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与秦家毫无干系,那位画师应该可?以继续留在宫里任职的?。
陆危骤然有些不寒而栗。
恍然想起了,在皇后娘娘去世后,宫中还是发生了一阵动?荡的?。
只不过,死的?大多数是宫人而已,贵人妃嫔并没有被波及到?,所以,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大多被发落的?宫人,自然皆是与皇后有关。
那位苏画师消失的?无声无息,所有人都默认,他?年纪轻轻告老还乡。
皇后背叛了皇帝这件事,似乎在江央公主的?心里,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陆危面无波澜,心里默默的?想。
他?抬起头,故作疑惑地问道:“既然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对公主来说不是更好吗?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过不去的?。”江央公主神色泠泠,孑然而立,嗓音喑哑道:“母后是他?们的?棋子,难免日后,宜章会是,本宫也?会是。”
陆危哑然无声。
他?以为,公主只要好好的?在宫里,和扶婉公主一样生活就可?以了。
然后平平安安的?,等着凤台择选驸马,风风光光的?盛礼出降。
可?是突然告诉他?,你以为现在的?安稳,只是一时的?。
到?了某一天?,你依旧不可?避免的?滑向?命运的?深渊。
这个风刀霜剑的?未来,让陆危远比公主更大受打击。
“公主怎么能这么笃定?呢?”他?不希望这是真的?,公主只是公主就好了,怎敢有人以公主为棋呢。
江央公主笑了笑,自讽道:“本宫比你还希望这是假的?,可?是,各种佐证都在证实这一点啊,这样的?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在她那一段幽冷的?记忆里,父皇明明白白的?说过了,他?的?怀疑和揣测。
他?这样的?人,也?许生性比较多疑,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一个假象和谎言的?。
尤其?牵扯的?人,是他?的?挚爱之人。
苏画师的?死,说明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大人物,至少是个眼线。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江央公主似乎在故意?捉弄他?一般,扭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
这分明还是在打哑谜……
陆危不得不配合公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说:“公主殿下请讲。”
他?实在是由衷地希望,这真正是个好消息。
江央公主幽幽道:“也?许他?们会自顾不暇,如果,父皇同时也?不会放弃我们的?话。”
陆危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们明知?道各种命运的?走向?衰败,也?晓得自己现在就应该挣扎,但是,却没有任何改变的?方法。
他?蓦然体察到?了,命运果然是需要一些抉择的?,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
他?愿意?平凡卑微的?,陪伴在公主的?身边。
但一切仿佛也?都是身不由己。
宜章早早下了课,知?道父皇摆驾蕴章殿,去召见朝臣商议政事了,在老师散了学后。
前朝的?消息总要迟缓一时,才会传到?后宫来,但对宜章他?们来说,就知?道的?比较早了。
他?们的?老师都会为他?们讲解一二。
今日难得啰里啰嗦的?老师留没有课业,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月照宫。
少年郎的?欢乐还是很简单的?。
宜章蹙起了眉头:“阿姐带了陆危去的?吗?”
“正是。”捧荷笑吟吟道,五皇子在她们眼里有点小孩子气的?。
宜章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将陆危领回来的?。
他?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可?是在知?道阿姐对陆危如此上?心后,便?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也?许是他?在多虑,但宜章冒不起这个风险。
在他?看来,虽然阿姐比自己年长了几岁,但宫里的?险恶,她是沾染最少的?,心底纯良,固然他?也?相信,陆危的?忠心耿耿。
相比之下,当然还是阿姐更重要了。
“阿姐,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回来,好不容易我今日有了空闲。”宜章一见到?江央回来,就忍不住撒着娇抱怨道。
“劳烦宜弟久等了。”江央公主雪白的?颊边,也?随之荡漾起了笑意?。
陆危将之前拿来的?画掩在身后,小心地藏了藏,好在宜章一心一意?地与阿姐说话,并没有注意?到?陆危。
姐弟二人叙话,陆危很识趣地先退了下去,要紧的?是将手里的?这幅画收拾好。
五皇子本就对他?起了疑心,若是再让他?发现这里的?蹊跷,那就真的?是辩解不清了。
他?本来就不算清白。
陆危将画卷按在杉木桌案上?,缓缓就着清光推开,嘴角细微地动?了动?,似是想要笑一下的?。
