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你说什么?”姚绯往后退了一大步,商锐这话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商锐?“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商锐单手插兜慢悠悠的站直,他很高,下颚微微上扬绷出傲慢的弧度,背对着镜头和众人薄唇动了下,略带嘲讽,“好演技。”随即转身面对导演,“姚绯不想跟我合作。”

姚绯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冷却,手指冰凉,她倏然抬眼,视线内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仿佛陈旧的黑白电视。她没吃早餐,此刻脑子嗡鸣。

“姚绯可能面对剧本更自在一些,戏外比较内向。她是演员,能理解。”俞夏拿起剧本站起来,走过监视器走向摄影棚中央,“这样吧姚绯,你和商锐搭个戏怎么样?搭戏更能试出来有没有感觉,比站一块直接有效多了。”

商锐脸色顿变,深邃桃花眼冰冷,“我跟她对戏?”

“你想演哪段?”俞夏把剧本递给商锐,说道,“你挑,我想姚绯肯定会配合你。”

短暂的沉默,商锐接过剧本却没有翻开,说道,“现在不行,我需要时间。”

商锐跟姚绯对戏就是公开处刑,他的演技会被姚绯碾的渣都不剩。不管他有多看不起姚绯的人品,从演员角度来看,姚绯无疑是非常专业的演员,她的演技吊打这里所有人,这是事实。

“那就不是姚绯的问题了。”俞夏笑着说道,“对吧?”

商锐脸色更难看,黑眸中是全然的暗,半晌后他嗤了一声,舌尖抵着腮帮,眼尾上扬,“你在帮姚绯呀?”

“姚绯,你先去休息吧。”俞夏转身握了下姚绯的肩膀,说道,“苏洺在外面等你,我很荣幸能看到你的表演,你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

“谢谢。”姚绯朝俞夏鞠躬,捡起一边的羽绒服握在手里,又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导演,朝他也鞠了下躬,“谢谢你们给我机会,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试镜,能有这个机会,我很幸运。”

姚绯转身走出门,摄影棚关上那瞬间,屋子里商锐的声音很沉,“我不想跟姚绯合作,换谁都行,她不行。没其他原因,我不喜欢她。你要我接这部戏,那我就这一个条件,不用姚绯。”

商锐是商势传媒的二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十九岁成名,平步青云。他家背景雄厚,他手里有上市公司,他拥有着娱乐圈最好的资源,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恣意妄为。

他说他不想跟姚绯合作,没有理由,他不喜欢姚绯。

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讨厌一只蝼蚁,随手碾死又有多复杂呢?他不会产生负罪感,他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件需要商酌的大事,只是一只蝼蚁。

姚绯的尾指无意识的颤抖,她全部的希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毁灭了。她等了七年,她努力去演戏,笛亚说如果打动了导演,也许会有机会。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卑微的期盼着,看看她吧,给她个机会,她可以很有用,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这部戏早就定了商锐是男一号,所有人都可以换,只有商锐不能换。

“姚绯。”

姚绯回头看到苏洺,她深吸气压下全部的情绪,“苏总。”

“我看了你的试戏。”苏洺走过来递给姚绯一瓶水,说道,“非常好。”

“谢谢。”姚绯尽了全部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她抿了下嘴唇,“苏总,谢谢您。”

“你住什么地方?我让助理送你回去?”苏洺带着姚绯往外面走,“你今天的试戏结束了,具体答复得到开会后决定,你能等吗?”

“我可以。”姚绯立刻说,“谢谢苏总。”

“那行,你先回去,三天内我给你答复。”

“谢谢。”

苏洺原本要送姚绯出去,刚走出去就被周挺叫走了。SW二十九楼空旷具有很强烈的艺术感,这一层搭建了几个摄影棚,属于拍摄区。姚绯环视四周,视线有些模糊,没有当场给准话,基本上都是没机会。

她抬手盖在眼上,身后的走廊有说话声,她抹了下眼放下手快步往走廊尽头走。走廊尽头是洗手间,她快步走了进去。

她走进洗手间隔间,把脸埋在手心里,蹲了下去,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回去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到镜头下。她孤注一掷跑来了上海,她没退路了。她想问问商锐,哪里得罪他了?她道歉,她弯下腰赔礼道歉。

姚绯不记得有得罪商锐的地方,他们见过三次面,前两次都没有说话。第一次是在星海的电梯里,当时姚绯没认出来商锐,他们对视了一眼,她戴着口罩,立刻就移开了眼。商锐的眼神没有任何异样,应该也没认出来她。

第二次见面是在夏铭影业的电梯门口,电梯打开,商锐就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她。

他刚刚警告自己不要玩花样,玩什么花样?她敢玩什么?

外面突然响起男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他们疯了吧?为什么要用姚绯?姚绯那个名声,寒哥和俞夏是不想要票房了吗?砸几亿进去捧一个过气演员?锐哥,你别抽烟了。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你,优质的偶像远离烟酒和成人生活,你最近在立优质偶像人设。”

姚绯放下手,推开了洗手间隔间的门,走到洗手池前。外面的声音渐渐走远,说话的应该是商锐的经纪人,她打开水洗手,声音走远了一些,但还是能听清。

“还不如一开始的宁菲,宁菲团队虽然喜欢炒作,但她最起码名声不差,比不上你也不会太拖后腿。姚绯就是个坑,背着那些丑闻去演青春电影的女一号恶心谁呢?她那个霸王条款能接戏?李盛能放过吧?李盛可是扬言要关她八年,这还没满呢。苏洺能打的过李盛?想多了吧。李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洺拿什么跟他抢人?”

