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身体?和心都太疲惫,在柔软温暖的床铺一觉睡到下午黄昏时分。
姜泽裕早朝回来发现她还在睡,想到虞岁的遭遇,便?让人不准打扰,等皇后自己醒。
没想到这一等会这么久。
虞岁拉着被子半坐起身,瞧见窗外大片火烧云,天色似明?似暗,她望着天际发呆,恍惚不知我是谁我在哪。
但?这种状态却让她感到很舒服,宁静又温柔。
如果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就更好了?。
姜泽裕坐在距离床榻不远处的案边看奏折,余光瞥见她起来后笑道:“睡了?挺久。”
虞岁望着他的影子发呆。
如果说昨晚她太累了?可能出现幻觉,但?如今她无比清醒,视力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果然还是新帝的影子。
不是人形,却是只?张扬着九条尾巴的巨大野兽,几乎占据了?屋子的整面墙。
姜泽裕说:“起来吃点东西,等会还有得忙。”
虞岁回过神来问:“忙什么?”
姜泽裕耐心道:“星仪司说封后大典的最佳时期在一月后,但?那只?是个?仪式,从昨晚开?始,你就是孤的皇后。”
小太监上前?机灵道:“凤鸾殿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布置完毕,各位娘娘也?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虞岁:“?”
姜泽裕放下奏折起身,朝虞岁伸出手,“走吧。”
当皇后要做些什么。
这虞岁还真没想过。
她脑子放空,任由姜泽裕牵着自己起身,听他说:“皇后还在更衣,让她们?再等等。”
小太监躬身退下,屋里就剩下这两人。
虞岁站在原地,身上衣服松松垮垮,见她不动,姜泽裕含笑问道:“要孤帮你更衣?”
倒也?不必。
虞岁勉强打起点精神来,余光注视着墙上的影子,慢吞吞走去屏风后换衣服。
姜泽裕等了?好一会。
屏风后的虞岁发现原来穿衣服也?是个?技术活,至少她是第一次被这种事难倒。
架子上挂的衣裙繁多且杂,但?都是上好的面料所制,手感极佳,样式花纹也?很漂亮。
虞岁是个?懒人,不喜欢麻烦,很快就放弃自己折腾,屈指在屏风边缘敲了?敲。
姜泽裕没有立刻进来,站在屏风外温和道:“想要什么,说出来。”
这也?太欺负哑巴了?吧。
虞岁张了?张嘴,想起新帝会读唇语,便?探头看出来说:“劳烦陛下帮忙更衣。”
姜泽裕似叹息声,迈步走到屏风后,神情自然地拿过架子上的衣物,让虞岁抬起手,温柔细心地给她穿上。
虞岁也?十分配合,她有种诡异的心理:凡事大不了?就是一死,如果不怕死,那做任何事都无所谓了?。
作为杀手,原女主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准备“自尽”后招,防止被抓到后严刑拷问逼迫。
虞岁偏执地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死,当死亡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时她才?会有安全感。
比如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只?要咬碎,两息之内必死。
又快又不会太痛,深得虞岁的心。
如果姜泽裕试图伤害她,让她不舒服,本就不是很想活的虞岁就有理由咬碎毒药,干脆一死。
可姜泽裕对她很有耐心。
虽然他在帮虞岁换衣服,可两人之间?没有搞出半点暧昧气氛。
姜泽裕起初站在她身后,为她披上里衣时顺手摸了?下背上的伤痕,“每日早晚涂药,一月后就不会留疤。”
虞岁盯着影子的尾巴数来数去,还没适应自己是哑巴的设定,下意识张嘴说了?句:“好麻烦。”
随便?吧,留不留疤都无所谓,反正?她也?看不见。
姜泽裕温声道:“可不是让你自己动手涂,怎么就嫌麻烦了?。”
虞岁:“……”
她刚是背对姜泽裕说的话吧。
虞岁怔愣片刻,刚想转身却被姜泽裕阻止,“我给你涂。”
他拿了?药瓶,在指腹沾上药膏后抹在虞岁背上伤痕处。
虞岁试探性地叫了?声:“陛下?”
姜泽裕回应:“嗯?”
