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晓礼颇有深意的看了苏苓一眼,似是警告。然后引着季夫人进屋,撇下大堂中的两人许久未归。
期间苏苓和张弦月口渴,翻遍了大堂也找不到一滴茶。
自然也不给他们坐,偌大的地方,椅子都搬空了。
下人视他们于无物,又不能擅自离开。
绝对是故意的。
苏苓气闷:“这算什么?下马威?说什么要这么久?”
张弦月:“想知道?”
苏苓迟疑的点点头:“额。”
张弦月顿一顿,清一清嗓子,操起了官腔:“夫人,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将来儿子还要上战场,要经得起风浪,莫要再大惊小怪。再说决儿,成日跟蒋武烈厮混有什么用,迟早被带沟里,让他长个教训,日后还不勤加练武?那苏宇的堂妹粗鄙,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就当是承了苏宇面子,算啦。”
“噗。”张弦月说的好像亲耳听到一般,把苏苓逗笑了。
气氛缓和许多。
过了很久,季晓礼重又坐于正堂,对于自己的怠慢没有一丝表示,慢悠悠道:“我季家从来行事方正,从未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但也不是任由旁人磋磨之人。若是把季家当成软柿子捏,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将目光定到苏苓身上:“且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还望你们记住。”
苏苓被他压迫的浑身不舒服,正要辩解什么,季晓礼却独自把话说完:“决儿受伤,是他技不如人,不是被什么见不得的手段暗害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苏家的心意本将军领了,两位带着东西请回吧。”
这敢情好,等了许久,再被敲打一下,就直接赶人走了。
苏苓觉得那个惨重代价,和后面那句包含深意的暗害息息相关。而此时此刻,她接不上话。
只能受着。
一旁的张弦月看出她的窘境,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季将军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会有不长眼的人来触霉头?若真有,弦月第一个便看不过。只是拳脚无眼,晚辈们忧心挂念季决的伤势,若不能亲自前来,良心不安。这些药品补品,在将军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晚辈们的一点心意,请将军包容。”
季晓礼神色稍缓:“那就留下东西,送客!”
苏苓服了,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谁料他不肯走,接下来话锋一转:“将军缘何不高兴,晚辈又没越过您去了蒋府,这好没道理。”
季晓礼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眸子,阴鸷的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张弦月不为所动:“即便是真的,将军也没道理心生不悦。”
气氛安静的有些突然,维系平静的那根弦还没崩断,但是面下已经波涛汹涌。
小子尔敢!对方狂的要踩在他头上。
季晓礼怒极反笑,作为一名官场老油条,要是如此就失了理智,那也不必混了。他非但没有发火,甚至还改变了主意,扯出一个极虚伪的假笑:“小辈,这就让小厮带你们去后院,省的落人口舌说本将军不通情面,不讲道理。”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
张弦月作揖,面不改色:“晚辈不敢。”
两人就在犹如被毒蛇盯梢的目光下,泰然地跨上季府内的长廊桥。
春意盎然的后院,苏苓却有些意兴阑珊:“头疼,多亏了你机智,不然咱们都进不来。”
两人已走到了房门口,张弦月突然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父债子偿?”
“什么?”苏苓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张弦月推进门,入眼便是屏风后的一张猪脸。
是卧病在床的季决。
床边看护的美妇也看到了苏苓,顿时恼的咬牙切齿的:“你还敢来?我看你怎么赎罪。现在就给我过来,跪在我儿子的床前!”
躺在床上的季决看到苏苓,激动的要坐起来,高高肿起的脸让他说话含糊不清:“啊你啊!”但从他羞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绝不是要表达惊喜之情。
“儿啊!你莫要激动!安心养着,娘这就给你出气,罚她跪着不吃不喝,再不成,娘替你把她的牙打掉!”
苏苓一愣,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嘴巴:“我为什么要赔罪?我只是来看看季决伤的如何,又不代表打错人了。你们可千万别误会,下次再惹到我,一样会把你打的下不了床。”
“什!”季决瞪大了眼珠,随时要从床上跳起来。
“你你……”美妇你了半天,也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
“怎么样?智齿都掉了,感觉很爽吧?”苏苓向前靠,像恶犬一样随时要扑上来的美妇反而被她笑眯眯的神色吓得后退。
季决再激愤,也只能像要流下口水的猪头智障。
“你是该好好感激我,别人找我陪练都是要掏钱的,还要看本姑娘的心情。这次分文不收就被打,那是何等的荣幸?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吧?”苏苓双手环胸,一副好心告诉他的样子,“脑袋嗡嗡的很疼?嘴里根本吃不下饭?以后可没这么好的事了,自个在被窝里偷着乐吧!”