姚绯关掉水龙头,走出了洗手间。听清声音的位置,她转头看过去。

“演技再好有什么用?现在圈子里有几个人看演技?就算她是奥斯卡影后,这个局面也翻不了身。真不懂这一出,闹的什么意思,把我们当什么了……”

商锐背对着走廊站在尽头的落地窗前,身材挺拔利落,毛衣勾勒出脊背轮廓,他有着极优越的身材。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白烟袅袅,已经蓄了一截烟灰。他的经纪人站在一旁,也在抽烟,并没有以身作则。

“去查查姚绯的资料。”商锐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弹落烟灰,又抽了一口烟,嗓音很沉,“我要全部。”

“姚绯,你还没走啊?”走廊另一头响起苏洺的声音,姚绯连忙抬眼看到走过来的苏洺,她一边走一边说,“没走的话,等会儿我送你。”

商锐和蔡伟转过身来。

商锐身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散漫,他身上有着尖锐的锋芒,凌厉黑眸直直看着姚绯。白色烟雾升腾,笼着他俊美的脸,他的下巴轮廓冷肃,浓密睫毛拓出阴翳。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的。”姚绯戴上了黑色棉质口罩,没有看商锐,快步往电梯口走去,“不舒服去了下洗手间,现在好了。谢谢苏总。”

“那你慢点,到家跟我回个信息。”

“好的,苏总再见。”

苏洺跟姚绯交代完就走向商锐,说道,“中午一起吃饭,在江岸,俞总和寒哥也会过去。”

姚绯按下电梯,深吸气走进了电梯,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姚绯抱着侥幸心理期盼着,也许商锐的意见影响不了选角。导演和编剧对她很满意,他们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表演。也许还有机会,她这个人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苏洺告诉她三天给结果,她在家等了一周没有等到任何人的电话。她的期盼坠落海底,绝望吞噬了最后的希望。

焦灼犹如盛夏的爬山虎,悄悄的布满了整间屋子,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让姚绯无法喘息。

第八天,姚绯跑完五公里回到家,洗澡的时候生出冲动。成也好不成也罢,至少死心不用再期盼着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她要死明白。她就是这么个人,什么事都要追根究底,不像正常成年人的思维,一点都不圆滑。

姚绯十点半就到了夏铭影业的楼下,但她没勇气走进去。她在夏铭影业办公楼底下转到第三圈,找了家咖啡店坐在,想再冷静下来思考正确的处事方案。如果进去问,会不会得罪的更深?

刚坐下咖啡店的工作人员就送过来菜单,姚绯看了眼咖啡价格连忙起身,重新走回夏铭影业的办公楼下。

中午十二点,穿着精致的白领从大厦里走出来,走向周围的餐厅。

下班时间,苏洺大概也下班了。姚绯在失望的同时又松一口气,也许,再熬一天,再期待一天,他们就会给出结果,生死至少有个判决书吧?

姚绯站在绿化带后面抬头看阴沉沉的天空,脚却挪不动。她想冲进去解释,她对商锐的行为是为了制造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这是表演的一种方式。可她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她面对不可一世的商锐,生出冲动的幼稚的报复,她挑衅了商锐。她可以跟商锐道歉,商锐讨厌她,她会去解释清楚,让商锐对她没那么讨厌。她在心里卑微的求饶着,演示着道歉的方式,一遍遍的重复,她却不知道怎么迈开脚步。

黑色奥迪Q7驶了过来,稳稳的停在她身后。姚绯连忙走上台阶给人让路,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西装的男人抱着巨大的一束红玫瑰离开车厢,往姚绯这边看了一眼,越过她走向大厦。

姚绯深吸气,决定再等一天。

她跳下台阶,扫了眼大厦出口忽然目光顿住。她停住脚步,距离有些远,她微眯了眼。

苏洺走出大厦便看到抱着玫瑰花的浮夸男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苏洺。”男人走了上来,不顾周围众多的人,“过去是我做了蠢事,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我也在思考我的感情。我现在认清了,我爱你,我这一生唯爱与你。苏洺,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想用余生来照顾你,来守护你。”

苏洺嘴角抽了下,想把花砸到他的脸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可她丢不起这个人,周围全是熟悉的下属以及合作公司的人,每个人都停下来往这边看,似乎在看她的笑话。骄傲如苏洺,怎么好在众人面前丢人?

“苏洺,嫁给我吧!”男人咣当跪到了苏洺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高举着花,“我爱你,苏洺嫁给我!”

中午下班高峰期,大厦里有很多公司,不乏夏铭影业的合作公司。对于当众求婚这个事,大部分都有着极高的热情。他们发出惊呼,把压力全部转嫁到了苏洺身上。

苏洺没想到他会玩这手,吓得退后一步。

“我们在一起两年,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忘记我,难道你有了新的男人——”男人突然说不出话,他的头发被人揪住,头皮剧疼,他盛怒回头都没看清来人是谁。手中的花脱离,随即带着香味的冰凉玫瑰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脸上。

“她认不认识你?你就随便求婚?你用道德绑架损害别人的名誉是违法行为。”姚绯戴着黑色口罩,露出来的眼漂亮犀利,“如果随便来个人求婚,就得答应,那这个世界可乱了套,女孩子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保安呢!”苏洺回过神,厉声喝道,“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报警。”

男人想抬头为自己辩解,那只细瘦的手下移到他的后颈,他被按到了冰凉的地板上。那只手力气很大,他的脸被压变形了,疼的他说不出任何连贯的话。

“大家最近都注意点,别被这种跟踪狂跟上,一旦遇到。”苏洺清了清嗓子,说道,“一定要报警。”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散去。

保安把男人带到了保卫室。

姚绯捡起残败的花,取出纸巾擦干地上水渍才站起来看向苏洺,关切道,“苏总,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