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用力转身往回走?。她已经不在乎颜面了?,但还是不想让这家铺子的人们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但,一道温柔的呼唤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柔儿?”白洛不确信地喊道,“是你?么?,柔儿?”
在府中再难过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柔儿,这一刻突然红了?眼圈。
若是之前?能听进?去这位女掌柜的话便好了?......
感情?这东西,就如同水晶一般脆弱,一旦产生裂痕,便会迅速变成一堆粉末,再也生不出夺目的光华来?。
是她傻,以为摔碎了?的水晶还能粘合成原来?的样子。殊不知,碎了?便是碎了?,即便勉强维持了?当?初的样子,也不是最初的那块剔透无暇的水晶了?。
自周郎与她说要娶那妓子进?门后,他们已经数日未说过话了?。她没想到当?初琴瑟和鸣的他们会变成相对无言,心上人长久的冷漠和疏远逼疯了?她。所以,那一晚她疯了?一般跑出了?家门。
在大街上游荡时,她发现了?一家夜宵铺,那里面的吃食据说可以让雕琢容颜。她一下?子着了?迷,那时她想着若是自己再美?一些,周郎就不会离开她了?吧。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那么?疯狂,一是真?的被愤怒和悲伤蒙蔽了?眼睛。二便是,周郎突然的讨好加深了?她对这个错误观念的认可。
那夜她回去后,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上。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果真?发现皮肤更细腻了?一些。
那日恰逢休沐,破天荒的,周郎和她一起共用了?朝食。静静吃了?半晌,周郎突然道:“夫人,是我错了?,我们和好吧。”
她惊喜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望进?周郎的眼睛里。
周郎的眼睛像上好的铜镜,里面全是她的影子。
她想,她的相公果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只要她一直维持着美?貌,他们的感情?便会始终如一。
他们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他作画她研墨,她抚琴他读书。那些安静而美?好的日子里,府中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相爱的痕迹。
她日日都要去夜宵铺吃美?容养颜的吃食,那时她听不得劝说,还赌气?地想,明日一定要带她的周郎一起来?,让这些质疑他们感情?的人看看,何为情?比金坚,何谓情?深似海,何谓柔情?蜜意。
白洛小跑到那熟悉的背影身前?,发现这人果真?是消失了?数日的柔儿。
柔儿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还要差,第一次见到柔儿时,她的眼神是疯狂的、偏执的。但这次再见,柔儿眼神却是空洞的、绝望的,仿佛是火焰灼烧过的原野,只留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白洛握住柔儿的手,小心地问道:“柔儿,要进?去坐一下?么??”
柔儿茫然地转头看着白洛,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其实?铺子中早已满座,但白洛到底不放心放柔儿一个人离去,于是带她去了?后厨,让她坐到了?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后厨深处。
递给柔儿一杯荔枝膏水后,白洛轻声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几日没来?,我们都很?担心你?。”
柔儿一下?子被这问话刺痛,费力维持的平静寸寸龟裂,露出了?难堪的屈辱与沉痛来?。
“周郎、周承泽他、他想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柔儿一下?子回到了?那个痛苦的夜晚。她因着生气?,走?的早了?一些,比平日里到府中的时辰早了?半个时辰。
管家见她回来?,表现得很?是慌张,转头就要唤人去通知周承泽。她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第一次厉声斥责了?管家,对她忠心耿耿的陪嫁丫鬟桃枝拦住了?通报的下?人。
循着直觉,她来?到了?她和周承泽的房间。站在房间外,她第一次不敢打开那扇门。
那时刚成婚,他们感情?还深厚,周承泽便没有另外开辟居住的宅院。即使他们冷战,周承泽也是住在书房,没有住进?过别的院落的卧房。
房间内传出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下?人们的耳根都变得如同火烧,她的脸却一下?子变得煞白。
“大人快些,姐姐马上就要回来?了?呀~”媚得发腻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如同潮湿的水草,紧紧密密地缠住了?她的心,让她一下?子透不过气?来?。
但给予她致命一击的还是爱人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怕什么??我日日给她送慢性毒药,她活不了?多久了?。”
她一下?子想起了?每日厨房送来?的滋补药膳,下?人说是老爷怜惜她上阵子熬坏了?身子,特地嘱托厨房做了?给她补身子用的。
寒意从心底传遍了?全身,让她头皮发麻。
她想起了?被忽略的许多真?相,她那日偷偷从府中跑出去,贴身丫鬟找了?她半夜,却没听说他找过她。她跑出去前?几日,因着心中苦闷给家中去了?一封书信,而周承泽与她和好后,也让她给家中送了?信。她夜夜出来?吃夜宵,却从未想过她离开府中的时候,他又在做些什么?。
原来?,周承泽突然转变态度,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惧怕她家中的势力。
多么?可笑啊,当?年一介清寒书生,仍能不事权贵。如今做了?侍郎大人,却开始曲意讨好起了?她的娘家。
她不顾一切地推开了?那扇掩藏着罪恶的大门,看见了?她的相公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了?她的床上。
两人并没有被捉奸在床的惊慌失措,他们熟稔自然地仿佛是家中的主人,而她,倒像是一个游离在府里的外人了?。
“从我的床上滚下?来?!”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但话音却坚定冷静得可怕,“周承泽,我要与你?和离。”
荔枝膏水中的冰块融化了?,她饮下?一口,感受到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里。
“这冰雪饮子竟是比我的心还要热一些。”她颤着声道。
话音中的悲痛欲绝让白洛眼睛发酸,她将?柔儿拥进?怀里,“那后来?呢?为何拖了?数日仍未和离成?”