虞岁:“……”
他听见了?。
他怎么听见的?我不是哑了?吗?我自己都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虞岁懵逼时瞥见地上的影子后瞬间?释然。
他是妖怪。
那没事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姜泽裕笑道。
虞岁张张嘴:“陛下能听见我说话的声音?”
“终于发现了?。”姜泽裕沾了?药膏力道不轻不重地在伤口处按压涂抹,“说来也?巧,我虽听不见你的心声,却能听到你开?口说话的声音。”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虞岁挑拣出了?重点却没有去深想,而是回:“我听不见。”
她听到身后的人轻声笑了?下。
虞岁又补充道:“听不到我说话的声音。”
姜泽裕解释:“因为你是哑巴。”
虞岁说:“那陛下能听见哑巴的声音,是因为陛下是妖怪?”
姜泽裕对皇后的直言与干脆十分感慨,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人了?。
他给虞岁穿着衣服,绕到她身前?来问:“你觉得我是什么妖怪?”
虞岁低头看他的影子,清醒地重复昨晚断断续续的回答:“陛下是有九条尾巴的狐狸精。”
姜泽裕面色不变,依旧温和从容,手下动作不快不慢地替她系着衣带。
他说:“看到了??”
虞岁:“陛下的影子是只?狐狸。”
说完才?抬头看眼前?的人,刚巧对上姜泽裕看过来的目光,被他注视着虞岁竟感到心境平和,短暂的驱散了?她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厌世。
虞岁怔了?怔。
在她怔愣时,姜泽裕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笑道:“你可知昨晚我封你为后时听到无相侯在想什么?”
虞岁眨了?下眼,发现衣服已?经穿好了?,歪头打量铜镜里的自己,随口说:“不是很想知道。”
姜泽裕牵着她往外走去,也?不管她想不想知道,继续说道:“当时不少人都在心里说陛下疯了?,只?有无相侯想的是如何把你抢回去,甚至想当场弑君。”
他笑道:“可真是吓人。”
虞岁表示她这个?“人”没有吓倒,你这么说吓的是“狐”吧。
姜泽裕瞥她一眼,似乎心情很好地说:“随我一起去看看,他要怎么把你从孤手里抢回去。”
虞岁现在的状态是:都行?,可以,你随便?。
昨日选妃大典结束,众妃嫔都给自己定下目标,今后为了?皇后之位努力奋斗,谁知道还没开?始努力呢就半路杀出个?哑巴舞姬摔了?一跤拿下后位,大典都不用举行?,直接入住凤鸾殿,甚至在陛下的承乾宫过夜。
妃嫔们?心中那叫一个?恨。
更让她们?觉得离谱的是第二日要去凤鸾殿请安,可皇后却一睡不起,妃嫔们?想要走又被拦下,被迫等着皇后睡醒。
其中有不少权臣之女,试图仗着家族势力跟拦人的侍卫硬刚,却不想拦人的都是新帝的暗卫,意识到这是皇帝的意思后才?逐渐安静下来。
在去凤鸾殿的路上虞岁听姜泽裕说,到时候妃嫔们?对她可能多有不满,当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发现众多美人在凤鸾殿等了?一天后才?明?白。
姜泽裕还安慰她:“别怕,你是皇后,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下边的妃嫔们?:“……”
陛下,臣妾们?听得到。
虞岁耷拉着脑袋在姜泽裕身边坐下接受众妃嫔请安,她没法说话,只?能在众人请安后抬手示意。
宫斗剧她也?不是没看过,再加上这是新帝的第一批后宫美人,听说还是他亲自选的,估计都是些狠人,一想到要跟这帮美人勾心斗角虞岁就想死。
她舌尖舔了?舔安置毒药的那颗牙,忍不住想要将其咬碎。
姜泽裕问:“皇后哑疾,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妃嫔们?不少都是出身高贵,从小被骄纵长大,哪里受过今日这种气,也?不如家中每日早朝面对皇帝的长辈清楚姜泽裕的脾气,只?听说新帝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就算家中长辈有过告诫,这会也?失去理智。
陛下说不得,这舞姬出身的哑巴皇后还说不得?
淑妃轻抬下巴望向?高位上的虞岁说:“臣妾也?是个?爱舞之人,昨夜见皇后娘娘一舞惊艳至极,便?想讨教一二,不知皇后娘娘平日都在何处教习?”
何处?
