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鱼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道,“当初夫人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一面,眼下又何故来这儿演什么?母女情?深?”
“你?这孩子,娘当时受了风寒,才不愿见你?,”宣平侯夫人一点儿也不生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开口?道,“知鱼还是和当年一样,惯来是这般爱撒娇,当年我不过是抱了抱你?舅舅家的三?丫头,你?便气得摔了碗,一连好几日没肯和娘说?话?,怎么?现在?都长大了,还这般爱耍小孩子脾气?”
方知鱼听到宣平侯夫人的话?,先是一愣,但?很快从原主的记忆里翻找了出来,当年还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原主年纪尚小,十?分渴求母爱,可宣平侯夫人却一直不肯亲近她,她原以为,宣平侯夫人便是这般冷淡的性子,也不喜欢小孩子。
那一日,宣平侯夫人带着她一道儿回了娘家,对着舅舅家的三?堂姐,亲亲热热的抱了又抱,还把自己最喜欢的玉镯送给了三?堂姐,原主心里不可谓是不失落。
而后用膳,孩子们坐满了一桌,那三?堂姐趾高气昂地寻原主麻烦,还将原主的碗给打翻在?地,在?场的丫鬟仆人们都知道原主不受宠,所以也都向着三?堂姐,非说?那碗是原主自己打破的。
而那宣平侯夫人,问也不问,便让原主罚跪。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那般小的孩子,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回去就病倒了,连向母亲请安都做不到,后来还是宣平侯府太?夫人嫌原主被宣平侯夫人养得性子太?过怯懦,将人带回身边养着,这才解了原主当时的困境。
思绪纷飞,让方知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似乎也感受到了当时原主的无助和失落,苦熬的冬夜,卧病在?床的那些日子里,竟然被自己一直敬重的母亲认为,是在?耍性子,才没有来请安,真是可笑又可悲。
眼前,宣平侯夫人还在?继续说?,“这人怎么?跪在?这儿?可是得罪了你??”她说?的是张二愣子。
“知鱼啊,也不是娘说?你?,平时性子娇气,容不得旁人半点儿冒犯,可如今长大了,怎么?还这般?开店讲求和气生财,更何况今日还是你?的酒楼重新开张的大喜日子,不如将人给放了,也好结个善缘?”
“宣平侯夫人的意?思是说?……”方知鱼看?向宣平侯夫人,一双眸子不带任何的感情?,像是看?陌生人,“哪怕他在?我开业的时候来砸我的场子,也要我将他放了?”
“都是爹生娘养的,你?这店也好好的,”宣平侯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因着这点小事,便将人送入锦衣卫,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他的亲人若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原本张二愣子听宣平侯夫人为自己求情?,先是眼睛亮了亮,紧接着,听她后头这话?的意?思,又仿若懂了什么?,眸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可他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方知鱼抬头直视宣平侯夫人的眼睛,“我总得知道,是何人与我方氏食肆过不去吧?”
宣平侯夫人看?了那张二愣子一眼,而后道,“罢了罢了,你?长大了,娘说?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像极了疼爱女儿选择退让的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方知鱼从看?到了宣平侯夫人的那一刻,便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眼下不放人,也不是指望着能从那张二愣子的手中拿到什么?证据,只不过是杀鸡儆猴,做给旁人看?,让旁人再不敢轻易招惹方氏食肆罢了。
她看?向裴韶安,“那便多谢裴指挥使了。”
裴韶安点点头,抬了抬手,示意?下属将人拖下去,“淳和郡主之事,便是我裴某之事,无须言谢。”
宣平侯夫人看?二人这般熟稔的样子,心中大惊,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慈母做派,“知鱼,娘也想尝尝这道红烧狮子头。”
这话?,旁人听来,便是宣平侯夫人在?为方知鱼解围,方才因为红烧狮子头闹出这么?一摊子事,可她却还愿意?相信方知鱼,主动说?要吃红烧狮子头。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招呼着方知鱼,“宝珠也想念你?爹娘了,什么?时候有空,便带上你?爹娘一道儿,来宣平侯府玩。”
方知鱼却并不接茬,也不愿跟着宣平侯夫人往里走,“谢过夫人的好意?,只可惜,我娘身子骨弱,不便去宣平侯府叨扰。”
“哦?”宣平侯夫人面露讶异之色,“你?娘她得的什么?病?可要我请来御医,帮着诊断一下?”