季决受了她极大的刺激,哇的一声,嘴里喷出血来。
吓得美妇魂儿都要飞了:“儿啊!儿啊!”
苏苓摆摆手,没事人一样的走出去:“大惊小怪,嘴里流点血而已。”
刚到门口,就被张弦月捉着手狂奔逃跑,身后是季府的狮吼震天:“来人啊!这个恶毒的丫头!气死我了!老爷啊!这是要了儿的命啊!”
“哈哈哈!”两人气喘吁吁跑出老远,苏苓再也绷不住笑。
张弦月静静地看着她,阳光在身后洒了一路。
两个相随的影子,张弦月牵着苏苓回去,感情好的似之前的争执都是假象。
这回碍于季府的人情,苏苓没好意思挣脱,但心里毛毛的。
“额……我这么嚣张,那季将军会不会回头找我爹麻烦?”
“不会,他惹不起你堂哥。”
“哈哈哈,真的?”苏苓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堂哥是谁,他可是……”
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娴静似水的张弦月突然神情冷漠,眼神冰冷,脸拉的有三尺长,让苏苓后面的话全咽回喉咙,自豪的表情也僵在脸上。
???
说错话了?
刚刚还好好的,变个脸比翻书都快。回忆他们在现代做夫妻的时候,张弦月也是这样反复无常吗?
好像……没有吧!
苏苓心头一跳,想起初来时染血的噩梦。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变得尴尬沉默。
张弦月衣摆随风飘扬,静默的,牵着她走过了杨柳河堤,青青草地,路过画舫楼阁,拱桥碧波。
这不是一条回家的捷径,就如同所有约会的小情侣舍不得分离一样,一遍遍将路绕远。
——约会?苏苓随手摘了一根草咬在嘴里,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
忆及当初,一如现在:最繁华的闹市,约会独处的场所,最曲径通幽的小路,即便到了最能勾人情绪的美景处,两人也只有无言。
没话说,没有眼神接触,更没有心意相通。
这样的情景是何其的相似,苏苓嘴中的草早就断到无处下嘴,几次三番想打破沉默,都不得要领。
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不过同床共枕吧?
前世的他们,夫妻两年,留下的回忆除了无言的沉默,便只有空白。
是否本就是个错误?
苏苓打心里觉得,张弦月也很尴尬。
趁着天色将暗,她硬着头皮道:“最近备考很紧张吧?不如我们回去……吧!”
“还好。”
嘴里被碎尸万段的草终于落地:怎得你还不想走?
也许他只是不想回到孙家去。
苏苓:“要不……到我家去坐坐?”
结果这个提议也被张弦月否决了。
苏苓:“那……”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好呢?”
突兀的男声在寂静的湖面幽幽响起。
显然,张弦月的脑电波还不知道在哪一个频道。
“……”
怎么还想着这事呢。
苏苓歪头去看张弦月,高挺的鼻,唇红齿白,黑色眼眸灿若繁星,阳光从侧面镀的他五官立体,随便瞥去一眼就是一张美男精修片,想必在这里也是姣姣如皎月,鹤立鸡群的容貌。
比她好看多了,何愁找不到女人啊?
干嘛非要找她呢?
那么……莫不是宿命的诅咒?现代的张弦月也是,同样落到个跟她相亲的下场。
当然不是说她太差。苏苓竟是从未思考过,为什么张弦月会是剩男?难道是花心大萝卜太渣没人要?
这个不成立,在看颜值的时代,再渣的猪只要会骗人,一样能拱萝卜。
这样……就真的很奇怪了……
难道他喜欢她?上次聚会,所有人都当她是男人,独张弦月一眼认出,这次又专程帮她挡着季将军的刁难,相亲的时候也口口声声要娶她,没事就神经兮兮管东管西的,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嫌她没有女人味,拳头比男人还硬。
除了真爱,她还能说什么?
苏苓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