宫外教坊呗。
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后的出身卑微,跟她们?可比不得,除了?那张脸和身段好看,再没有别的优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加上彼此?都被关在凤鸾殿一整天就为了?等皇后来跟她请安,这口气妃嫔们?怎么都咽不下去。
淑妃话音刚落,贤妃便?笑道:“臣妾昨晚恰巧听见下人说皇后娘娘常出入公主府,之前?一段时间?奚宁公主去哪皇后就去哪。”
“莫非是在公主府教习?”淑妃挑眉,笑盈盈地朝耷拉着脑袋的虞岁看去。
林昭仪俏皮笑道:“昨夜的舞姬也?出自公主府,想来是这里没错。”
“能得到皇后娘娘亲自教习,臣妾可真是羡慕死奚宁公主了?。”
“是呀是呀。”
听着妃嫔们?说笑声声,虞岁明?白她在奚宁公主府当奴婢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淑妃们?说这话完全就是为了?膈应嘲笑她。
皇后?昨夜之前?可是一个?在公主府被人肆意欺辱的奴婢而已?。
以为皇后听见这些话心中肯定是羞愤难忍,可虞岁甚至在发呆,她的注意力都在身边之人的影子上。
旁侧的小太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位主子,发现皇后娘娘无动于衷,陛下神色从容,也?看不出喜怒。
等妃嫔们?笑完后姜泽裕才?问虞岁:“淑妃说的可对?”
虞岁摇头。
淑妃刚要开?口,却听姜泽裕温声道:“叫奚宁公主过来,看看淑妃与皇后之间?谁在撒谎。”
她说的可是事实,看来陛下还不知道皇后曾是奚宁公主的奴婢,淑妃心中暗喜,安心等着奚宁公主过来一起羞辱虞岁。
姜泽裕见虞岁一直在看自己的影子,眼里掠过笑意,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让对方在两人座位前?搬来屏风挡住妃嫔们?的视线。
虞岁这才?将目光从影子上移开?,慢吞吞地转落在姜泽裕身上。
姜泽裕微笑:“总算舍得看我了??”
虞岁眨眨眼。
她总觉得这新帝在搞事情。
当奚宁公主被带进来后,虞岁肯定,他就是在搞事情。
“奚宁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奚宁公主内心忐忑又不安地伏身行?礼。
一想到自己竟然朝虞岁下跪行?礼,奚宁公主就气得要死,行?礼的动作也?显得很是别扭,完全不想抬头去看虞岁得意的嘴脸。
她行?完礼就要起身,姜泽裕却道:“奚宁是觉得自己就快要嫁人离宫,就连规矩也?不守了??”
奚宁公主吓得膝盖一软又跪回去,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虞岁也?没想到温温柔柔的姜泽裕这么有威慑力,书里不是说这公主不待见新帝,也?不怕他,甚至常常仗着新帝没脾气各种作闹。
怎么这会半个?字都不说就跪回去了?。
不过她反正?是不信身边的姜泽裕是个?没脾气的昏君。
见奚宁公主又跪回去的姜泽裕满意地眯了?下眼,看向?略显惊讶的淑妃说:“如今奚宁已?到,淑妃,该你问了?。”
奚宁扭头去看淑妃,不知道这女人说了?什么才?把自己招来。
此?时殿内的气氛有一点点诡异。
淑妃压下心中怀疑,面上带笑地问奚宁公主:“奚宁公主,皇后娘娘今日之前?可都是在你公主府?”
奚宁面色微变,暗恨淑妃多事。
她正?怕这事,以为虞岁哑巴了?姜泽裕就不会知晓这事,却不想后宫的女人为了?争宠把这事抖出来。
“淑妃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才?会如此?想,我与皇后娘娘昨日晚宴是初见。”奚宁瞪了?眼淑妃,抬头看回上方,隔着屏风她看见虞岁是何表情,却自信她对无相侯的忠心不会坏事。
她哪知道虞岁昨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无相侯给卖了?。
众人瞧见屏风后的虞岁侧身对姜泽裕说了?什么,还抬手比划一下,摇了?摇头,随后就听姜泽裕温声道:“看来是淑妃错了?。”
奚宁松了?口气,心中冷哼声,算她识趣。
“陛下!”淑妃从椅子上起身不甘道,“皇后是奚宁公主身边的奴婢一事在宫外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奚宁怒斥:“淑妃娘娘何苦含血喷人贬低皇后娘娘!”
