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昔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在床上。
昨晚的记忆，停留在她的下巴枕在克里默的锁骨上，她的獠牙抵着克里默的脖颈大动脉……
再多余的，就全模糊成了大雾弥漫的夜色，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苏小昔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的位置。
每次恶魔显形的时候，她的这两颗虎牙就会变成獠牙，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却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她显形好像是全凭克里默决定的？
可为什么他能控制这些，他到底是谁……
苏小昔发现，对克里默了解越多，他身上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又是去教堂的时间，克里默今天没有等她，苏小昔一边走一边检查着游戏面板。
看到任务信息的时候，她愣得脚步一顿。
原本寻找恶魔进度的1/5居然变成了0/3。
恶魔数量会变，她之前就知道，不过怎么昨天一晚上少了两个恶魔？
再一看自己的基础信息，更加呆滞。
清清楚楚写着——羔羊。
苏小昔没想到自己还能从恶魔变成羔羊的。
一头雾水的同时，又暗自庆幸，今天晚上不咬人也不用再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了。
那种嗜血的欲.望真是非常难受，大概拿头撞墙以头抢地都没那么痛苦吧。
……
教堂前，玩家们又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今天的匿名信投谁。
络腮胡没来，大家隐隐猜到他可能出事，那些新手也就更加没了主心骨，有点儿像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攀咬着。
还有两个新手玩家也没来，大概牺牲在了恶魔的手上。
卡罗琳和另外一个中级玩家还在，可他们现在脸色也都很不好，甚至懒得出声去教新手投票。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原本以为只是来白捡游戏币的一个新手关卡，居然让他们现在心生怯意，后悔不该来。
至于这投票，还有意义吗？
反正他们投谁都没用，最后审判还不是神父说了算。
一时间，都有些提不起劲儿来的丧气。
也有一些心思活跃的新手，想在克里默那儿套套近乎，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信息，怎么能获得神父的一点点偏袒。
然而，克里默那生人勿近的气质，实在让大家不太敢开口。
最后又都只好转移目标，和苏小昔多聊几句。
毕竟苏小昔是游戏里和克里默走得最近的人。
苏小昔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谁和她聊上几句都觉得她人真好，既天真又单纯还善良，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一道光。
都完全没发现和她聊了半天，目的不但没达到，还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线索一股脑全倒出去了。
就这样聊着聊着，胡乱把匿名信写完，到了神父吟唱安魂曲的审判环节。
这次，也不知道克里默有没有背地里操纵投票结果。
总之神父审判的是那位中级玩家。
第三次见到审判现场的惨状，大家的接受能力好了许多。
只是走出来的脸色苍白了一些，心情沉重。
因为审判结束以后，大家发现，这个中级玩家真的是恶魔。
原来真正的恶魔被审判后，会留下一颗黑色腐烂的心脏。
恰好大家的游戏面板里也提示找到了一个恶魔。
苏小昔瞟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任务进度，已找到恶魔1/3，然后又看到神父俯身收起心脏，说道：“昨天的日常任务，只有一个人完美完成。”
是简，她收到了一条关于恶魔的线索。
几乎是白光飞进简的身体之后，她就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半晌未动。
苏小昔羡慕地看着她，不是为别的，只是也想早点找到这些恶魔，离开这破地方啊。
克里默把苏小昔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双手插兜，随口问道：“想要？”
苏小昔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遗憾道：“也不知道我昨晚怎么就晕了呢？要是把爱丽丝接回家，我也能得到线索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心虚她昨天咬人的举动，也没想起克里默领口遮住的脖颈上，被她咬出的草莓印。
幸好她什么都不记得。
克里默心底庆幸一句，朝神父递了个眼色。
正打算离开的神父脚步一顿，很难搞地挠了挠头，然后偷偷摸摸弹出一小缕白光飞到苏小昔身体里。
苏小昔脑海里忽然多了一条恶魔线索【它总是藏在最安全也最危险的地方】。
她下意识看向神父。
神父连忙朝她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赶紧溜，可千万别被其他玩家发现了啊！这可是作弊行为！
……可还是被发现了。
苏小昔发现卡罗琳就在路边等她，虽脸上挂着笑容，可这笑却极有深意，瘆得她头皮有些发麻。
“卡罗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虽然心里直打鼓，但苏小昔还是灿烂又天真地跟卡罗琳打了招呼。
卡罗琳却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道：“你已经知道，我是恶魔了吧？”
苏小昔被问得瞠目结舌，茫然道：“卡罗琳姐姐，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不用拐弯抹角了，我就是恶魔。”卡罗琳直接承认。
