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揖,与季决和蒋武烈寒暄:“什么状元郎,不过侥幸考的好一些。”
言语是客气,但掩不住眼中的得意和脸上的笑意。
周围的女眷一见他都像开水沸腾了,围了好几圈却无一人敢单独上前攀谈。有名门闺秀,也不乏姿色斐然,穿着惹人遐想的。
蒋武烈眯起眼睛,笑的猥琐:“范兄真是好艳福啊!”
范锦然微微点头作招呼,却并不和女眷攀谈,拿捏着他的文人风骨:“哪里……大约都是想打听小王爷的。”
季决:“哈哈哈!只怕金榜题名时,范兄还要招架不住呢!”
苏苓探头一看这架势,果然苏菁菁和孙莹莹都挤到前排了,个个娇羞扭捏,似弱柳扶风状。
只是万花丛中,独唐娇绝色独立,一双素手引视线,把着讲究的泥瓷茶壶,弯下不足盈握的细腰,倒上一杯清香澄澈的牡丹春碧茶:“范小哥哥到的真早……”
范锦然自然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娇妹妹,老远便闻到你这生香熏袖,怕是小王爷喝了,都要称赞几分。”
“小哥哥说笑了,上不得台面的手艺。倒是怎得还不见小王爷?”
“哦,王爷他还在西山打猎,晚点才会到。”
三男一女在茶香四溢的水边亭台谈笑风生,说起了文考的情况。
范锦然:“孙兄果真没来?”
蒋武烈指指张弦月:“自然,还放大话说第一非他莫属,结果呢?派了张兄这个替死鬼来!”
众人好一顿笑。
孙莹莹趁机插上话:“我哥哥啊,为这事还在家懊恼呢。我爹揍了他一顿,说这第五名不配进我们家门。”
季决玩味:“不配你们家门?那把张兄置于何地?”
众人耐人寻味的目光果然集中在张弦月的身上。
张弦月拱拱手:“不值一提。”
季决:“有什么可惊讶的,以张兄家门楣,没上榜是预料之中的事!”
蒋武烈:“张兄家还有门楣?哈哈哈,只怕是有也是臭名昭著的。”
众人会意,看张弦月的眼神都带着嘲弄。苏苓注意到,那季决、蒋武烈和范锦然说话的时候,虽也端着傲慢,但却没有轻视,而对着张弦月,眼里是掩不住的轻蔑。
怎么会这样?蒋武烈说张弦月家没有门楣,那就是没有家的意思。如果有家又为何要寄居在孙府?
苏苓差点忘了,张弦月在现代也是孤儿来着,那他的父母又……
范锦然:“落榜?怎么我看到张兄榜上有名?”
“当真?”
“只不过是第一百九十二名。”
蒋武烈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那不就是倒数第八名!”
季决:“倒数怎么了,还是可以进入二试的嘛!”
蒋武烈:“怎么叛国贼也可以参加科举了,当今皇上还是太宽容了。”
恶言恶语让气氛冷了下来,张弦月不动声色,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谁不知道这张家人因为叛国罪都死光了,新皇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才留下一个遗孤,耻辱,耻辱啊!”
“可是当年也没有真正的定罪,也不知道……”
“什么定不定罪,大家都这么说。如果不是定罪之前人都死光了,这刑罚能逃得了?还不得车裂腰斩?”
“要是我,犯下如此大罪,也不敢苟活于世啊!怎么有脸面?”
范锦然:“是啊,将门之耻。”
他们越说越烈,群情激昂对张弦月口诛笔伐起来。
无论男人女人。
苏苓看几个女人眼中都染上了不屑,仿佛这张弦月就是十恶不赦之徒,连孙莹莹都恨不得冲上去上去唾一口。
蒋武烈看大家都在兴头上,提议:“我看这外流浑浊,正适合张兄之流,不如我们找点乐子把他投下去吧!”
季决第一个出声赞同。
其他人,莫有二声。
就连张弦月自己,也不争辩什么。
投河?苏苓突然忍不了了,这些人是有病怎么的。
“越说越过分,他犯了什么罪,凭什么要将他投入河中?”
她突兀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人群中有人应:“他父亲可是叛国通敌之罪!这还不够?”
苏苓干脆走到前面,挡在张弦月身前:“他父亲有没有罪,该归司法部管吧,难道你们个个都是判官,上下嘴皮子一合,就可以给人定罪?况且这春分寒风料峭,河水冰冷,你们把他丢进水中,病出个好歹来,谁负责?再往倒霉了说,他要是一口气没上来,淹死了,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们是不是也有罪?杀人犯?”
“呸呸呸,这说的什么话!”一时之间,众人嘈杂,却无人应她。
蒋武烈怒:“你是哪里来的下人!也轮到你插嘴?”
