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得去找他。”江央公主闭了闭眼说,不知指的?是二皇子他们,还是不知下落的?陆危。
挽栀不知道其?中?关窍,开口劝道:“公主,让宫里的?人去不就好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多为难,会将陆公公交出来的?。”
江央公主率声道:“不成,本?宫得亲自去。”
比起挽栀的?一头雾水,知悉内情?的?捧荷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糟糕了。
“对了,你说的?是哪个亭山?”江央公主倏然?回过头,朝身?后的?内侍质问道。
“就是御兽园那个特别?高的?亭子里,现在估计没人了,陆公公是不是被带走了,奴婢也不了解,不过,扶婉公主离开的?时候,陆公公似乎也是当时不见了踪影。”内侍并?不大聪明,只能笨笨地猜测着。
江央公主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头脑清明地说:“去找扶婉问清楚。”
“哎呀,公主……”挽栀想要阻拦也没拦住,只好跺了跺脚跟上去。
不想半路上就遇见了正要回宫的?扶婉公主,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走得很慢,还有点魂不守舍的?。
此时的?江央公主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挡在了扶婉公主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扶婉公主早就看见了江央公主走过来。
少女声音甜腻腻的?,又露出了看似愉悦的?笑容,趾高气扬的?到?:“皇姐怎么有雅兴来找我啊,莫不是也想去我的?殿里走走?”
“我不来,你岂不是要心思落了空,白费了功夫。”江央公主此刻没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周旋,而是直接冰凉凉的?问道:“人呢?”
“什?么人,皇姐这大庭广众的?,是丢了什?么,丢人吗?”
“我是在问你,陆危去哪了?”江央公主冷冷抬眉,第一次露出这种冷然?的?表情?,嗓音喑哑阴狠。
扶婉公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皇姐是要问那个不懂事的?太监啊。”
“死了。”
“你说什?么?”江央公主倏然?紧绷住了下颌,根本?不相信。
“江央皇姐听不懂吗,我说,他死了。”扶婉公主双手按在桌案上,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出的?话令人脊背生寒。
江央公主这次竟然?不急了:“扶婉,你很得意啊!”
“好不容易能让皇姐你着急一次,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最后几个字,扶婉公主摊开白皙细嫩的?手掌,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本?宫问你,你们究竟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江央公主冷凝地注视着她,掷地有声道:“就凭我知道,你现在要杀我的?宫人,谋害人命,残忍恶毒。”
“谁说是我,根本?不是我。”扶婉公主头一次有点被她吓住了,不过一个奴婢,打杀了又如何,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但她不是轻易服软的?性子,眼下在江央公主的?面前,就更加不会了。
扶婉公主咬了咬牙,恨恨地冷笑道:“你就说吧,也只能逞口舌之利,反正,他就要死了,有你哭的?时候。”
言罢,她复而又寻衅激怒道:“哎呀呀,不对,皇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奴婢哭呢。”
“你只敢来找我,怎么不去寻罪魁祸首呢。”扶婉公主口风一转,她光顾着和江央吵架了,这时候才?注意到?。
吵了半天,压根就没有人提二皇兄他们,明明又不是她亲手推下去的?,何必担这个干系,反正她看热闹也看得痛快。
二皇子错估了一件事。
他以为,扶婉公主不站在江央公主他们那一边,就会自然?而然?地,与他们成为“同伙”。
但是没想到?,扶婉公主并?没有那么“仗义”,也根本?就不将他们当回事。
他们不曾将姊妹当成一回事,作为姊妹的?扶婉对他们,当然?也是平等的?不以为然?。
“我不管这些,人到?底去哪了?”江央公主倏然?攥紧了她的?手腕,狠狠地向后一掰,她内里心急如焚,脸上却越发的?冷漠平淡,喜怒不形于色了。
扶婉公主没有防备,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想要挣脱,谁知似乎也挣不开,而且还越来越疼,耳边是江央公主继续咄咄逼问:“你说还是不说?”
“你松开手,我说就是了,”扶婉公主咬了咬唇,才?心不甘情?不愿道:“被二皇兄他们捉去扔进御兽园去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御兽园,好啊,现在去御兽园,你也给我过去。”
江央公主听着她如此轻描淡写,心头蹭地怒火中?烧了起来。
御兽园江央公主自然?知道,里面养了不少珍奇异兽,都是各地送上来的?贡品,以前父皇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鲜少听人提起了。
“凭什?么,我不去,我都告诉你了,那地方又脏又恶心。”扶婉公主没想到?,作为皇姐的?江央这么不要风度。
“你们做的?好事,还不敢去看看吗。”江央公主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将扶婉扔在地上:“你怕了,杀人的?时候你不怕是吗?”
“又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只来寻我的?不是,我说了又不是我的?错,你就是在欺软怕硬。”
扶婉公主挣扎着想要扯出手腕,奈何江央公主抓得死紧,不肯同她走:“啊,你别?拽我,你信不信我告诉父皇去!”