“不必了,”方知鱼往前一步,看?向宣平侯夫人的眼睛,道,“我娘她福薄……”
“只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为何有人坏事做尽了,依旧能活得健健康康地,有的人不过是发一发善心,却没有好报,夫人你?说?,恶人无恶果,反倒是好人在?受罪,这是何道理?”
“想来……只是时候未到……”宣平侯夫人心中大惊,抬眼观察起方知鱼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时候……想来已经到了!”裴韶安似笑非笑,抬首看?向宣平侯夫人,“夫人可好奇,那恶人是如何尝那恶果的?”那笑意?,让人看?得发寒。
“裴韶安!你?这是何意??”沈宝珠初生牛犊不怕虎,浑然不觉锦衣卫指挥使的可怕之处,“我娘乃朝廷命妇,你?便是这般与我娘说?话?的吗?”
“朝廷命妇?”裴韶安嗤笑一声,逼近了一步,“或许马上就不是了。”
宣平侯夫人飞速将沈宝珠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向裴韶安,“你?想做什么??滥用私权?”
“我锦衣卫所是最讲理不过的地方了,”裴韶安道,“天启十?年卷宗有云,叛军王忝挥兵北上,试图谋逆,入汴京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被斩于?北郊。”
“那又如何?”
“若我没记错的话?,夫人母族恰好姓王,乃是王忝的远方表妹吧?”
汴京城众百姓,难得瞧一回热闹,听到此时,顿时大惊失色,“什么??宣平侯夫人竟然是那贼头子的妹妹?”
“当年那贼头子挥兵入了汴京,害了多少无辜百姓,这宣平侯夫人既然是那贼头子的妹妹,怕也不是个好的!!”
“是又如何?”宣平侯夫人故作镇定?,“别说?我与那王忝早已出了五服,祸尚且不及出嫁女,他做了叛军,与我何干?”
“更何况,当年若非我家侯爷主动查出叛军所在?,汴京之乱哪有那般容易了解。”
“我们宣平侯府乃有功之臣,你?若是胡搅蛮缠将王忝牵扯到我身上,莫说?我家侯爷不依,怕是在?圣上面前,也没有这般好交差。”
“有功之臣……”裴韶安招了招手,一旁锦衣卫搬来一把椅子,他懒散地坐了下来,一手靠在?扶手上,一手随意?搭在?膝盖,“这功劳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想来,圣上应当也会对其中细节感兴趣……”
“王忝怕是死也想不到,说?好要与自己合作的表妹夫,竟然见他略有败意?,就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你?……你?这般说?话?,可有什么?证据?!”
裴韶安见宣平侯夫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倒也不急,他巴不得在?百姓面前,将此事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众人听,“你?们宣平侯府京郊的私宅里,怕是还藏着不少兵器吧?”
“宣平侯爷好算计,留了一半的兵器做筹码,却不曾想,那王忝这般托大,别无选择之下,只好弃暗投明,假作发现王忝踪迹,引众人将那王忝斩于?北郊。”
“你?……”宣平侯夫人脸色苍白,唇微微发抖,指着裴韶安说?不出话?来。
“至于?你?,宣平侯夫人,便是帮他二人传话?之人,一手促成了此次谋反,让我想想,王忝允诺了你?什么??财富?名?利?还是封你?当公主?”
他看?了看?宣平侯夫人的脸色,顿时笑了,“你?竟然这般肤浅?就为了当个公主?便与王忝这等蠢人合作?”
