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路溪繁说。
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有些自在的地步。路溪繁走到凳子?上坐下,他拿起了话筒。弯起嘴角对着施默德一笑。
单向玻璃外的田小丰和韩汀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因为这个笑容而头皮发?麻的一秒。
“路溪繁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米队的重点怀疑对象了?”韩汀低声问。
“应该········不知?道??”田小丰紧张的盯着玻璃那边的路溪繁。“如果知?道?还敢来看施默德,那未免挑衅的太猖狂了········”
突然一只手在田小丰肩膀上拍了一下,田小丰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米嘉莱。
“怎么样?”米嘉莱喝了一口手里的可乐,一边给韩汀和田小丰各扔了一罐。
“他刚才跟他父亲吵了一架。那个林伟伦应该是他的前男友。他痛恨林伟伦的背叛。”韩汀说。
“我有点儿困惑······”田小丰道?。“施默德不是恋/童/癖么?怎么看样子?,他对他前男友似乎还挺········念念不忘的?”
“有些□□不一定是非小孩,青少年?不可。有可能平日?里只是有潜在倾向,只有遇上适合他们下手的小孩他们才会付诸行动。但抛开这种特殊情况,平时他们也会和成年?人发?生?关?系。”米嘉莱解释道?。
“但这种其实更?可怕,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这种随机性让他们比有案底的□□更?难追踪到。”米嘉莱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路溪繁进来了。路溪繁刚才的态度有点奇怪。”韩汀说。
米嘉莱恩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可乐,她出神的盯着房间里的路溪繁和施默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同于刚才彼此双方的大喊大叫,路溪繁和施默德的对谈,两个人都镇定的出奇。
“我没想?到·······你居然来看我·······”施默德的声音好?像梦呓。
“听说你被抓了,我作为一个被你祸害的受害者,前来看看热闹。”路溪繁平静地说。他笑了一下,凑近玻璃低声道?:“瞧,我对你多有情有义。”
施默德直勾勾地盯着路溪繁,喉结滚动了一下。施默德说:“我对你也很有情有义。”
“噢,是吗?”路溪繁说。“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有情有义,我确实是遵守承诺了。哦对了,刚才遇到你妈妈了,你妈妈果然像你说的一样随和,陪她过来,我很乐意。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米嘉莱看错了,听到这话,施默德仿佛打了个冷战。
“他说遵守承诺?什么承诺?小丰你记一下,这个我必须问一下路溪繁!他们之间有什么承诺?”
玻璃之外,路溪繁微笑着看着施默德,淡然的好?像他每天都能隔着看守所的玻璃看施默德似的。
施默德注视着他,突然抬手捂住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他吭哧吭哧的咳嗽了半天,咳的脸都红了。后面的警卫好?心的拿了一张卫生?纸给他,施默德用那张纸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看着路溪繁。
“我的日?子?不多了。”他用咳嗽过后破风箱一样嘶哈嘶哈的声音说。
“看来施默德已经决定认罪了?他说自己日?子?不多了·······”韩汀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玻璃外面那两个人。
施默德对路溪繁说:“你很高兴吧?看到我遭报应。”
“是挺高兴的。”路溪繁答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是你应得的。”
“是······是我应得的,你说得对······”施默德低下头,把纸团成一团捏在手里。“这辈子?,我活得挺失败的,想?爱的人爱不了,爱我的人被我辜负了,还祸害了一个你,这几天在监狱里我认真想?了想?,当初·······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因为自己······自己受伤,就把你·······把你拉下水·······”
“哟呵,”路溪繁笑了一声,挑起眉毛,神情竟有些幸灾乐祸,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您终于认清自己的本质了啊?啧,可喜可贺。”
施默德闻言,也麻木的笑了一下:“是,我认清了,我真的很失败。”
他顿了顿道?:“如果······如果我现在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道?歉?”路溪繁讥诮的笑了一下,“道?什么歉?”
“我不该祸害你。”施默德说。“可能现在,就是对我那个时候的报应。”
他忽然向前急切的凑过去,把脸贴在玻璃上渴慕的望着路溪繁:“所以,你能原谅我吗?你能·······你能········”
他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嘴巴微微张着好?像要说出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能,”路溪繁冷冷道?。他眼神锐利,盯着施默德:“我恶心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唾弃你的坟墓。”
施默德不说话了,他闭起嘴巴,颓废的低下了头。
路溪繁说:“不过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母和林伟伦的,你放心。”
“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母和林伟伦的,你放心。”
米嘉莱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回过头问田小丰和韩汀:“他这话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是········他不是恨死施默德了希望他死吗?怎么又?说要帮他照顾他父母了·······”
三人一齐回过头去看屋内,发?现路溪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玻璃那一边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施默德。他面无表情,眼睛长久的盯着玻璃上不知?哪个点,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早已神游天外。直到协警来带他走,他都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对了,”田小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
他们一齐隔着玻璃目送施默德走远的背影。
“——路溪繁的长得和林伟伦很像,就是气质不太一样。是,我也发?现了。”米嘉莱说。
三个人一齐陷入了沉默,大概都明白施默德为什么对路溪繁下手了。田小丰啐了一口道?;“真恶心,就算是找替身也改变不了他猥亵未成年?人的事实,这个垃圾就应该被枪毙!”
