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没想到讨碗热水喝还能进屋歇歇脚暖和暖和身子,妇人秦氏惊喜得双眸微微发亮,连声道谢。

搀扶着她的少年这才悄悄看了眼声音很好听的少女,只一眼却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以前在镇上唱戏的口中说的仙女儿一般,没由来地臊红了脸,忍不住抿着唇又撇过头去不敢再多看少女一眼。

古月瑶引着母子俩到大门旁的门房坐下,低声与婉君说了句话,再与妇人赔礼一声才转身往院里回。

第一次进到这么漂亮的青砖瓦房大院的少年赵之景难免有些局促,也不敢到处乱看,只垂眸看着自己缺了一小块的草鞋踩着的青砖地面,心想,这家人可真阔气,铺了一屋子的青砖地面!不过仙女儿确实该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倒是秦氏不见一丝窘迫,坐在长条木凳上笑吟吟地与婉君说话:“真是多谢大妹子了,你家闺女儿生得模样这般好,人品性情还难得,将来定能配门好亲事哩!”

“啊、啊,是哩、是哩…”婉君并不是个多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应着秦氏的话也有些尴尬。

心思比较细腻的秦氏也瞧出对方兴许不大乐意跟自己说这些,便也没再多说甚,安安静静坐在木凳上。

很快古月瑶便去而复返,回来时还带了瓶儿与红柳过来,两人一个手里提着个小火炉子,一个一手里提着带把手的小锅儿一手拿了两个干净的碗,锅里还装满了水。

小火炉子里放了几块秋日里就晒干的松木,烧起来带了些松油味儿,但胜在火好,也比竹子耐烧许多,小火炉子摆到秦氏母子跟前,只需片刻便叫两人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秦氏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来拒绝道:“我们母子只是讨口热水喝,这如何使得?”

“婶子且坐着烤火暖暖身子,这本来家里也没热水,顺道的事儿。”古月瑶将自己手里捧着的小簸箩递给秦氏,笑道:“这是村里自己种的红薯,不值当几个钱儿,婶子且尝尝。”

原来是把自己早饭前烤的四五个红薯都拿过来给秦氏母子了。

盛情难却,再者秦氏正好瞧见儿子悄悄咽了下口水,慈母心肠怜惜打小没过过一日好日子的儿子,叠声谢过古月瑶的好意。

将母子二人暂且安置在门房处歇脚,古月瑶便与瓶儿红柳往饭厅会了,只留婉君在门口守着。

“饿坏了吧?这烤红薯还热着,先吃吧。”秦氏挑了个个头最大的红薯递给儿子,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多年困苦的生活也没有叫她刻在骨血里的温柔抹去。

赵之景摇头拒绝,自己伸手拿了个只有母亲手里一半大小的红薯,道:“娘身子弱,您多吃些。”

“娘亲脾胃不好,吃多了不好克化,咱们还有许多路要走,你多吃些。”秦氏还是将手里的大红薯塞给儿子,自己则拿了个小的开始剥皮吃,她们身上的干粮其实也剩得不是很多,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母子二人各吃了两个红薯,秦氏将炉子上坐着的水提起来倒出两碗,喝下一整碗热得有些烫的水,秦氏只觉得方才都被冻透了的身子这才暖和过来。

赵之景如同牛犊子喝水一般咕噜咕噜地喝完两碗,又将最后一个红薯吃进肚里,才满足地打出一个大大的饱嗝儿,打完嗝儿才赧然地望向母亲,蜡黄的脸都臊红了。

“没事儿,吃饱咱才好赶路。”秦氏爱怜地抚了抚儿子的脑袋,又给他倒了碗水:“再喝些水咱们便走,人主家心善,我们也不好赖着不走。”

赵之景端着一碗水点头应好,待喝完碗里的水,便将自己的碗与母亲用过的叠好摆在一边,再小心地将自己方才不慎弄掉在地上的红薯皮捡起扔进炉子烧了,背着不大的包袱跟在母亲身边出了门房。

坐在门口守着个小炉子烤火的婉君见两人出来,连忙站起来问到:“大姐还要水吗?”

