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已经批下来,谢梦桥不用上晚自习,只是去教室取几本书,却正好听到晚上考试的消息。
同桌看着他收拾书包,羡慕道:“要是我也能不考试就好了!”
作业周六就写完,梁哥还在店里。
这么一想,似乎回去也没事做,倒不如留在教室。
最近成绩有点下滑。本来就在班级中段,若是再往下掉,只怕家里要多想。
动作停下,谢梦桥在同桌的注视中放下包坐回位置。
“我考完再走。”
同桌惊呆了:“你主动留下来考试啊?!”
“嗯。”谢梦桥对他笑笑,拿出英语书和笔记本翻开。
考完试谢梦桥把书放整齐,没背上包,双手插兜低头快步离开。
他下楼早,校门口正是最堵的时候。
谢梦桥不喜欢太哄闹的环境,但今天却没有到一边等,而是低头往里钻。
随着人群被挤出校门,门口又被接人的家长围的水泄不通,一眼看去,全是红色的车灯。
公交还有最后一班。
谢梦桥脚步加快,正想赶紧过马路去车站等车,斑马线还没踩上,忽然有人拍他的肩。
“谢梦桥。”
那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谢梦桥不好再假装不知道,停下回头看他,笑容客套:“真巧。你是要回家吧,在等家里人来?”
于晋烽随后往后指:“今天我哥接我,车就停在那头。”
谢梦桥瞥了眼于晋烽指的方向。那里停了辆小跑,谢梦桥看不出型号,却也能感受出价格不低。
他没有探索于晋烽家车子价位的兴趣,只想立刻终结这场谈话。
“那你早点回去,明天见。”
“……喂!”
眼见谢梦桥就要走,于晋烽急了,伸手拉住他胳膊。
他力气大,又正好抓在谢梦桥被篮球擦到的地方。
抽回胳膊,视线扫过路边的花坛再次落到于晋烽脸上,谢梦桥语气还算温和:“有事?”
于晋烽看着谢梦桥的胳膊,悻悻道:“我没注意……你这还青着呢,抹药了没?”
绿灯闪了最后几下,红灯亮起,从九十九开始倒计时。
对面,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开过来,在车站边停了几秒,然后又慢悠悠的离开。
谢梦桥终于不急着走了,转身正面对着于晋烽:“你拦住我,是有事要说?”
“那什么,”于晋烽揉了几下自己的寸板儿,有些不好意思。
“就下午那事。我脾气差又容易急,不是真想冲你发火。我们虽然也没太接触过,但我觉得你肯定不是那种故意挑刺的人。你当时心情不好其实我也能看出来。只是我那脾气一起来,有些话控制不住就秃噜出去。其实你走以后我就后悔了,就是拉不下脸道歉。”
他们俩差了近二十公分,于晋烽往前一步,谢梦桥的视线便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这事是我对不住。我现在也道歉了,就这么过去吧。咱们都是哥们,别有隔夜仇。”
这些话于晋烽打了一晚上腹稿,此时终于说完。他自觉发挥的相当出色,要煽情有煽情,要真诚有真诚,不愁谢梦桥不感动。
在他满是期待的眼神中,谢梦桥后撤一步,熟悉的客套笑容微微掺着无语和疑惑。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谢梦桥真诚反问,“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一句话彻底和你翻脸?”
于晋烽:“……”
谢梦桥说完就转身往对面走,而后在路边扫了辆车,几步一蹬快速远离。
叹口气心道,还真是命里犯冲。
“我……”
于晋烽完全没猜到事情的走向,直到上车后还在怀疑自己。
“发什么愣?”陆连骁把车窗都打开,风呼呼往车里灌。
“刚才那个是你同学?”
于晋烽点头,“我和人住一个寝室。”
陆连骁:“你不是说你室友和你不是一个班?今天刚搬进去就和人家混熟了?”
“之前就认识。”于晋烽叹气,“我前几天打篮球砸着人家胳膊,今天又和他顶了几句。”
陆连骁笑了:“你怎么尽逮人一个欺负?”
“哎,也怪我。”于晋烽又有些好奇,“怎么你今天过来接我?”