与此同时，苏小昔脑海里的任务完成进度忽然提示——
【找到恶魔2/3，请再接再厉。】
苏小昔忽然有点傻。
原来并不需要送恶魔去审判，只要对方亲口承认自己是恶魔就可以？
卡罗琳咬着唇，无奈道：“你的任务进度更新了吧？不瞒你说，我的任务也是找到恶魔。昨晚，我和沃特去杀羊羔的时候，撞见了对方。坐下来好好聊了半天，我们听到对方承认自己是恶魔的时候，游戏面板里的任务进度就更新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承认？”苏小昔皱起眉，“既然只要找到，不要审判，我们没必要自相残杀的。”
“不可能的。”卡罗琳颓败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恶魔，你不知道，晚上如果不咬死一只羊羔，我们就会死。”
苏小昔有点发愣。
她之前就是恶魔啊，可她没咬死羊羔，她也没死。
……是克里默救了她？
卡罗琳又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同样的，我们已经咬死过新手玩家，你们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呢？如果亲口承认自己是恶魔，这不就相当于直接送死吗？”
苏小昔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同我说这些干嘛呢？”
卡罗琳也直直地望着她，“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样……让克里默对你另眼相待的？”
“他是我哥哥呀。”苏小昔不假思索地回答，“按照角色设定，他本来就要对我好，不然就ooc了，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所有玩家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
“可他不是玩家。”卡罗琳咬着嘴唇，终于纠结地说出了事实，“而且，他也没必要对你那么好，超出正常范围的好。”
苏小昔歪着脑袋看她。
卡罗琳接着说道：“他给了你很多道具吧？不然你不可能对付得了大胡子，或者，他直接帮你杀了大胡子？”
苏小昔忍不住问她，“你知道……他是谁？”
卡罗琳欲言又止地点点头，神色有些犹豫，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带我通过这个新手关卡吗？”卡罗琳提出条件。
苏小昔觉得有点好笑，也懒得再装天真烂漫，直接说道：“你是中级玩家，我只是一个新手，你让我带你？”
“有克里默为你撑腰，一切都不一样了。”卡罗琳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个笑话，语气一顿，有种感慨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强。”
“你以前就认识他？”苏小昔好奇。
“不认识。”卡罗琳没有撒谎。
心底的谜团越来越多，苏小昔不得不答应，“好，我一定力所能及地帮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卡罗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她是恶魔，又碰到了出了bug死亡率飙升到90%的新手关卡，为了活命，她只能向苏小昔这样的新手低头。
谁让人家运气好，能得到程序员的青睐呢？
“他也许是程序员。”卡罗琳说出了克里默的身份。
“程序员？”苏小昔有些恍惚，“是现实里我理解的那个程序员吗？”
“差不多吧。”卡罗琳耸耸肩，“你知道，我们都在这个逃生游戏里。既然是游戏，那就免不了出现bug需要程序员进行维护嘛。”
“所以，是因为我们这个关卡出现了bug，所以他才会出现吗？”苏小昔恍然大悟。
她说呢，巨脸哥哥肯定不会坑她的嘛，说了这一关容易就肯定容易。
至于游戏读取的时候死亡率忽然飚得这么高，是因为出了bug。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可惜卡罗琳对程序员没有更多的了解。
甚至这是她第一次亲眼在游戏里见到程序员。
在逃生游戏大多数玩家的认知里，游戏里的程序员向来是强大又神秘的存在，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游戏世界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关卡里，以各种各样不起眼的身份，或许是个修管道的，又或者只是路边烤串的，默默地修复好关卡里的bug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与玩家们产生任何瓜葛和联系。
他们从来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所以只是某些玩家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才会惊觉。
所以卡罗琳用了“也许”这个词，因为克里默实在太不像个程序员。
游戏里的玩家，见过程序员的少之又少。
可论坛上，都说程序员都是穿着黑袍子，戴着眼镜，神色阴沉而无趣。
更何况，身为一个程序员，他怎么可能偏袒玩家，又怎么能偏袒玩家？
这是卡罗琳最费解，也最不敢相信的一件事。
和苏小昔的聊天里，她起码质疑了四五次。
苏小昔本想用“人格魅力”来解释，可到了最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她虽然很自信，却也不敢自恋自大。
所以回到家里，看到克里默又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苏小昔直接走了过去。
她的身影在他侧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嗓音也轻软地落了下去。
“哥哥，你真的是……程序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