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默点头承认，他是程序员，却好像没打算和苏小昔说多余的话。
还是苏小昔问他，“那哥哥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呢？”
“9号。”
苏小昔歪起脑袋，“我想知道的是哥哥的真名诶。哥哥来这里之前，在现实也有名字吧？”
“不记得了。”克里默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不太愿意提起从前。
苏小昔很会察言观色，识相地没有追问，只是嗓音又轻又软地说道：“叫9号好像很生分诶，我还是叫你哥哥吧？你真的和我哥哥很像呢，而且他名字里也有一个谐音的‘九’字喔。”
已经认清苏小昔真面目的9号：……emmm，编吧，信你一个字算我输。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有点舍不得拒绝她。
苏小昔一看有戏，眸子亮晶晶的，哥哥喊得更欢了。
“哥哥，那这新手关卡到底出了什么bug呀？现在解决了没有？”
“小问题，已经差不多了。”作为王牌程序员，这种小bug对于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哥哥对我这么好，我能为哥哥做什么呢？”苏小昔又换了一种问法套他的话。
其实换句话说，就是你对我这么好，有什么企图？
原本是质问，可换成这样问，反而让9号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对她好，是为了这场游戏结束后，从她身上拿走金手指。
可她却这么感激他，傻乎乎地还想为他做点什么。
9号垂下眼，深思片刻，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选全新金手指？”
听他这个问题，苏小昔大概就猜到他是为了她的金手指来的。
她眨眨眼，无辜道：“我也不想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选到这个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金手指。”9号迫不及待地说出条件，“等这场游戏结束后，你把全新金手指交换给我，怎么样？”
属于玩家的金手指和道具，都不是游戏官方可以随意剥夺的。
就算他是程序员，想从玩家身上拿走东西，也需要玩家答应。
知道这个规则，苏小昔心里有了底气。
只是，为什么呢？
她又开始不着痕迹地套9号的话，“完全没问题呀哥哥，既然哥哥要，那我肯定会给哥哥的。只是哥哥，这个金手指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呢。”
“……是我设计的。”9号眼神深邃，语气微妙。
苏小昔：QAQ完了完了，叫你多嘴，这不是拍到马屁.股上了吗？！
“嗯嗯，其实也挺有用的！至少它能帮我隐藏身份不结仇呀，我超喜欢这个金手指的！”苏小昔立马又改口。
9号被这小马屁精的怂样逗得有些想笑，嘴角微微一翘，“确实有那么一点用，不然把它设计出来干嘛？”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收回去呢？”苏小昔忽然想到什么，害怕得皱起眉，“它不会在我身体里面爆.炸吧？”
“放心，没有生命危险。”9号按住额角，“只是逻辑算法上出了一点问题，所以需要回收。”
哦，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了，嘻嘻。
苏小昔笑得灿烂，满口答应，“好的哥哥，等这场结束我就还给哥哥哦。”
……
只剩最后一个恶魔没有找到，但苏小昔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是谁。
所以她没有再急着去做日常任务，反而继续刷了一天小镇居民们名字后面的数字。
她现在越来越熟练，所以刷得也越来越快。
加上这几天的努力，基本上大部分数字都被她刷成了三位数。
虽然不知道这数字到底有什么用，但当她忙碌了一整天，看到9号悄悄鼓励地点了点之后，她就知道，这玩意儿一定有用，于是也就更努力地刷刷刷了。
晚上，作为羔羊的苏小昔没有出门，美美睡了一觉。
又到了第二天，去教堂听神父吟唱安魂曲的时候。
站在投匿名信的信箱前，苏小昔忽然咬着笔，歪头看向9号。
“哥哥，我能写神父的名字吗？”
9号目光闪烁地看着她，还未回答，卡罗琳就已经惊讶地插话道：“雨潼，你说神父是恶魔？”
苏小昔本来是小声问的，被卡罗琳这样放大声音一问，其他新手玩家也都看过来。
“我也是推测的。”苏小昔指着匿名信箱说道，“其实第一次来听安魂曲的时候，你们都直接进去了，只有我和哥哥写了匿名信。”
“当时我写了哥哥的名字，哥哥写了我的名字，可神父并没有审判我和哥哥其中的一个，反而审判了那个比较胖的新手玩家。”
大家：……
克里默眉梢微挑，没有说话，好整以暇地倚在树干旁，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
不错，他当时就是为了试探神父是不是有问题，没想到她还挺聪明。