“王忝眼见着要败了,反应过来你?夫妻二人背叛了他,派人追杀你?二人,你?大着肚子,带着人逃离汴京,带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不幸在?路过桃源村时胎动,好在?有好心人愿意?给你?提供一个栖身之地,”裴韶安那语气,宛若亲眼所见,“你?看?那人的夫人也大着肚子,思及此时境况,一不作二不休给她下了催产的毒药,借着生产之机将二人掉包,为的就是保住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没曾想,王忝死了,你?丈夫成了除叛军的功臣,你?却没有了将亲生女儿带回宣平侯府的机会,又不敢将此事说?与宣平侯,只好等待时机,终于?在?十?几年后找到了机会,将二人换了回来。”
“我说?的可对?”不等宣平侯夫人说?话?,裴韶安站了起来,弹了弹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与不对也无须你?告诉我,想来,派去你?宣平侯府私宅的人,应当已经找到了那些兵器了。”
“娘,”沈宝珠看?向宣平侯夫人,满脸不可置信,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宣平侯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踉跄了两步,她比谁都更知道,锦衣卫所办事,最不在?乎证据,一旦被他们盯上,便是不死不休。
更何况,裴韶安所言,句句是真。
没了王忝,没了私兵,她背后的宣平侯府,也没有能耐能够对抗锦衣卫所,这一回,怕是真的完了。
“既然夫人默认了,那这事便好办了,”裴韶安招了招手,“将人一并带走。”
宣平侯夫人面色苍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沈宝珠推开,“这事与宝珠无关,当年她还未出生。”
沈宝珠今日原本是打算着,看?宣平侯夫人如何将方知鱼从汴京城赶出去,结果眼下变成了锦衣卫所讲宣平侯夫人给抓了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她被宣平侯夫人推着入了人群,可却无人愿意?帮扶一把,纷纷散开,导致她摔倒在?地,新戴上的发簪也“啪嗒”一声落了地,碎成了两瓣,那样子好不狼狈。
“娘……”沈宝珠有些茫然,看?着宣平侯夫人毫不抵抗地被锦衣卫给抓住,环顾四周,眼光落在?了方知鱼上,顿时亮了亮。
“方姐姐……方姐姐……你?帮帮我娘……你?帮帮我娘……”
她跪着伸手去拉方知鱼的裙摆,却被方知鱼不着痕迹地躲了开来。
“方姐姐,好歹你?也在?宣平侯府生活了十?几年,我娘纵然有再多不对,也是将你?带去侯府里娇贵地养着,那些年你?穿金戴银,当一个尊贵的侯府小姐,是我在?替你?吃苦受罪,你?看?在?这个份上,帮帮我娘……我知你?与裴指挥使大人关系好,你?帮娘求求情?……”
“求情??”方知鱼笑了,“凭什么??”
沈宝珠愣了一愣,没想到方知鱼竟然会这样说?,“十?几年的母女之情?,你?倒是好生无情?。”
“我与宣平侯夫人,从未有过什么?母女之情?。”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在?宣平侯府里当一个毫无烦恼的千金小姐?”方知鱼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沈宝珠,“你?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并非她亲生,难不成还真的能将我当成亲生女儿养着?”
“一开始,我也以为,我与她之间?有母女情?分……”曾几何时,原主在?心中,也是真正将宣平侯夫人当作亲生母亲来尊敬的。
“可我卧病在?床时,并没有这么?一个母亲来照料我……”
“可我被旁人欺辱时,也没有这么?一个母亲来帮助我……”
“宣平侯夫人,自我懂事之日起,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辱骂,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
“原本看?在?宣平侯府老?夫人的份上,我一直在?犹豫,宣平侯夫人毒害我母亲之事究竟要怎么?办,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害母之仇,不仅是让我与亲生父母骨肉分离,更是连我母亲的性命都不顾,就这种恶毒至极之人,她凭什么?让我为她求情??”
“好在?,我还没有想明白,你?们倒是逼我想明白了……”
“方才那张二愣子之事,是你?们宣平侯府的手笔吧?不愿让我在?汴京开店,是怕东窗事发,牵连到你?们宣平侯府的富贵?”
