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拖拉机上,见到身边黄沙漫天的景象,殊桥在这个瞬间终于有了一种自己的的确是来到了五十年代的感觉。
这可不就是那些年代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情节吗?
一个拖拉机,一群身着蓝白青衣服的人,头戴帽子,手里再拿个红.本本,一路上高歌,唱歌的时候因为拖拉机路过不平坦的道路,所以声音自带颤音,起起伏伏。
——呵呵,电视剧照入现实。
殊桥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听着小队长李国强同志苦口婆心地解释:“同志们,这一次只能坐拖拉机实在是因为这里整个市里就只有一辆汽车,已经被征用了。这辆拖拉机,还是从老乡家里借来的。人整个县城就这一辆拖拉机勒!”
为了不让同志们支教的心情受到影响,李国强也是蛮拼了呢。
殊桥苦中作乐地想着。
本以为拖拉机就够苦了,哪知道开到半道上,远处的黄沙居然被卷了起来,变得像一堵坚硬的墙,迅速朝着他们推进。
开车的司机中年人吓得一脚踩了刹车,没拿稳行李的人,差点就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沙尘暴来了!!!”司机大喊一声,声音全都是慌乱。
殊桥也慌了。
上辈子她在安.尼.尔山谷蹦过极,在科隆群岛深潜过,跟着万里龙卷风追过风暴眼,玩疯磕嗨的时候还跟一群疯子在楼顶玩跑酷。
谁没几个年少轻狂不知所畏的时候啊!
但从没见过这么猛烈,巨大,来势汹汹的风暴。
沙尘暴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巨兽,长着巨大的獠牙,似乎要把他们一口吞进。
那一个瞬间,鼻腔里全都是沙尘的味道。
干涩、且有些腥味。
李国强队长大喊一声:“下车!大家下车!躲在车后!”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往车下爬,东西都来不及拿。
殊桥还愣着,何秋露一把将她拽了下来。
十多个人,躲在车子后面。
只是一瞬间,风暴袭涌而来,如巨浪,不可抵挡。
这黄沙吞没了一切,何秋露摁着殊桥的脑袋,用自己的臂膀挡住了她,以此让她能够更少受风沙侵扰。
殊桥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能够闻到手帕上的味道和何秋露一样,有淡淡的梅花香。
不知过了多少,殊桥都觉得自己头发丝耳朵里甚至内-衣里都是风沙的时候,一切终于平静下来。
再也没有风沙的呜鸣。
符明诚欣喜若狂:“退了退了!全都退了!”他又想起殊桥来,想找她,可是现在大家都混乱一团,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心急如焚,“大家都没事吧?小殊同志,你没事吧!”
殊桥声音沙哑,一张嘴,感觉十秒以前有人拿着沙漏往她嘴巴里灌沙。
她咳嗽两声,没说出话来。
符明诚一见没人应答,更为惶恐了,“小殊同志!殊桥!你还好吗!你还活着吗!”
妈的。
殊桥暗骂,这符明诚喊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她有意思。
“我在,活着。”殊桥没好气地说。
她才不关心符明诚呢,她转头去看何秋露,“秋露,你还好吗?”
她又不是忘恩负义的黄鼠狼,能够感受到刚刚何秋露对她的保护。
何秋露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如此狼狈的时刻,她的面庞依旧清新温婉,像一只遗世独立的栀子花,开在一片黄昏中。
“我没事,看看其他人吧。”
殊桥往后看去,现在,有些人的脸上显然已经露出了打退堂鼓的神情。
支教这件事,听上去善良且正义,可真正落地去做的,且做得心甘情愿的,没几个。
殊桥自问,要是她自己,她也做不到。
李国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现在赶忙安抚大家的情绪,“别着急,别着急。沙尘暴只是少数情况,不常见的。等我们到了县里,就好很多了。”
那开拖拉机的师傅似乎是个没眼力见的,操着一口方言,直说:“哪里哟,我们这一片,别的不多,就是沙尘暴多!哎呀,都习惯了,习惯了。”
李国强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堪。
何秋露见此,正想说话,忽然腿部一痛,倒吸了一口气。
殊桥扶着她,连忙问:“秋露,怎么了?”
何秋露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小虫子咬了一口。”何秋露宽解她,“不碍事的。”
这破地方!殊桥暗骂一声,但她也怕虫子,什么蟑螂蜘蛛飞蛾,一听就觉得毛骨悚然。她赶忙偷偷打开系统界面,看着自己的背包。
现在,她的背包里有三样东西。
一颗万能驱虫丸、一把沙-漠-之-鹰(五颗子弹)。
还有一本因为完成了向西出发而得到的空白教科书。
殊桥查看了驱虫丸介绍。
[万能驱虫丸:一颗能消除虫子带来的负面作用,并自带无敌驱虫效果,所到之处,万虫必死的驱虫丸。一颗仅限一次,一次仅限一人。请谨慎使用哦~]
掐指一算,距离一个月还得有三个星期。
殊桥咬咬牙,关掉了背包界面。
能忍则忍,不到蟑螂围城,她绝不使用!
眼看那群人又差点扯皮起来,殊桥这暴脾气实在有点受不了,大喊一声,“来都来了,要走也等到了再走吧?搁着这黄沙漫天往哪里走啊?”
符明诚被她这阵仗吓到了,要知道过去,殊桥可是一个温柔美人,整天舞文弄墨,说话都不重声的。
时间,竟然是能够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可是……符明诚偷偷看着她,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风沙,她还是这么美丽。
美丽得让他心动。
殊桥可不管符明诚心中持续上演的言情故事,一门心思逃离沙漠。
沙尘暴这玩意儿,有一就有二,得赶快到绿洲地区去,或者到城镇。
有了殊桥这一通发火,大家动了起来,终于花了快一个小时,抵达了县城。
人还没下拖拉机车,有个男同志就撂担子不干了。
“李国强队长。”他义正严辞地说,“当时组织支教队伍的时候,你跟我们保证,我们要去的地方,条件较好,有我们自己的宿舍和培训基地,还有人专门安排食宿。但是现在,李国强同志,我要认真地质问你!这个地方,真的有你说的那些条件吗?”
男同志手一指,所触及的地方,不过是一片零零散散的瓦土屋,带着稻草的墙。
荒芜、颓败、贫穷、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