“后来?,母亲和弟弟亲自来?了?京城。他们劝我,和离过的女人名声便毁了?,往后是找不到夫家的。所以他们让我忍一忍,即使做个样子也好。他们还劝我,我是侍郎夫人,只要我不松口,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便不会踏进?侍郎府大门。”
柔儿怔怔地看着前?方,“可是周承泽他想让我死啊,即便这样,我也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侍郎夫人吗?”
白洛摇摇头,严肃而坚定道:“柔儿,女子活在世上并非只能靠男人的,即便和离,你?还是你?,不是什么?罪人。离开伤害了?你?的人,你?会过得更好。”
“可是,离开侍郎府,我又能做什么?呢?嫁过人的女儿便没有家了?,我回娘家便是让爹娘蒙羞。可是若是不回娘家,我又能去哪里呢?”
柔儿痛苦地闭上眼睛,“娘亲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从未教导过我,和离后该从谁。”
“从自己。柔儿,我们女子有手有脚,自己便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谁。只要你?想并且肯努力,女子并不比男子差。”白洛望着柔儿的眼睛,想要给她安慰和鼓励,“我要开午食铺子了?,若是你?想,可以跟着我学习如何开食肆。学学做菜,学学做账,学学进?货,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教你?。”
“可是,我害怕,我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柔儿道。
“凡事都有第一次,没有人生来?就会所有事情?,只要肯学习便好了?。你?来?的正?好,我陪你?处理完和离的事情?后,你?便跟着我,从选址开始学起,可好?”
柔儿原本是非常害怕的,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感觉心是悬空的,无法?安定下?来?。但白洛的安慰却给了?她面对一切的勇气?,有一个这样温柔又强大的人做指引,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热泪滚下?,为这未曾在家人身上感受到,却从陌生人身上感受到的善意。
那一夜,她住进?了?白洛家中。第二日,她不顾家人劝阻,坚持与周承泽和离了?。母亲和弟弟见劝阻不成,当?日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京城。不过好在,他们没有带走?她的陪嫁。
丫鬟桃枝要跟着她,其余陪嫁的下?人仆妇都留在了?侍郎府。她不怪他们,留在侍郎府确实?比跟着无依无靠的她更好。
走?出侍郎府大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让她想起了?在蹴鞠场中无忧无虑奔跑的时候。那时青春年少,未来?总是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在想什么?呢?”白洛问她。
柔儿闭眼,感受到阳光洒在脸上,带来?温暖和光芒,“想到了?未出阁时,那时意气?风发,对未来?还有着憧憬和向往。”
“可是你?现在依旧风华正?茂啊,未来?一样充满了?未知的惊喜。”白洛道。
猛地睁开眼睛,却被太阳晃到了?。她不得不低头,缓解着想要流泪的感觉。但她的嘴角却弯了?起来?,并越弯越大,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她要使劲地在世上扑腾,让周承泽、亲人和一切看不起和离过女子的人看看,女子只凭自己,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从此,天高海阔,任她闯荡!
作者有话要说:搞事业的女孩子最美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