两人彼此?怒目而视时,却听一声轻笑响起,姜泽裕道:“这话倒是没错。”
什么?奚宁惶恐,淑妃愣住。
“皇后方才?跟孤说,她的确曾在公主府待过,但?不是为了?教□□舞乐,所以淑妃错了?。”姜泽裕望向?淑妃,微笑从容,“淑妃当着孤与皇后的面造谣撒谎,令孤很是失望,今日起贬为昭仪,搬出清平殿,禁足一月。”
“陛下!”淑妃脸色惨白,完全没想到自己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就直接被贬了?!
贤妃轻扯嘴角,试图劝说:“陛下,这是否罚得……”
姜泽裕笑道:“你之前?也?参与其中,孤却未说半字,贤妃觉得如何?”
贤妃抓紧了?衣袖,立马闭嘴。
姜泽裕说:“皇后乏了?,请安后若无事,便?都下去吧。”
妃嫔们?小心翼翼地起身,唯有淑妃试图上前?却被小太监拦下,听她又急又气道:“陛下!我父亲可是两朝元老,看在父亲的份上,恳请陛下……”
姜泽裕笑道:“既如此?不服气,便?押入天牢,等你父亲来救。”
还没走远的妃嫔们?听到这话都感到不可置信,这种话是那温润如玉的陛下说得出来的吗?
方才?看戏的暗卫开?始干活,拉着淑妃退下,大殿里回荡着她的惨叫,让还跪在地上的奚宁公主脸色发白。
姜泽裕牵着虞岁的手起身走出屏风,往外走时似乎才?注意到还跪着的奚宁公主,停下道:“奚宁为何还跪着?”
“陛下……”奚宁公主颤声道,“陛下还未允奚宁起身。”
姜泽裕笑道:“孤自然是允的,皇后刚才?也?开?口应允,你没听见?”
什、什么?她什么时候开?口说了??奚宁公主一脸懵,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虞岁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忙道:“听、听见了?!”
“是么?”还没起身,姜泽裕这轻飘飘的一声问又吓得奚宁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姜泽裕问:“公主说她听见了?,你们?可听见了??”
小太监等人齐声道:“奴婢/奴才?没有听见。”
姜泽裕站在她身前?,眉目慈悲温柔如神佛,倒映在奚宁眼中却是炼狱修罗:“奚宁是有喜事将近,高兴的都忘记你把孤的皇后毒哑一事?”
奚宁这下再也?绷不住,满眼惊惧地求饶:“陛下、陛下误会!皇后娘娘哑巴一事与奚宁无关啊!”
姜泽裕笑了?笑,牵着虞岁越过她走开?,“那就什么时候听见皇后叫你起来再起吧。”
小太监赶紧跟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陛下似乎很高兴。
虞岁也?这么觉得。
姜泽裕一通操作疯狂搞事,搞完事后他是高兴了?,倒是给她拉了?无数仇恨。
像是从她眼里看出了?想法,姜泽裕摸了?摸她的头,含笑说:“不用害怕,没人能越过孤欺负你。”
“方才?不少人都在心中嫉妒你,尤其是贤妃,她是这么多人里最善伪装的。”姜泽裕牵着她的手走在开?满花的御花园,耐心同她说道,“我选进宫的可都不是些泛泛之辈。”
他选妃是有标准的。
姜泽裕说:“她们?都符合一些条件,比如不会喜欢我,更喜欢权力,有野心,会不择手段,像那些软弱善良之辈在第一天就被送走,留下的人手里多少都有着一两条人命。”
虞岁忍不住从影子里抬起头来看他,你搁这养蛊呢?如果书里的新帝是傻白甜,那她眼前?这位就是黑深残了?。
姜泽裕微笑:“我发现就算听不到你的心声,但?也?不算难猜。”
虞岁觉得他挑选妃嫔的条件自己一个?都不符合,于是问:“那我符合什么条件才?成了?皇后?”
姜泽裕停下脚步在花丛月色中打量她片刻,微笑道:“我喜欢。”
虞岁又一次在他的注视中感到平静,同时想不愧是皇帝,果然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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