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回程坐的马车脚程很快,牛车慢悠悠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马车滴答滴答走不到三刻钟便将古月瑶与白芷稳稳当当送到家门口。

今日在家焦急地盼了半日的古家女眷们听到门口传来声音,连忙出来瞧,见果然是大姑娘跟白芷满载而归,来得快的六七人七手八脚地就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下来,就连古月瑶手里提着的食盒也接了过去,晚来几步的姨娘们则热热闹闹地拥着古月瑶往院里回:“大姑娘今日辛苦了!”

看得马车车夫是一愣一愣的,直到这宅子大门“碰”地一声关上,车夫才驱车离去,走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咋一大家子都是女人呢?

且说回古家正房,众姨娘将古月瑶与白芷买回的料子棉花全摆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食盒、油、盐则搁在屋里另一张八仙桌,至于小鸡崽跟两只狗崽子则放在门边,卧病在床的古太太听说女儿回来了,虽起不来床,但也强撑着坐起身来问话。

东西都放在正厅,隔着一扇门后古太太掩面咳嗽几声,才拉着坐在床沿的女儿过来说话:“如何,东西都卖出去了吗?我听翠翠说还有不少肉菜,你还去酒楼了?”

“那些饭菜是魏敏兰她们请的,东西都卖出去了,买布料棉花药材啥的花了二十七两,还有一百九十三两。”古月瑶将藏在胸口前的银票都拿出来放到古太太面前:“一百五十两给娘您收着,剩下的我留着,看能不能寻个路子赚钱,我还买了十五只小鸡崽,养大了下蛋也能给您补补身子,还有两只狗崽子,咱们家如今都是女眷,得有能看家护院的才是,至于棉花布料娘亲看如何安排。”

古月瑶也不多说今日之事,免得叫古太太担心。

见女儿神色如常,古太太只道是女儿从前与那些个小姑娘感情好,也没太多想,顺着女儿的话说起家里的事儿:“既如此,就做八床被子,等入了冬娘跟你翠姨娘一处睡,各姨娘两两作伴,也能省下不少柴火棉花。”

“好,女儿稍后与翠姨娘安排,白芷姨娘已经去熬药了,娘亲您再歇息会儿,家里诸事有我,您安心养着便是。”古月瑶搀扶着古太太躺下,又放下帘子,才退出古太太的卧室。

在正厅等着大姑娘出来的众姨娘见她出来,怕吵着太太歇息,只是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大姑娘,叫古月瑶觉着自己仿佛一块掉入狼窝的肉一般瘆得慌,引着众人走到正厅另外一头才开口小声道:“方才我与娘亲商议了,因家中被褥短缺,便只缝制八床棉被,翠姨娘与娘亲一处,其余姨娘两两作伴睡一个被窝,至于衣裳,就先每人做一套夹棉衣裙,若有剩的便到时再说。”

古家的姨娘们在古太太的管理下,加上都没有生育的原因,彼此关系处得都不错,说要凑一个被窝睡觉,都不用大姑娘再操心怎么分,十几人很快就分好了。

又按着大姑娘的吩咐,抱着料子棉花往后院去忙活,留下翠翠与古月瑶在前面说话:“姑娘,今日我与瓶儿到前头村里去寻了里正家婆娘,她说会帮着寻摸会垒炕的人,明日过来给答复,那里正家的大嫂子说了,若是用土砖倒只是费些人力,若用青砖就要咱们自家去买回砖来,您看是?”

“长年累月住着的,还是用青砖好些。”古月瑶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交给翠翠,道:“明日里正家的婶娘来了后,姨娘再跟她打听一下乡下雇人干活是什么价钱,再请她帮忙雇四五个人来准备过冬的柴火。”

翠翠边听边点头,心中感叹姑娘如今做事心细如发,事事考量周全,着实难得。

第二日,果然村里里正家的婆娘过来了,前儿收了翠翠提过去的半篮子粗粮,她办事儿自然也上心,按着古家的请托找了五个会垒炕的妇人,今儿个就引着人过来古家这边打招呼了。

里正本家姓张,里正之妻娘家姓徐,徐氏与跟在她身边的五个妇人才进到古家宅子,就觉得这家可气派,连院子地上都铺满青石板,那老大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得花多少钱啊!

她们住村里也知道这宅子是城里有钱老爷家的,不过从前都是在外头瞧个新鲜,没成想今儿个能到里头来,个个眼里都是好奇新鲜。

古月瑶知道今日是村里人过来,也跟着翠翠一起露了个面。

妇人们瞧惯了村里晒得黑黢黢、皮肤粗糙的小丫头,倒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白净标志的女孩儿,见她穿得都是上好的细棉衣裳,忍不住又是一阵羡慕:“这是大妹子你家闺女儿吧?生得真俊!”

“是,徐嫂子,我们家打算都用青砖,你那边能帮忙买到青砖吗?”翠翠不愿多说家中的私事儿,将话题引回正事上:“另外我们家再打算找几个能干力气活的,帮忙上山弄些过冬的柴火,徐嫂子你们看家里还有没有人能做?工钱就按你们这垒炕的来,咋样?”

垒炕的活计一日是七文钱,她们六人垒八个炕顶多也就五六日的事儿,本想着农闲无事贴补些许家计,没成想今儿个过来还有意外收获,欢喜得徐氏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几家都有人能干!”

古月瑶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打量对方。以徐氏为首的六位妇人肤色偏黑、脸颊瘦削,都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双手粗糙,一瞧就都是经年的干活好手;穿的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的粗麻料子,可见乡下日子难过。

乡下民风淳朴,几个妇人也都是自来熟的性子,说妥活计的事儿,她们也把村子的事儿都说得七七八八了:她们所在的村子叫平岭村,村中百来户人家分为张、陈、宋三姓,其中以张姓为大姓,村里人以种田为生,因距定安州府较近,还可以种些蔬果、养些鸡鸭进城卖钱,倒比偏远的村子多些来钱的地儿。

几个妇人临走前,翠翠将半吊钱递给徐氏作为预付的砖钱。徐氏接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欢欢喜喜地离去,心想这古家这般阔绰,连柴火都要雇人来收,她可得跟人把关系处好了,总归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