这时，有新手玩家提出异议，“或许是神父不敢审判你们，所以才审判的那个胖子呢？我们都听说了，你哥哥可是大名鼎鼎的程序员。”
苏小昔下意识看向卡罗琳，看来是卡罗琳分别跟剩下的新手都打了招呼，告诉了他们一些秘密，也许还做了一些交易吧……
“现在只剩下一个恶魔了，但它似乎并没有隐藏在玩家里面，我觉得姜雨潼说的也有可能。”简倒是一直保持着智商在线，“那天神父审判那个胖子的时候，我的金手指感知了神父的心情，他好像……挺解恨也挺高兴的。”
简大大方方地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金手指可以查探NPC的情绪，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剩下的几个新手有点羡慕地看着简，她这个金手指是A级的，很难得。
既然有了简提供的线索，也有了苏小昔异想天开的要投神父的提议，大家商量了一会儿，分别在匿名信上写下了神父的名字。
神父成为恶魔，也许就是这个新手关卡的死亡率忽然飙升到90%的原因。
这是很合理的解释，能让大家感到信服。
于是当神父取走匿名信，又拆开看到一张张信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嘴角和蔼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教堂里，在众人面前，开始吟唱安魂曲。
苏小昔和其他玩家们坐在底下，心里都有点忐忑。
神父会审判自己吗？
很明显，他不会。
随着神父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宏大，简的衣角开始着火。
不过她并没有像之前的每一个被审判的玩家那样惊慌失措，她反而冷静地站起来，字字铿将地指控道：“你果然是恶魔！”
神父好像没听到，一直闭着眼，没有回答，只是简身上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些。
忽然，教堂里回荡起一声冷哼，不知从哪刮起一阵冷飕飕的风。
简衣角的火苗瞬间熄灭，随之而起的是9号的声音——
“你是当我不存在了吗？克里曼斯。”
神父终于睁开眼，语气和眼神都冰冷异常，“我可不叫克里曼斯。”
“这是你的角色名。”9号比他更冷，“既然你进了这个关卡，扮演了这个NPC，你就应该忘了前尘往事，只认现在的这个名字。”
神父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不洗去我的记忆？为什么要让我记得所有痛苦的事情，又要我假装那些全都没发生过？！”
“这是对失败玩家的惩罚，谁都一样。”9号冷冰冰地看着他，“而现在，你既然选择了ooc，就要面临更严重的惩罚。”
“我不后悔！”神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9号隔空拍飞，重重摔趴在台子上，咳出一口黑血。
神父冷笑道：“9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游戏的规则，你可以伤害我，可你不能直接杀了我！你只是维护部的人！你必须把我带回去，让其他部门的人给我定罪！”
“那又如何？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跪着求我把你带回去。”9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苏小昔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来9号居然还可以冷酷到这个地步。
比较起来的话，平时他对她的语气和神态，已经算很温柔和缓了。
神父咬碎了一口牙，吐出血沫，狂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游戏程序员就了不起？是，我斗不过你！但整个小镇都已经被我埋下了恶魔法阵！我要这小镇的NPC还有玩家们都为我陪葬！我被抓走，他们也别想活！”
听到这话，在场的玩家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9号，仿佛他是深黑海面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9号却冷冷看了一眼神父，嗤笑道：“你以为我在乎？”他最讨厌被人威胁。
神父愣了一瞬，随即笑得眼睛通红，“是啊你不会在乎的，这游戏里万万千千的npc和玩家，对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程序员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我早就知道了的，早就知道了的……”
9号当真是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在意神父嘀咕什么。
反倒是卡罗琳连忙推了推苏小昔，“雨潼啊，你快去和程序员大人说说吧！你和他那么熟，跟他说说，让他别丢下我们不管啊！”
其他新手玩家也看救命稻草似的看着苏小昔。