“我是苏护的二女儿苏苓,那是我亲姐……”苏苓一指苏菁菁,就见她捂着脸避她如蛇蝎,躲远远的。
得了。
张弦月站出来将苏苓挡在身后,声音平淡不知是喜是悲:“她是在下的未婚妻。”
这时,唐娇和孙莹莹的目光如刀扎在苏苓脸上。
季决上下打量苏苓,眼神肆无忌惮:“未婚妻?张兄的品位果然也不同寻常。”
张弦月声音冷淡:“季兄管的过宽了。”
“呵!”季决和蒋武烈似是被这一句反驳惹火了,逼过来。两个身强力壮的人直要把张弦月撞出去。
苏苓拉开张弦月,小身躯又挡在了前面:“干什么?想打架?”
“性子倒是挺烈的……”蒋武烈咧开嘴,刚想调戏两句,小王爷到了。
“有什么热闹可瞧,都围在一起?”小王爷是一个十八模样的少年,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看着比范锦然还小些,衣着华丽,此刻正解开裘袍细数他的战利品,“看看,今日本王可是大丰收啊!”
一堆麋鹿头,老虎皮,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皮肉被摊在了桌子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众人都散开,焦点立马转移到了这位群星拱月的王爷身上,纷纷行礼。
恭维道:“王爷的骑射,确实日益精进了。”
唐娇引着他坐下,奉上一杯清茶,却没唤得小王爷的注意力。
“哎!你说了不算,要两位武将说。”他指着季决和蒋武烈,“怎么样,我与骠骑大将军相比如何?与镇国将军比又如何呢?”
季决看了看桌上,奉上一句场面话:“当然……各有千秋。”
“那改日可定要比一比!”小王爷摩拳擦掌,“就是不知道这骠骑将军和镇国将军,哪个骑射更为厉害?”
蒋武烈:“自然是骠骑将军,镇国将军苏宇已经多年未出战建立军功,早不及当年!”
原来是大堂哥。
苏苓不知那位骠骑将军是谁,是否真厉害,但看蒋武烈的言行,就没有几分好感。
“哈哈!若有一日能亲眼见这两人相争,岂不精彩?”也只是想想,小王爷也知这两虎相斗着实难得,感叹了几句便转而夸赞了一试夺魁的范锦然。
这位门客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有武有文才有趣。
范锦然:“锦然能有今日,多亏了王爷知遇之恩。锦然无以为报,定然要金榜题名,日后好好报效朝廷,报答王爷!”
“王爷真是慧眼识英雄,此等魄力非常人所及。”孙莹莹适时拍马,却没得到效果。谁都知道王爷门客三千,能出人头地者却不多,自己没有天赋,不拼,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小王爷并未给予那些莺莺燕燕多余的眼光,甚至连唐娇的茶都冷落了,倒是看到了苏苓这个生面孔,刚才还在与众人高声争论来着。
“怎么从来没见过?”
孙莹莹:“是苏家二女儿,张弦月的未婚妻,厚着脸皮求着娇姑娘要来见识见识。”
小王爷皱了皱眉:“张弦月?”
众人又把刚才通敌卖国贼的话添油加醋一番说了个遍,那小王爷非但没说什么,居然还赞同了:“扔入江中?同流合污?倒是挺有趣的。”
苏苓一听,真怕他煽动众人,张弦月就惨了:“哪里有趣?你们联合起来霸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不是有趣。尤其那两个男人,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还洋洋自得,不知道自己多丑吗?”
她点名点姓季决和蒋武烈,丝毫不在意他们铁青的脸色。
“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蒋武烈欺身上前,通常女人见了他,只有两种:谄媚的和害怕的。纵是她娘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他,“活腻了?”
季决随意拦了拦:“一个没见识的村妇,吓唬吓唬就算了,到时候哭着赖上咱们。”
苏苓:“对,别靠我太近,到时候把你们俩打残了,你们哭爹喊娘回家告状去,惹我一身腥。”
季决和蒋武烈的脸色像是能吃人一般,把周围的女眷都吓到了。
蒋武烈的拳头拧的嘎吱作响:“放心,我做保证,打残了绝不告状,我看你也要做这个保证。”
“好了,她一个女人信口雌黄。你们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和女人见识?”小王爷及时制止,端出架子,“以后将她除名了便是,眼不见心为净,此事到此为止吧。”
苏苓看这里地位最尊贵的人,再看看周围这些所谓的“贵客”,还一脸鄙夷的将她除名?反讽道:“是啊,这么多人信口雌黄,用语言暴力和肢体暴力霸凌一个人,还妄称什么文人雅士,确实眼不见心为净。”
若是不能为张弦月出出气,只怕他日后留下心理阴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还影响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