鸡。”
小珍珠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眼泪也不敢掉了?,捂着唇涨红了?脸盯着宁逾抽抽搭搭。
沈浮桥俯身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我们会常回来的。”
话音未落,海之涯突然传来塞壬清澈动听?的绝唱,带着绵绵的忧思?与潇潇的离愁别绪,那是独属于北海的婉转唱法,塞壬也不知道是应了?谁的邀请,居然愿意为他?们送行。
伴随着塞壬美妙悦耳的歌声,海际忽然游来一阵巨大的鱼群,由?宁远领着头,雪白的鲛尾被五彩缤纷的各色海鱼簇拥着,轻灵而优雅地牵引出一幕惊心动魄的画卷,鲛人族沉郁的低唱与北海鸟妖的清鸣相和成趣,他?们即将踏上的出海之路上飘浮起轻盈的水母花灯,一跃一跃的,煞是可?爱。
这是最高规制的离别仪式。
沈浮桥感受到宁逾的手在微微发抖,垂眸一看,果?然在强忍着眼红。
于是他?扣紧了?他?的手,大拇指安抚性地刮了?刮他?的虎口,试图稳定一下他?的情绪。
宁逾闭眼缓了?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微哑着开?口道:“我宁逾,在政近三百年?,未带领鲛人族登峰造极,亦没有为南海众生播布福泽,实在是愧对大家的拥戴。”
“此别也许很难再回来一趟,但也许明日就回来。大家不必等待,也无须挂念。今后宁远族长将会接替我的一切权力与地位,成为南海新的王上,他?会比我做得更好,比我更爱南海的子民,比我做出更多更好的政绩。”
“大别在即,于此,与尔等辞焉,毋念。”
沈浮桥静静地听?他?沉声说话,忽然发现当初只会在浴桶里拍拍尾巴叫哥哥的阿宁长大了?。这种成长并不依靠单靠武力和地位来体现,而是从周身的气场和由?内而外的沉稳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的。
他?如今是受人爱戴的王,他?也爱着自己的子民,而不像是第一世那样,至死都在勾心斗角中煎熬。
他?很欣慰。
至少这些年?,宁逾他?不算完全活在痛苦之中,生命除了?痴妄和执着,还拥有了?某些更重要的意义。
他?替他?高兴的同时,又不由?得想了?想如果?他?一直被自己好好养在身边该会如何,一时甚至分不出到底哪种情况更为自私。
将海鱼私养是罪过,养了?一半却抛弃又何尝不是絮果??
无论宁逾这些年?是否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东西,他?带给他?的那些剧烈又深长的伤痛,永远都抹除不掉。
他?亏欠宁逾太多了?。
…
告别众海妖之后,沈浮桥与宁逾携手到了?南海结界。沈浮桥依稀能隔着荡漾的水波看见结界外蔚蓝的天空和蓬软的白云,金黄的碎沙砾铺了?大片,高大的雨林繁盛茂密。
宁逾也很久没有出过结界了?,上次出去,还是去雨霖山寻仇。
雨霖山有神力结界,他?强行破开?很伤身体,但毕竟是私仇,他?从未将其它任何人牵扯进去。
他?以前还纳闷为什么一座山会有神迹,原来是因为沈浮桥原身是神族,那些伤了?他?无数次的锋刃,竟然来自他?最最心爱的人。
讽刺又悲哀。
“属下恭送王上王后。”
宁逾照例颔首示意,电光火石间脑内却有根弦猝然绷紧了?,他?的脚步骤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启了?启唇,嘶哑道:“……你们叫他?什么?”
守卒们面面相觑:“王……王夫?”
沈浮桥轻声笑?了?笑?,偏头却见宁逾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喃喃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南海深处的消息,应当还未传至结界才是。
“阿宁,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心,扶了?扶宁逾的腰。
宁逾充耳不闻,犹自难以控制地低吼着:“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回王上!属下只是看见了?王夫身上的王室配偶纹,若有冒犯,请王上降罪!”
宁逾猝然扭了?扭头,那一下扭得极重,沈浮桥都担心会不会把脖子扭坏了?,他?却只是阴沉沉地盯着那处,声音哑得可?怕:“可?是我看不见……”
沈浮桥抚上自己颈侧,忽然怔住了?。
但凡有点道行的妖,都能透过外表直视灵相,他?之前虽然也想过自己与宁逾相认无需凭借外物,却也知道有了?这个配偶纹宁逾能快些确认他?,便也未对灵相有任何遮掩。
然而……宁逾居然一直看不见吗?
“出去说。”
沈浮桥揽住宁逾的腰,倏地离开?南海腾跃到柔软的沙滩上,他?看着宁逾的眼圈一点点变红,眼神却一直黏在他?颈侧,唇抿得死紧,眉头深深地锁起来。
“阿宁,先别着急。”他?不住地抚着宁逾发红的眼尾,温声安抚道,“这个纹它不会跑,一直在这儿的,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别着急……别着急,啊。”
宁逾重重地闭了?闭眼,涩声道:“明明是我的配偶纹,却只有我一个人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
他?还不够苦吗。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浮桥用神力探查了?一番宁逾的灵识,那里除了?疲惫了?些没有大碍,应当不会出现看不见标纹的情况。
很奇怪,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想那么多,得先把人哄住再说。
他?小心地捧住宁逾的脸,盯着他?破碎的蓝眸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道:“阿宁,无论有没有这个纹,我都是属于你的。我们会成亲,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亲。”
宁逾原地失神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他?抬手抓住沈浮桥的手腕,眼眶红得不像话:“我失去了?与配偶纹的联系……我很害怕,我没办法再给哥哥生小鱼了?,哥哥会离开?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浮桥:我看起来那么像负心汉臭渣男吗?(恍惚)
宁逾:鱼鱼点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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