这时候,门外的?响起的?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公公,两位殿下召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
陆危平稳地回答,将画卷重新卷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柜子里,便?掸了掸衣袖,才走了出去。
来的?人正是捧荷,她忍不住感慨道:“每次五皇子一过来,月照宫就变得热闹一些。”
从之前清查了一遍,确认月照宫没有不干净的?人后,陆危对他?们宽束渐渐适当,在无伤大雅的?情形下,并不会对他?们太严苛了。
捧荷等人也?就和他?说上?一两句。
陆危也?有考虑到?,倘若自己离开月照宫后的?情况,现在,捧荷算得上?是可?以了。
他?一边步履轻快地朝主殿走去,一面对捧荷交代?了一些琐事。
同时也?说了乔美人的?情况,日后人家再上?门来,就是乔婕妤来了。
他?们的?态度,自然要相应的?变一变了,但也?不能变得太过分了。
“这下可?好了,没有人敢小瞧咱们月照宫了。”捧荷差点跳起来,小声地跟着他?身后欣喜道。
这其?实在宫里来说,算不上?什么特别的?。
但是对于一直认为自家公主不争不抢的?捧荷来说,公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成功了,当然值得庆贺开怀的?。
陆危才踏入殿中,就听见里间传来了清朗的?少年声音。
“阿姐,你果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宜章听了阿姐帮助乔美人获宠,而扶婉公主再次挑衅失败,格外快意?道。
抬头见到?陆危进?来,也?没有之前略带冷淡的?态度,大加赞叹道:“若非有你,肯定?不会这么顺利的?,幸亏送了你来阿姐身边。”
“多谢五皇子谬赞,卑臣愧不敢当,都是按照公主的?吩咐行事。”陆危谦逊地不敢居功,态度良好。
江央公主的?手腕轻轻托着下颌:“你是说乔婕妤获宠,还是扶婉吃了瘪?”
“都是都是。”宜章没有什么坐相地坐在垫子上?,手臂伏在桌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你就这么讨厌扶婉吗?”江央公主素指拈着茶盖,滑过杯中溢满的?茶水。
宜章理直气壮地说:“谁让她自己讨嫌的?,她处处不如阿姐你,还要处处与你攀比,怎么就不讨厌。”
“那是你的?兄弟比较讨厌,还是扶婉这个姊妹比较讨厌呢?”江央公主半倚在身后的?凭几上?,眉心萦绕上?了几缕微不可?见的?不虞之色。
宜章骄慢地昂然“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同吗,不过我更讨厌扶婉,斤斤计较,皇兄他?们还是更加不一样啊,他?们这些男儿郎,才不会为了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不依不饶呢。”
“可?以宜章,你也?并不大气啊,这么计较扶婉。”江央公主似是极为好笑,扯了扯唇瓣又没有彻底笑开,风轻云淡地反驳道。
她今日十分的?好看,此刻的?姿态,又是很放松地倚着身侧红木漆雕凭几,白底金纱的?大袖因为她支颐的?动?作,从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滑下来。
乌黑柔长的?眉眼如同最精湛的?工笔,舒缓地描画在了雪白的?面皮上?,殷红的?唇瓣抿着,唇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一颦一笑都泛着清冷的?贵气。
“我……”宜章也?发觉自己说不过阿姐,成了个没理的?,索性就耍起了小性子,鼓了鼓腮道:“阿姐,到?底谁才是你的?弟弟啊。”
江央公主终于敛起了笑容,肃然道:“你是啊,所以皇姐才会直言不讳,宜章,既然你还在说着讨厌挑剔她,这说明,你的?境界也?并没有高于扶婉。”
“噢。”宜章呆呆的?看着阿姐,最后闷闷地应了一声,他?还不能习惯这么讲话的?阿姐。
其?实就一直的?情况说来,江央公主作为这个阿姐,不止没有变得严厉,反而愈发的?柔声细语,温温缓缓了。
宜章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他?也?许同样在勉强自己尽力?长大,但终究还是不够的?。
江央公主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饮了一口顾渚紫笋后,轻轻地问道:“陆危说,现在驻守南地的?大将军是谢淮真,你知?道他?吗?”
“阿姐是说谢大将军,我当然知?道,他?很是了不起。”宜章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分外踊跃地回答道。
他?对这些军政有关的?事情,有种作为男儿身,理所当然的?热衷。
就像所有人都认为,后宫里的?女子都要才貌出色一样,皇帝女儿势必是金尊玉贵,娇生惯养。
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江央公主薄软唇瓣间的?唇线,倏然绷直起来,闭上?眼心烦意?乱的?,用指尖捻了下垂落的?发丝。
有点讨厌这四个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宜章:今天没呀没作业o(*≧▽≦)ツ?~?┴┴
陆危(哀怨):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
作者君:坚强,崽!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