“……”苏小昔追上9号，见他脸色也很难看，心里稍稍安了心。
看来，他也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不在乎。
见到苏小昔，9号猜到她的来意，径直说道：“放心，我会保你不死。”
“那他们呢？”苏小昔露出担忧的神色，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天真的善良。
这也是她拿捏得很好的表情之一。
9号顿了一下，说道：“这些玩家会直接被判定为游戏失败，留在游戏里当五百年的NPC。”
“小镇上的NPC呢？”
“他们的死亡不在程序设计范围内，生命状态会直接湮灭，再也无法回溯。”
就相当于，这个副本直接毁了，里面的NPC直接魂飞魄散。
饶是苏小昔，听到这结局也有点窒息。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9号的眼底也划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游戏副本数实在太过庞大，偶尔出一些bug，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损失，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苏小昔叹了一口气，想起这几天打交道刷数字的那些小镇居民们，虽然他们都在努力不ooc，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些来自人类的温暖。
都是同类，说不定还有人是她的邻居，她的远方亲戚。
如果能力所能及地帮帮她们就好了。
苏小昔看了一眼9号，咬唇道：“如果他愿意抹去那个恶魔法阵，是不是就没事了？”
9号冷哼一声，“他建那个法阵，不就是为了威胁我放过他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9号似乎很生气，一甩袖子就冷冰冰地走了。
苏小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决定去找神父聊一聊。
虽然神父现在和9号闹翻了脸，但苏小昔一见到他就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果然神父没有对她出手，只是很不耐烦地问道：“都要一块死了，你还蹦跶什么？”
“神父叔叔，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就几个问题，我——”
“没兴趣回答。”神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苏小昔就知道这样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的，她反手从背后掏出一瓶二锅头，“那……神父叔叔，你也说了，都要一起死了。所以……死之前，你陪我喝杯酒吧？”
神父这个角色是不能喝酒的，所以他虽然好酒，却一直憋着滴酒不沾。
而现在，反正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ooc？
所以，神父没有纠结多久，点点头，放苏小昔进了他的小屋。
苏小昔前天刚在这儿吃过一顿好的，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坐到这个位置，居然天翻地覆。
她叹了一口气，把酒给神父满上，“来，今儿不醉不归！”
神父眼神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你这酒哪里来的？”
好像怕她下毒似的。
“我的道具啊，放心，咱们一起喝，酒里没毒的哈。”苏小昔把带过来的下酒菜也摆好，“不过这些下酒菜倒都是我做的。你尝尝？平时我爸就最喜欢吃我做的这些了，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听到她这话，看着她委屈又落寞的眼神，神父也忍不住露出哀伤的怀念之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抿了一口酒，所以他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如果我还活着，我女儿应该也可以给我做下酒菜了……”
苏小昔和他干杯，叹气道：“神父叔叔，既然都要死了，那咱们今天就做个伴吧！我当你女儿，你当我爸，补全补全心里的遗憾，聊聊天，醉一场，再一块死吧！我还没和我爸这么喝过酒呢。”
神父眼里满是回忆和遗憾，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把杯里的酒一口闷掉，又喃喃道：“你是个好孩子，喝吧。”
微醺的时候，最容易打开一个人的心扉。
苏小昔以前利用这一招，不知道从那些害死傅森淼的坏人嘴里有意无意探出过多少秘密。
现在，这招仍然百用不厌。
才半瓶酒下肚，神父就把他的事一股脑全说给了苏小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