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相见

是夜。

宫墙内一片寂静,此时的洗华宫还是人影晃动,烛火摇曳。

“小离。”贵妃轻声唤了唤,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恍惚。

“娘娘,夜深了,快去歇息吧。”小离行至贵妃身边,看着贵妃如此忧愁的?模样,只得轻声劝道?。

幽幽的?叹息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贵妃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你说陛下如此昏庸,我到底还是命苦啊......”

“娘娘切莫如此想,想必是陛下近日国事繁忙,不得空来看娘娘罢了,娘娘切莫要放在心上。”小离安慰道。

“国事繁忙?呵......”贵妃嘲讽地笑了笑,凉凉道?:“那陛下还真是国事繁忙,现在不止宫里,就连大梁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说他昏庸无能,不理朝政,终日沉迷于美色,蜀州之患尚未解决就这般的胡闹,你瞧瞧那长乐殿的门,有多少时日未开了,他倒是好,把觐见的?大臣统统都挡在了门外,照此下去,大梁亡矣......”

“娘娘慎言!”小离连忙左顾右看,惶恐地提醒道?。

“国家大事自有陛下圣裁,娘娘当务之急就是要好好歇息,别苦了肚子?里的?孩子。”

提起孩子?,贵妃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温柔的?神色,她抚上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对,我现在也只有依靠这个孩子?了,陛下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实在是伤透了本宫的?心......罢了,便随他去吧。”

在小离的搀扶下,贵妃缓缓地向床榻行去。可就在这时,窗户上有一道?人影晃过,快得像是错觉,可还是被敏锐的?贵妃捕捉到了。

待躺下后,贵妃淡淡道?:“小离,你下去吧,今日不必守着我。”

小离立即会意,道?:“是,奴婢告退。”

小离将烛火吹灭,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今晚月色明亮,就连黑夜也变得温柔了几分,在月光的?笼罩下,小离回身将门关上,未有片刻停留,便匆匆离去。

小离刚走,房门便被再次打开了来,一抹高大的身影从稍稍推开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巧儿。”

“王爷。”

屋外月色正浓,屋内两人相拥。

“王爷,我想你想得好苦,你好久都不曾来看过我了。”说话间,关巧儿有些委屈。

“本王这不是太过忙碌吗,被一些事?情给耽搁了,这不一有空闲便想方设法的?来看你了吗?”

“王爷最近在忙什么??难道比我和孩子还重要吗?”

在漆黑的?屋内,萧炎轻叹了一口气,道?:“巧儿,我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们的以后,难道你不想和我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吗?”

“正大光明?”关巧儿稍稍离开了他的?怀抱,支起身子在黑暗中看着他。

她身为梁帝的?妃子?,而?萧炎身为臣子,这样大逆不道?的?关系如何正大光明?

黑暗中,只听萧炎冷哼一声:“如今萧弦已是臭名昭著,本王迟早取而代之,到了那时,本王是这天下之主,我想要你谁敢多说半个字,到了那时候,我们便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你疯了吗?”关巧儿明显吓了一跳,声音因害怕而?气息不稳:“你是想要篡夺皇位吗?!”

“能者居之,他萧弦荒淫无度,昏庸无能,早该退位让贤!”

“这是大逆不道?!”关巧儿低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巧儿!”萧炎一把抓住关巧儿的肩膀,压抑着自己情绪,咬牙切齿道:“难道你不想跟我厮守一生?吗?萧弦他完全就是咎由自取,现在朝臣们对他颇有微词,百姓们也议论纷纷,他不是一个明君,贤者居之,易位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

“王爷,你听我一句劝,谋逆可是杀头的大罪,就是陛下再不堪他也是大梁的?陛下,也是大梁名正言顺的皇帝,你切莫要动那歪心思,打不该有的?主意。即便我们只能在黑夜中相见,巧儿也没有怨言,巧儿只是希望王爷的一生?能够平平安安的?。”

“这样......”说着关巧儿轻轻的啜泣起来:“这样巧儿就算一生?困于这牢笼之中不得自由,也认命了......”

“巧儿,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规规矩矩,安安稳稳地当这个王爷就能平平安安吗?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相安无事?,只要有他在,我下半辈子?就永远不可能安稳!”

