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养伤的古月瑶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次偶遇,就叫李依依记恨上了自己,甚至还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待古月瑶养好膝盖再有空进城,已过了二月二。
前两日还暖和些,可昨夜一场北风,晨起人们又穿上了厚厚的棉袄。
虽是寒风阵阵,可定安洲街头仍旧热闹,贩夫走卒穿行于街头巷尾,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背着一背篓苹果到商行换钱出来,又带着婉君姨娘到集市买了一整条猪腿、五斤板油、糖盐若干,满载而归的两人从西城门出,并没注意到后头不远不近有三个人一直跟着她们。
“大哥,咱什么时候动手啊?”一个麻子脸的男人见那俩小娘皮都上牛车了,难免有些着急:“再不动手怕是走远了!”
满脸横肉被称为大哥的中年男人王老财瞪了眼麻脸男子,低声骂到:“城门口到处都是守门的官兵,老子是贪财,可也要命!”
“大哥说得对!”右边矮瘦男子笑嘿嘿地给老大拍马屁:“大哥走的江湖多,我们听大哥的一准没错!”
麻子脸和矮瘦男子原都是在定安洲一带流窜的地痞流氓,两年前在赌场认识了现在的大哥,这王老财有些功夫在身,他二人平日跟着大哥也没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回接到的单子是收拾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客人那边已给了十两,事成后再给三十两。
这可是三人团伙成立两年以来最大的一笔买卖,是以麻子脸才那么着急:四十两啊!哪怕他只分得十两,也够他包小柳儿快活两个月了!
见牛车动了,一直蹲在城门外看着的王老财连忙站起来:“走!”
牛车速度其实不比人走路的速度快多少,加上王老财三人刻意跟着,一直到牛车停在通往古家的路口,张财也没跟丢。
幸而古月瑶机警些,早在牛车出城两刻钟时就发现了后头那仨人应该是在跟她们的车。主要也是那仨人跟得太明显了些:一直就隔了一百米左右,牛车停他们也停,牛车走他们也走。
“姨娘,咱们先跟村里人往平岭村回,一会儿再家去。”发现不妥的古月瑶拽住正准备往家去的婉君,转而朝走亲戚回来正好回到这边的平岭村里正一家子招手喊到:“里正叔、婶儿,等等我们一起家去!”
里正夫妻俩今日是带着十六岁的儿子去娘家相看,相看十分顺利,里正之妻徐氏见着古月瑶也笑呵呵地,还真停下脚步来等她二人:“古家姑娘今儿个又进城了啊?”
瞟到婉君背着的背篓里漏出的猪肉,也忍不住羡慕,就算是过年,她们村里也没人家舍得买这老大一条猪腿,古家可真是有钱!
因古家宅子本就离村里有些距离,平日里跟村民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再者古家女眷们并不常到村里去,也不把家里的事儿往外说。是以平岭村的村民只知那处大宅子如今住了一大家子,毕竟当初徐氏等人去砌炕都砌了八九个,那古家人还花钱来买柴火,可不是有钱的一大家子吗?!
虽然人性本八卦,可乡里人家原就不知晓这庄子是谁家的,再者定安洲里一个大财主死了的消息还没有村头寡妇跟村里哪个汉子眉来眼去的八卦更叫人关注,是以古家如今宅子里的人从哪搬来的、家里有多少口人这些事儿,平岭村村民是一概不知。
“进城买点东西,可巧碰着婶子,有些事儿想请教婶子。”古月瑶笑吟吟地与徐氏说着话,眼角余光则注意到跟着她们的三个人还在不过二三十米那儿站着,古月瑶也不敢冒险,便说要跟徐氏一起家去。
不知内情的徐氏去岁在古家这边挣了些银钱,可后来并没多少接触,如今难得有机会跟古家人交好,她自然乐意:“有啥事儿只管说,婶子能办的一准儿给你办妥来!”
里正家的小儿子第一回见到生得这般标志的异性,从衣着打扮到说话走路都跟他从前见过的村里人不同,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好看得叫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偷摸着瞟了几眼就臊得满脸通红,愣愣得跟在他爹后头走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从古月瑶等人下牛车那里走到平岭村约摸要一刻钟多些,王老财三人只敢一路跟着,一直跟到平岭村附近都没等到古月瑶两人落单时,三人又是生脸儿,被出入村的村民远远瞧见都忍不住多打量的,在平岭村村口徘徊片刻,最终无功而返。
而跟随里正一家进村的古月瑶注意到那三人没有再继续跟着,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仍笑着与徐氏说话,只说是家里柴火用得差不多了想请她帮忙打两天柴火。
这能挣钱的活计徐氏自然乐意,两人约定明日徐氏过去帮忙打柴后,古月瑶便带着婉君从平岭村另一头通往古家方向的小路离去,这回后边儿就没有跟着的尾巴了。
“你说这古家可真是阔绰得很,连打柴都花钱叫人来做!”送古家人离开后,徐氏从外头进来,忍不住咂舌道:“那古家的姑娘生得也好,也不知道要嫁个啥样的才配得起。我瞧着她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儿,没准以后要招上门女婿哩,当家的你说呢?”