“刚散个局,他们还要去酒吧开第二轮,我懒得掺和,就扯个由头出来,路过你们学校把你捎回去,省得再让司机跑一趟。”
“你今晚去我家?”于晋烽问。
陆连骁解开衣领扣,舒口气:“去。正好明天去公司再把你带着送回来。”
“对了。”陆连骁像是随口一提,“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爸妈谈了单生意,挺大的。可能要在那头多留一段时间。”
于晋烽无所谓道:“爱待多久待多久。”
他父母做投资品生意,总部设在云城,平日里各处跑,几乎不着家。小时候他跟着外公外婆在北方生活,直到高一下学期他才被接到云城。
就算是到了云城,于晋烽也并不常见到父母。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平日手头上的零花钱也完全足够他花用,还有他这个表哥的关心和照顾。
若父母真的每天回家嘘寒问暖,于晋烽反而会觉得打乱了生活。
陆连骁见他真无所谓,也再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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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自习只考一场试,九点就放了学。
楚迎和叶孜慢悠悠回到寝室,各自洗完澡便听到教学楼九点五十的放学铃。
十一点熄灯,十点十分开始是寝室的自习时间。
时间还早。
叶孜换了身米白色的棉质睡衣,头发湿哒哒的耷拉在耳边,看起来很乖,像个小兔子——
但也只是看起来。
楚迎心里明镜似的,这只兔子可是会咬人的。
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清清凉凉被空调风一吹,密密麻麻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楚迎抽出条毛巾往叶孜头上搭,把他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干嘛?”叶孜莫名其妙。
“头发擦干。”楚迎正经道,“你想感冒?”
叶孜不在意,随意将毛巾拿下来:“矫情。”
楚迎锲而不舍,继续同叶孜的湿头发作斗争。
叶孜躲了几下都被楚迎逮回去,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楚迎以为他要发火,还在想怎么安抚这个炸毛的小朋友,但叶孜只是皱着眉,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说一句,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椅上。
楚迎笑了,像逗小孩子一样摸摸叶孜的头发:“小叶真乖。”
叶孜拍掉他的手:“废话真多。”
“行了。”
楚迎终于放开他,叶孜摸了把脑袋。头发已经快干,就是有点乱。
随意用手指梳几下,楚迎把干发巾挂到叶孜的毛巾架上:“以后洗完头发要擦干。这个毛巾吸水还可以,放你这里记得用。”
叶孜看他:“你不用?”
楚迎乐的不行指着自己:“你看我这需要吗?”
叶孜不说话了。
楼道里广播忽然响起,外头生活老师开始巡视,各个寝室渐渐安静下来。
回到自己的座位,叶孜看了眼明天的课表,从书架上抽出本厚厚的数学题册。
题册是高一的内容,已经写完五分之六,还剩最后两小节。
这只是他八月写完的一部分。
那几个月,每天面对的都是数不清的网上课程做不完的题,从早上睁眼直到半夜累到眼前发黑,说不难捱不可能,但咬咬牙也就这么过来了。
叶孜向来对自己狠得下心,也舍得拼命。
他低头投入进题海,身后楚迎却在对着书出神。
叶孜的画被他夹进最厚的书里,桌上摊着一本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
寝室自习的这四十分钟,他向来不刷题,只挑自己想看的书看几页。
但今晚莫名没法静下心,楚迎找不到原因,只好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默写课文练字。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周茹的声音响起:“字写得不错。”
楚迎心不在焉,冷不丁听见周茹的声音,手指一抖,最后落下的笔划彻底走形。
周茹没看到,转头走到叶孜身边关切问:“这几天在学校还适应吗?”
叶孜点头,周茹拍拍他的肩:“那就好。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周茹不住学校,匆匆过来查完寝就离开。
楚迎嘟囔:“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那是你心中有亏心事。”叶孜突然开口。
“这都听见了?”楚迎叹服,回头道,“您耳朵是真好使。”
叶孜一动不动,赏了楚迎一个后脑勺。
十点五十,铃声准时响起。
还有十分钟就熄灯,走廊一片兵荒马乱。楚迎掩上门,回头就见叶孜抓着手机去了阳台。
学校里明面上是不让带手机的,只是学生们在学校一周,难免需要同家里联系,老师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这样,总归不好做的太直白。
楚迎过去帮他把窗帘拉上。
阳台门没关紧,楚迎手扶在门边正要用力,叶孜的声音传过来。
声音压低。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狠厉。
“打听我?这只疯狗居然还没长记性。”叶孜甚至笑了一声,“你让他来,我等着。”
“既然忘了当初怎么跪着求饶,我不介意让他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