“王爷,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陛下是有容人之量的......”

“你知道什么?!”萧炎不耐烦地打断关巧儿的话,不悦地开口:“你一个后宫妇人怎知他的?狠毒,他现在对你好无非是因为你们忠肃侯府的?势力罢了,权衡之策乃是帝王之道?,更何况他宠爱你无非是看在你有了身孕的?份上,若是他知晓这个孩子?并非他的?,而?是跟人媾和私通有的?,你说他还会不会温情脉脉,宠爱于你,嗯?”

“到时候别说宠爱了,你让皇室蒙羞,你让萧弦颜面扫地,你不守妇道?,无视身份,将你赐死都是轻的?,说不定他会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忠肃侯府的?势力,连你爹关侯爷也要跟着遭殃,那时你便成了家族罪人,遗臭万年!”萧炎残忍地说着自己心中所想,完全不顾关巧儿的感受。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陛下不可能那么做的?,陛下也不可能知晓这个孩子?......”

看着关巧儿如此失神和无措的模样,萧炎默默地将她揽在了怀里,放柔了声音道:“巧儿,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我会保护你的?,只是纸包不住火,若是萧弦在位一天,我们就不可能绝对的安全,你明白吗?”

“可是我们也不能谋逆啊!若是败了......”

“不会的?!巧儿你相信我!”

关巧儿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王爷,我还是希望你静观其变,陛下若是昏庸无道?,自有他的?宿命,我们又何必强求?”

“巧儿,你不明白,我如果?什么?也不做,那么等萧弦从蜀州回来我就完了!”

“蜀州?”关巧儿有些发蒙,疑惑道?:“陛下何时去了蜀州,他不是一直在宫内吗?听说成?天跟贤妃和贾婕妤在房间里饮酒作乐。”

萧炎冷哼一声,问道:“巧儿,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关巧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道?:“貌似从赈灾队伍出发后,我就不曾见过他了......”

“莫不是......”关巧儿眼睛一亮,豁然开朗:“你是说陛下跟着赈灾队伍一同南下了?”

“没错。”

“那此时在长乐殿的是?”

“不过是傀儡罢了。”

“原来如此。”关巧儿点了点头,恍然道:“难怪我每次去见陛下都被那个叫高升的?小太监给挡了回来。”

“所以巧儿你知我为何执意如此了吧,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然萧弦出宫了,就别想活着回来!”

“王爷,陛下此去分明是心系蜀州百姓,并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昏庸,这不是好事?吗?还有,陛下去了蜀州为何王爷这么?紧张,难不成?蜀州之事?跟你有关系?”

“没错。”萧炎冷哼一声,大方的承认:“蜀州之患确实因我而?起,赈灾的银两被我私吞了大半,是我和蜀州的?知府勾结,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若是萧弦此去必定会查出真相,那么我这个王爷也就坐不安稳了。”

“为什么?啊?王爷,你这是为什么?啊?”关巧儿始终是不明白,至尊之位,名利权势,当真那么重要吗?比百姓还要重要吗?

“我为了什么?!”萧炎狠狠地摇晃着关巧儿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巧儿,你清醒一点吧!我是为了我们以后,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叫萧弦父皇你明白吗?!”

“王爷......”关巧儿此时心中五味陈杂,既心痛又害怕,面对萧炎的执念她也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只得喃喃念道:“可是我所求并不在此,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够好好的?。”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更好的?。”萧炎将关巧儿抱在怀里,不住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不然......”关巧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支起身子,急急道:“不然等陛下回来,我去求陛下,让她夺了我贵妃的?名号贬为庶人,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再不理会这金陵城中的?风云,一起去过逍遥的生?活好吗?王爷,就算是我求你了,或者你趁着这个机会带我走好不好,我们从此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巧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异想天开!”萧炎很是痛心的?看着她,对她的?失望一点一点的积聚,最后化为冷漠:“你不用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本王偏要让那萧弦有去无回!”

“你好好歇息吧,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着,萧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关巧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缓缓来到窗前,在月色的照映下,她脸上的?泪痕显得格外的?清晰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