坐在正房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张里正头也不抬地应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做啥?难不成招上门女婿你叫三儿去不成?”
张里正口中的三儿便是方才跟着夫妻俩去相看回来的小儿子,张里正夫妻共有三儿二女,三个大的已经成家,如今就剩三儿子跟小女儿还没定下来。
“你这叫啥话?咱家又不是养不起三儿,哪有当爹的想叫自己儿子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徐氏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己当家的,她这是说八卦闲话,这人咋一点都不会接茬的?
张里正早就习惯自家婆娘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随手在墙上磕了下烟杆子,然后站起来背着手往外头走:“我懒得跟你白话,我到村里转转去。”
“我还懒得跟你白话呢!”徐氏叉着腰没好气地回骂一句,转头又骂了在厨房门口做事的俩儿媳妇:“一天天跟个木头似的,啥也做不利索!我这回来半天也不知道倒完热水来!”
俩儿媳妇早已习惯婆母被公公气着就拿她们说几句撒气的脾性,也不顶嘴,老大儿媳妇连忙进厨房倒了碗水出来:“娘喝水。”
徐氏是个急脾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喝完水松快些脸色也好看不少,将碗递给大儿媳,摆手嫌弃道:“该干嘛干嘛去,笼子里的鸡可别饿着,多打些草回来喂饱,等大了才好下蛋。”
“早上我跟老二家的已经打了一担子猪草回来,鸡跟猪都已喂了的。”张家大儿媳为人老实,做事也勤恳,婆母问啥她便答啥。
徐氏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两人看好家里,自己则挎着小半篮还没搓完的玉米粒儿往村里找人唠嗑去了。
***
古月瑶与婉君两人从平岭村小路离开,如今是早春二月,路边都还是些枯草枯树,又还没到蛇虫鼠蚁活跃的季节,小路还算好走,不过半刻钟就回到家了。
将买回来的食材都交给翠翠打理,古月瑶直奔正房去找古太太,今日被人跟踪的事儿可大可小,如今一大家子没几个有战斗力的,她不敢不重视。
“你是说有人跟踪你们,还一直跟到了村口?”古太太听完女儿的话,吓得双眼紧紧眯起,目光尖锐而谨慎,上下打量女儿:“可有受伤?”
古月瑶摇摇头道没有:“他们跟得太明显,我与婉君姨娘先往平岭村去,再从那边回来的,应该暂时还不知道咱们家在哪儿。只是此事也经不起打听,那三人只是跟在我们后边,是何目的也不还不清楚。”
古太太眉头紧蹙,沉声道:“不管是何目的,目前能肯定的是这些人绝对是来者不善。”若来者是善,就不会悄摸跟在女儿后边那么久,再者古家原来生意上的对手也不少,有些个人品低下的这会儿想再来踩一脚她们也并非不可能。
如今的古家人对定安洲中那些曾经的对手而言,不过是只苟延残喘的蝼蚁,那些人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就足以叫古家分崩离析。正是明白这点,古太太的内心才无比紧张焦灼。
苦苦思索的古月瑶没由来地灵光一现,抬头望向古太太,试探着问到:“娘亲以为,会不会是,李依依?亦或是张家?”
道理很简单,古家落败已是半年前的事儿,真有想搞她们的人早在古家败时就可以顺手踩一脚,哪里需要拖到半年后的今日?唯一可能的就是李依依,或者张家怕古月瑶把张文嘉在与古家还有婚约时就与李依依无媒苟合一事曝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古家女眷拐了卖了,亦或者杀了。
古月瑶能想到的事儿,古太太自然也能想到。坐在炕上的古太太眼眸微垂,道:“十有八九是李依依,若是张家出手,绝不会漏出这么大的马脚叫你发现。明日我叫婉君进城找王氏母子过来,她家儿子在城里混了那么久,应当能帮忙打听到些消息。这两日你就在家歇会儿,先别进城了。”
古月瑶明白母亲的意思,点头应好。
事儿虽然商议得差不多,可母女俩面色都有些凝重,这事儿怕是不易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