“没错,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我得去问问路溪繁那个承诺是什么——”米嘉莱抓起桌子?上的小本子?拔腿就跑。
“路溪繁!路溪繁!”她冲进走廊喊道?,路溪繁走在她前面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时候回过头来,自自然然的看着她,带着点惯常的笑:“怎么啦警官姐姐?”
米嘉莱跑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慢慢踱过来道?:“你说的信守承诺是什么意思?什么承诺?”
路溪繁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走廊一侧的窗户:“我承诺不把他猥亵过我的事报警,他逼着我发?的誓。”
“为什么不说?”
“干嘛要说?”路溪繁反问。“如果说了,社死的不只有他,也有我。警察姐姐,他不做人了我还要做人呢,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事跟我有关?。”
“那他还说他对你有情有义?你还认同了?”
“我没有认同,姐姐,我明明是在反驳他。”路溪繁苦笑了一声。“他对我做出那种事,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有情有义,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毕竟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阻止不了别人当众不要脸。”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路溪繁顿了顿说:“姐姐,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先走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实话说吧!赵心恬碎尸案,你有很大的嫌疑!”米嘉莱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路溪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这男孩笑了一下。
“噢是吗?”他说。“如果警察姐姐你真的这么认为,那请你找出证据,否则我有必要告诉——”
“告诉你爸爸,是么?”米嘉莱冷笑。“好?啊,”她说。“那你等着吧,我会找到证据的!”
然而当天夜里,施默德被人发?现死在了看守所牢房的床上。死因是用一把从看守那里偷来的水果刀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血流了一枕头。
在他那被血泡透的枕头下面,压着一张已经被血模糊了文字的纸条,上面用红笔潦草的写着:“赵心恬是我杀的,我认罪,我伏法,一命换一命。请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红笔是偷的看守点名时用的红笔,就算是猪也看得出来,赵心恬之死绝对不可能只有施默德一个人的份儿。看守所众人慌成了一锅粥,连夜打电话把还在熟睡的刑警队众人薅了起来。
米嘉莱星夜开车赶到队里,迎面遇上了头天刚出院的唐是。“老叶打电话跟我说了。我去看看施默德的尸体。”他说。“你对施默德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有。”米嘉莱回答。她转身看向重案组众人:“立刻抓捕路溪繁!”
“警官姐姐,我做错什么啦?”
拂晓,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米嘉莱坐在审讯室里,脸色青白,黑眼圈浓重。对面是一脸无辜的路溪繁,眨巴着大眼睛看她。见她不说话,路溪繁又?看看一旁的田小丰,接着张开手一耸肩:“到底怎么回事呀姐姐哥哥,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呀!为什么抓我?”
“昨天下午四点半,你来到看守所见到了施默德。你对他说了一番话,说完之后的昨天晚上,他就自杀了。”
米嘉莱俯下身子?,隔着桌子?同路溪繁对视:“路溪繁,你是不是在利用那番话对他搞心理暗示诱导他自杀?”
“我不明白。”路溪繁看着米嘉莱,眼神很困惑。
“警官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害怕施默德,在他对我做出那种事以后。我害怕他。昨天我本来没打算来看他的。是林伟伦找到了我,说想?让我跟他们一起来看看施默德。他还说希望我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施默德。如果我原谅了施默德,对于施默德积极争取减刑是好?事。”
“可你也没原谅施默德,你当着他的面说如果他死了你会唾弃他的坟墓。”
“是,我来的时候想?着自己可以放下,可是看到他的脸我还是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就说出那种话了——姐姐,你将心比心想?一想?,是你,你能放下仇恨吗?”
米嘉莱认真的想?了想?,又?认真的答道?:“确实不能。如果是我,我会告他的。”
“男生?被猥亵打官司赢面不大。”路溪繁说。“所以,你明白·······”
“理解你,遇上这种事确实很憋屈。”米嘉莱点点头。“但林伟伦说让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在你这里有什么面子??”米嘉莱问。“你们从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