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在身体被水淹没之后用尽所有力气转过身来,隔着水光,冷冷的看到站在岸上弟弟那张笑的欢快的脸,他的死亡似乎只是一场供他取乐的游戏!
心中生出浓烈的恨意。
就算他是庶子,就算他娘身份低贱,可这些年安家除了提供他一个住所,就连饭食都经常短缺,他身体差,常年药水不断,但花的也都是他娘留下的钱,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来欺辱他?
清若以强大的毅力克制了求救的本能,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他的挣扎也只会增加看戏之人的乐趣。
水从口鼻进入的感受无比痛苦,清若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肚子里面被灌满了水,再后来……他难受到无法呼吸,身体也开始渐渐失去知觉,原本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好像消失不见,清若发现自己忽然变得无比清醒与平静,他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像条鱼儿一样在水中缓缓的游移。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事实上他也的确死了,却又活了过来。
……
安府在祁连国帝京东面的吉原城中,说是安府,实则这里也不过是帝京安家的一个旁支而已。
此时的安府东拐角一处破落的小院中,一个小厮正用布巾垫着手,端起药罐将药倒入瓷碗中,倒好后放下药罐,这才小心翼翼的端着瓷碗走入屋内。
这处院落和安府其他院落完全隔开,院子前面是几颗大大的枫树,如今正是深秋的季节,风一吹,树叶哗啦哗啦落得满地都是,院子里面已经厚厚一层。
在满屋子的药味中昏昏沉沉醒来,清若早已习惯,看着将他从床上扶起的小厮,是他最熟悉的小七,唯一对他好且照顾他这个病秧子十多年的小七。
“少爷好些了吗?等会药凉一些就能喝了。”小七心疼的看着清若。
“嗯。”一时之间,清若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点头。
又和小七说了会话,猜出自己应该是回到事发前一个月左右。
喝完药后清若坐在床上,将头埋在膝盖,神思有些恍惚。
他也不过十五岁,天生自娘胎里带来的不足,自记事起便三天两头的吃药,好在他吃的药并不贵,母亲留给他的钱财倒也支撑了下来,不过如今,那些钱财也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清若的生母是青楼名妓,虽说是清白之身被买入府中,但也只是地位最低下的贱妾,生下他没几年便病逝,那位父亲早已忘记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是以清若活至十五岁却依旧没上安家族谱,所以他只叫清若,而非安清若。
清若从小就和他娘两人生活在偏僻的清苑,小七是他娘亲还在世时从街上救回的一个快饿死的小乞丐,这些年来小七始终念着他娘亲的好,尽管十多年陪着他在这个小院中吃尽苦头,受尽奚落,也从未有过怨言。
清若的父亲名叫安庆城,吉原城安分家家主,在当地算得上是大富之家,
安庆城四十有余的年纪,有一房正妻五房侍妾,正妻张氏育有二女一子,五房妾侍共育有二子四女,不过已经嫁出去二嫡一庶三个女儿,目前府中也只剩下三个庶女,一位刚刚及笄,已经谈妥了亲事,年底出嫁,一个不过十岁,一个刚出襁褓。
自然,清若和他娘亲并不算在这其中,事实上外面无人知晓安庆城还有清若这个儿子。
安府众所周知的只有三位少爷,其中大少爷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早已成婚,有一妻两妾,育有二子一女,都为正室所出,他跟在安庆城后面学习多年,俨然是安府未来的继承人。
庶出的二少爷今年十九,也已经有有一妻一妾,正妻育有一女,正在考取科举。
三少爷比清若还小一岁,才十四岁,虽是庶出却十分得宠。
上一辈子将清若推入湖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年仅十四岁的三少爷,安绝。
这次的病清若养了七八天才好,站在狭小的窗户旁,清若透过窗棂看着不远处的枫林,火红的一片,一阵风吹过枫叶便掉落一地,如同给地面铺了一层红色的毯子,上辈子安绝就是在今天将他强拉出清苑,然后推入深秋冰冷的湖水之中。
慢慢从屋内踱步而出,清若走入枫林。
十五岁的清若人如其名,清秀到极致的长相,有着一双看着澄澈干净却又深不见底的眼,他的眼和别人不同,生来便被安家视为不祥的存在,众人也都因此叫他怪物,清若没有其他孩子气的浮躁,他至多冷冷的看着那些人,眼底的情绪一年年下来愈发幽深。
没人看懂过清若,即使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小七。
小七此时安静的站在清若身后,他看着这位小主子,拥有尘世之外容貌的同时又有着极度孱弱的身体,站在风中衣袂飘飘的样子好像随时会离开这尘世,小七一直觉得,像他家少爷这样的人,本该活在与世无争的环境,却偏偏被困在这深宅大院,活的如此艰辛。
前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小七和清若同时抬起头,前面是一个可爱的少年,穿着青色衣衫,一看便知是很好的料子,大大的笑脸让清若无端生厌,少年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则是一副谄媚模样。
少年不是安绝又是谁?