“真可笑呀。”
“不过……也好……既然今日宣平侯夫人主动找上门?来,有一句话?,方知鱼想与你?说?很久了,母女之情?这种东西,你?不愿意?,方知鱼也不稀罕,宣平侯府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方知鱼也从未欠过你?们什么?,眼下这般结局,也皆是你?们恶有恶果,报应罢了。”
方知鱼说?完这几句话?后,顿时感觉,压在?心头上的一股酸涩之感,顿时消散了,耳旁传来一声“谢谢”,语气柔和,是原主的声音。
和宣平侯府的事了结,亲生母亲的病情?也逐渐好转,她心愿已了,再无执念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也该离开了。
“裴指挥使,接下来的事,便劳烦你?了!”方知鱼说?完这话?,快步向方氏食肆的后院跑去。
她知道,原主还没有那么?快离开,想要让她在?临走之前,最后再看?一看?亲生父母。
她一路跑到了后院,方父方母二人焦急地在?后院来回走动着,一见方知鱼进门?,连忙走上去,拉住了方知鱼的手,语气是说?不出的关怀,“知鱼,外面怎么?样了?你?爹娘还没有这般见不得世面,是不是那个毒妇欺负你?了?”
“别怕,爹娘这就帮你?去教训她!”说?着,撸着袖子就往外面走去。
方知鱼失笑,连忙抓住二人,“没事,她已经被裴指挥使抓起来了,说?是与十?几年前的叛军有关,我不让你?们出去就是因为这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们来汴京,是跟着女儿享清福的,不必为这些事烦恼!”
一家三?口?在?后院说?着体己话?,大多是方父方母在?说?,方知鱼在?听。
而方知鱼的耳畔,又传来了细微地啜泣声,“若是当初……我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应当也会快乐吧……”
“谢谢你?……我爹娘从此以后便交给你?了……”
越往后,声音愈发飘渺,像是被一阵风轻轻吹过,将那声音给吹散了。
方知鱼双手轻轻拥着方父方母,在?心中低声应了一声,“我会的,你?放心吧。”
【滴!恭喜宿主顺利完成原主的心愿,获得配方“白切鸡”。】
【经系统检测,宿主灵魂与身体契合度已达到100%,系统即将自动升级,倒计时5、4、3……】
……
……
另一边,裴韶安将人带了回去,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拿了御旨于?当日就将宣平侯府给抄了,只因为当日在?方氏食肆事情?闹得太?大,宣平侯得了消息,带着沈宝珠一道儿躲了开了,一时之间?还尚未找到。
这么?一通忙了下来,裴韶安刚走出锦衣卫所,便有小厮来报,说?武威侯让他立即回府。
裴韶安挑眉,嗤笑一声,翻身上马,不一会儿便到了武威侯府。
侯府外头有小厮等在?门?口?,见裴韶安来了,连忙上前行礼,“世子爷,侯爷等候您多时了。”
裴韶安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将马鞭丢给那小厮,长腿一迈,三?两步走了进去,一路来到了武威侯爷的书房,听见里头隐隐约约有啜泣声传来。
他丝毫没有在?意?,一脚踹开书房大门?,走了进去,恰好看?见他那继母刘氏靠在?武威侯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里面二人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外头。
武威侯爷见是裴韶安,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还敢回来?!”
“不是您让我回来的吗?”裴韶安勾起唇角,嘲讽地看?向武威侯,“既然这府里这般不欢迎我,那我走便是。”
“慢着!”武威侯见他这般不给面子,顿时大怒,“你?将你?弟弟带去哪里了?!”
那刘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语带哭腔,“世子爷,虽然你?一贯来都不喜我华儿,可我华儿从小都一直敬重你?,哪怕是你?再不喜我,可华儿未曾对不起你?过,你?究竟将他带去哪里了?”
“过几日便是科举,你?这是要误了他的前程啊……”
“就凭他那样?”裴韶安毫不客气,嘲讽道,“哪怕是去参加了科举,怕也难以出头,最终也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裴韶安!”武威侯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他是你?亲弟弟,你?便不能盼着他点好的?”