“不用了,我们母子这便离去,多谢主家好心招待,日后若有缘再见,定当报答主家今日之恩。”秦氏笑得和善,再次郑重谢过这心善的主家。

婉君有些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又将方才摆在地上的竹篮提起递给秦氏:“这是我们姑娘说送给大姐带着路上吃的。”

不大的竹篮里头装了六七个红薯,母子俩要是省着点吃,也能顶两三天的干粮。

恩情欠多了也不愁还,秦氏也知如今自己不是矫情之时,连声道谢才接过竹篮,又道:“不知主家高姓,日后我儿若有本事,定叫他前来报答主家恩情。”

“我们家姓古,姑娘说这都是不值多少钱的,大姐也不用太客气。”婉君并不是多擅言辞的,只能是姑娘说啥她说啥。

手里紧紧握着竹篮把儿的赵之景垂眸,心里不断地念着,姓古,姓古…生怕自己忘了一般。

秦氏再次谢过婉君后,便领着儿子从古家院子离开。

一直走到古家外路口拐角处,赵之景才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好几眼,却再没能见到那仙女儿般的少女。

“景儿,咱们走罢。”秦氏只以为儿子是舍不得古家那幢青砖瓦房,毕竟孩子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进到这样好的房子里,倒没多想。

赵之景收回目光应了声好,扶着母亲继续南下赶路。

***

秦氏母子离开后,古家日子一如从前一般平静,但在古太太的监督下,古月瑶也没敢松懈家里的安保工作,不过七八日便将几处围墙后都摆满了尖锐竹签做成的简易陷阱,若有□□而入的歹人,□□后便会落入这“竹签阵”中,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两只狗崽子也被家里会训狗的姨娘蓝儿日日带着训,如今只认家里人,外头有生人脚步近了都吠个不停,成果斐然。

幸而这个冬日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会格外冷,反倒是近几年来难得一见的暖冬,只在十一月下旬时下了场大雪,后来只零星下过两三场小雪,展眼便到过年。

“方红你多舀半瓢米来,姑娘如今吃得可多,又是过年,多煮些总比不够好!”忙着淘米的小丽用手探了下瓦盆里的米,觉得量有些少,边叫多加些米边念叨道:“从前也不见姑娘这般能吃,如今这一顿竟能吃满满两碗米饭!”

“那日还吃了两个馒头加一个拳头大的红薯哩!”方红怕少,特意舀了一勺米来:“姑娘爱吃米饭,我多放点儿。”

两人边说边干活儿,却听见外头“啊!”地一声尖叫,然后是陶瓷摔碎的声音、几个女子慌乱的喊叫声,两人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就赶忙冲出来:“咋地了?咋地了?”

厨房外头,吓得抖似筛糠的蓝儿、喜儿两人搂做一团,指着厨房门左边儿一只比成年女子两个拳头加一起还大,在那儿拖着块苞米棒子啃的硕鼠:“耗、耗子!”

“哎哟我去!”同样被吓得不轻的方红情急之下往后倒退,然后“碰”地一声撞在厨房门上,也顾不着痛:“哪、哪来这么大的耗子?!”

她们搬到乡下以后倒也见过耗子,只都是个头小些的,大家伙儿也会有些怕,但还能壮着胆子拿扫把赶一赶,可今儿个这耗子都比快比猫大了,这谁敢去赶?

那老鼠却压根儿不怕人,方红与小丽的惊慌叫声也跟没听到似的,两只后腿儿立在地上,两只前腿儿捧着不知从哪儿偷出来的苞米棒子在那儿咔嚓咔嚓地啃着,加上生得个头又大,身上的毛也粗得很,跟她们见过的耗子完全不同,这简直是耗子成了精。

在厨房对面的药房跟着白芷学认药材的古月瑶听到院里吵吵闹闹的动静,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儿。

同样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古家众女眷一见她来了,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姑娘可别过来,家里进了只好大的耗子,吓人得很!”

“没事儿,我站远些瞧。”古月瑶摆摆手叫众人安心,稍微凑近些便瞧见那只跟猫儿似的大耗子,又大又肥,毛还刺棱着,着实有些吓人,怪不得姨娘们都被吓得脸色苍白,一个两个都躲得离那只耗子少说两丈地远,反倒是人怕耗子扑上来。

古月瑶左右顾盼,然后在厨房另一头的柴垛那儿取了根劈开还比她胳膊粗了一寸的松木,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跟众人说叫躲开,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耗子还有四五米距离的地方,拿着松木对着还不知危险已经来临的耗子后脑勺比划了好几下。

而后,用力一甩!

只听得松木砸到东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众女眷或是吓得两眼直瞪,或是吓得双手紧紧捂着嘴,现场气氛一度凝滞。

再看仅凭一根木柴就叫一只少说三斤重的大耗子当场毙命,血溅三步的“英雄”古月瑶满足地拍拍手,扬声道:“没事儿了,翠姨娘看咋把它弄出去就成!”

而后事了拂衣去,继续回药房去跟白芷学认药材。

全然没注意到姨娘们目送她离去的目光中尽是震惊与敬畏,打小娇滴滴软绵绵的姑娘,用一根木柴就直接砸死了那么大一只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