清若视线淡淡的看向安绝,明明比他小一岁,个儿却比他高,身体也结实很多,若是不说年龄,恐怕别人都会以为他才是年幼的那个吧?
而那边,安绝和小厮说笑着朝他走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野种,真是脏了这个地儿,看见本少爷过来也不知道避开,又想挨揍不成?”自从某次安绝意外见过清若,又知道清若身份之后,没事便跑来欺负他,言语侮辱还算好,有时候会直接让人按住他动手打。
清若倒不是懦弱到不敢反抗,只是他身体孱弱,哪怕安绝他都无力应对,况且安绝还带着其他人,就算小七来帮他,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挨打而已。
以往清若远远见到安绝就会避开,对于安绝他无法不害怕,孩子残忍起来比大人有时候更可怕。
不过害怕的同时,滋长的还有恨意。
或许是重新活过来的原因,这一次清若竟觉得自己不再害怕安绝,替代的是满心的冷漠。
清若并不知道,他此刻看向安绝的眼神就像在看个死人。
安绝暮然对上这双眼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若非小厮扶住他非得摔一跤不可。
自觉丢了人的安绝更加愤怒,冲上去就伸手想要扇清若巴掌,清若早有准备移身躲开,随着他的行动微微露出藏在衣袖中的手,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清若并不知道今天一定会遇到安绝,可他身体太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便在醒来后就决定身上带着一把匕首防身,而这防的主要对象便是安绝和他带着的狗腿子。
安绝并没看见安然手中匕首,没打到清若令他当然不服气,就打算先制住清若再打,因为他没吩咐,跟着他的小厮就只在旁边一边控制住小七一边观战,没有插手安绝和清若这边,以前安绝也经常亲自动手收拾清若。
在安绝抓住清若一只手的时候他借势倒在地上,安绝也跟着趴在他身上,清若伸手抱住安绝,另一只手则握着匕首狠狠插进安绝腰背之间,安绝大叫一声,制住清若的手也不自觉松开,疼的倒在一边。
旁边安绝的小厮和小七自然也发现这边情况不对,小七本以为那声惨叫是清若发出,安绝的小厮也以为是如此,可看了一眼之后都被安绝背上猩红的一片吓到。
而此时,安绝已经痛得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他恶狠狠的看着清若,清若正握着还沾着血的匕首站在旁边冷冷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上沾着污渍,模样也有几分狼狈,可那表情却没有一丝害怕,安绝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你别过来。”安绝此刻只想远远离开这里,他真怕清若再过来捅他几刀。
小厮连忙跑过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想扶不敢扶,其中一人对安绝说了声‘我去叫人’便立刻朝他们来的方向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来人啊,安绝少爷受伤了!”
而此时前厅的正院里,安庆城正接待着来自帝京主家的一位贵客,听见外面有人大吼大叫后十分不悦,待听清后第一反应虽然也有些担心,可更多的还是恼怒,可是想不管都不行,因为不一会儿管家就找到他这里。
“老爷,刚刚安绝少爷的小厮来报告,说安绝少爷被捅伤了,流了很多血。”小厮表情惶恐说的不算清楚,但看样子就知道伤的很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打扰老爷。
“安少爷,犬子那边出了点事,我去看看。”知道不是小打小闹,安庆城无法不管,他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伤他儿子。
“我也一起去吧。”向来不喜欢管闲事的安子程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这句话。。
安庆城哪里敢拒绝,两人便随着管家找到安绝的小厮,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朝着清若小院那边而去。
越走越偏的安庆城心中一直疼爱的儿子也不喜起来,没事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跑做什么?完完全全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住在这里,或者说其实他早就忘记清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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