“世子爷,”刘氏哭道,“不论考不考得上,也总得让他去试一试吧,这诺大汴京城,若没有个一官半职,日后该如何让他在?此处立足?”
“一官半职?靠他爹花钱买个一官半职吧?”
“够了!”武威侯指着裴韶安,“你?只需要说?出来,你?将你?弟弟带去了何处,别的无需你?管!”
“锦衣卫训练营,”裴韶安似笑非笑看?向武威侯,“怎么??侯爷也想进去陪一陪您那好儿子?”
“世子爷!”刘氏一听“锦衣卫训练营”几个字,吓得脸色都变了,“那是你?亲弟弟!锦衣卫训练营那种地方,你?弟弟哪里吃得惯这种苦头?你?这是想要了我华儿的命啊!!”
“锦衣卫训练营他怎么?就待不得了?”裴韶安道,“当年我不一样去过,还待了整整三?年,您瞧,我眼下这不好好的吗?”
“从里面出来了以后,连亲爹都不敢再那般欺辱我了。”
“我让他去锦衣卫训练营,难道不好吗?”
“裴韶安!你?不过一个下贱商女之子,如何与华儿相比?若非我幼时待你?严格,你?以为你?真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下贱商女?”裴韶安笑了,“那商女难道不是您主动上门?求娶的?”
“我看?这么?多年,您还是这般老?糊涂,这武威侯之位怕是也难以保住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可是你?亲爹!!你?可是武威侯府世子,若我没了这爵位,你?这世子的名?头也同?样保不住!”
“一个破侯府,本指挥使还真不在?乎,”裴韶安抬了抬眼皮子,只觉得与武威侯交谈一如既往的让人烦闷,“我当然知道您是我亲爹,若非我娘临死前让我好好孝顺您,别说?是这爵位,您这条命怕是也难以保住。”
“不过您且放心,既然我答应了我娘,便不会食言,”裴韶安抬脚向外头走去,“待这爵位没了,您便在?府上好好颐养天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夜色寂静,刘氏的哭喊和武威侯的叫骂声也逐渐消失,裴韶安连马都懒得牵,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上方有人喊了一声,“砚之。”
裴韶安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方氏食肆,而方知鱼正坐在?侧门?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砚之,你?怎么?来了?”
“我……”裴韶安刚与父亲争吵了一通,脑子还有些钝,“路过……”
“要不要喝酒?”方知鱼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上好的桃花醉,用桃源村的桃花酿成的,一起尝尝?”
“好……好啊……”裴韶安接过了方知鱼递过来的酒坛子,闷头灌了一口?。
“砚之,你?说?,人若是死了,真的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吗?”方知鱼半倚着石阶,抬眼看?向漫天繁星。
月光正好,照得她的双眼,也溢满了月光,别样的温柔。
“应当会吧……”那几年在?锦衣卫训练营,每每要坚持不下去时,裴韶安便会抬头望望天空,他想,自己的娘亲一定?在?天上看?着自己,无论如何,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
“那样便好……”方知鱼因着今日原主离开,莫名?有些难过,多喝了几口?酒,眼下已经有些醉了,双颊红扑扑地,看?着天上的星空,喃喃道,“希望她能在?天上,看?着我走便这世间?……”
“谁?”
“没有谁,一个不曾见过面的朋友罢了……”
“方姑娘……”裴韶安斟酌着开口?,“你?打算何时离开汴京?”
“应当快了吧,也许下个月……也许下下个月……”汴京的事已经差不多了结,可系统的要求还有许多需要完成,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这漫天星光确实很美,”裴韶安看?向方知鱼,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得她面容愈发白皙,让他想要伸手碰一碰,“方姑娘愿不愿意?,今后都与我共赏?”
方知鱼有些醉了,觉得裴韶安不知道怎么?地声音突然小了好多,“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裴韶安突然间?眼前刀光一闪,“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裴韶安: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