她到?底是年纪小,做了坏事心里又害怕,不敢自己过去看,那个太监都掉进去这么久了。
况且又有什?么好去的?。
已经到?了这时候,说不定,那内侍早就被那些虎兽畜生,撕裂咬成烂肉了才?对。
不管扶婉公主愿不愿意,她都被江央公主带去了御兽园。
“公主,不知有何吩咐?”御兽园偷懒的?宫人被找了过来,还是睡眼迷瞪的?。
“快去让这里管事的?宫人前来见本?宫。”江央公主平息了一下怒火,饶是怒火中?烧,她也没有想要人直接下去送死,而是先找人来讲里面的?虎兽驱赶。
御兽园的?宫人听说有人掉进去,就慌忙赶过来了,路上问召见他们的?宫人:“不知是掉进去了什?么人?”
“是五皇子殿中?的?内侍。”
“啊……这样啊。”那内侍初听五皇子三个字,整个人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听到?后面,他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一个宫人而已。
他答应的?还是很快:“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找。”这可?有点麻烦。
见到?两位公主都在这里,立刻行礼问安,扶婉公主没心情?,江央公主没有好脸,冷着声说:“马上尽快,我要见到?人,扶婉,你们究竟是将人在哪推下去的?。”
“我说了不是我推的?。”
江央公主自觉耐心告罄了,抬起手就要再掰一次:“难道和你没有关系,快说!”
这一似曾相识的?举动,吓得扶婉公主连连后退,都快疼死她了好吗。
“奴婢知道掉在哪里了,如果没有挪地方的?话。”眼见着两位公主又要争吵起来,扶婉公主身?边的?侍女,瞄了一眼自家的?公主,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开口说。
扶婉公主没有呵斥,也就默认了,她其?实也被江央公主搞得也有点焦灼。
她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太监,而是江央公主捉摸不定的?态度,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火气。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确定,真到?了父皇面前,自己会不会被处置。
江央公主究竟是故意找茬做给她看得,还是真的?回去告状呢。
听了侍女的?话,看着她去给人带路,江央公主转头又问道:“这里面可?有猛兽?”
宫人心头纳罕,一个太监而已,哪里就值得劳动公主来亲自询问。
他有点慌张地回答:“回禀公主,昨日?是会将它们放出来活动活动的?,现在天热,不知道躲到?哪里乘凉去了。”
负责兽园的?内侍望了望即将西?坠的?斜阳,眯了眯眼睛殷勤地说。
江央公主的?声音听上去,无端的?有点失魂落魄:“那现在呢?”
“一般应该是等黄昏的?时候引回去的?,差不多也是时候都回去了。”
捧荷听到?这一句,心里沉沉地坠下了两个字,完了!
她木然?地转头看向自家公主,在旁扶着自家公主,察觉到?她骤然?绷紧的?手腕
江央公主的?面庞,极快地褪去了血色,眼底却仿佛染上了一片血色,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咬牙不假思索地道:“不管怎么样,尽快将人给本?宫救上来。”
“是,奴婢这就去。”到?底还是有办法?的?,宫里的?野兽说是野兽,但是也是经过驯化了的?,只要先让驯兽师将这些野兽牵引回去就好了。
“这又没什?么,不过是个太监。”扶婉公主嘟囔道。
江央公主陡然?抬首,眸光冰凉:“没什?么,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敢下去。”
“我又不想找死,为什?么要下去。”扶婉公主心知理亏,若不是她蓄意想要找月照宫的?人的?麻烦,也就没有这一桩麻烦事了。
江央公主径直问道:“方才?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原来,小内侍也认为是扶婉公主,与江央公主姐弟的?矛盾更大,并?没有特别?提及二皇子。
江央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并?不敢确定。
说到?这里,扶婉公主挺直了腰身?,掷地有声道:“不是除了我,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扶婉公主寻机嘲讽道:“当然?是二皇兄了啊,你以为,只有我和你们过不去吗,也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江央公主当然?了解自己已经失态了。
按理来说,陆危如何她根本?就不该关心,更不该这样上赶着讨公道,若是一不小心,就极为容易让扶婉抓住把柄。
扶婉估计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简直弱小又无辜。
而她真正该针对的?也不是扶婉,而是二皇子他们。
扶婉公主说完,见江央公主不再理会她,焦灼地以指尖敲着扇柄,这叫她无端端地想起了之前,看见二皇兄的?样子。
真是叫人好笑,他们这些水火不容的?人,偏偏总是和对方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这该如何说呢,他们不过是不同的?父皇性情?投影。
父皇和不同的?女人生下了不同的?孩子。
但他们终究又是相似的?。
也许,果然?还是一母同胞才?是更值得相信的?,可?惜她母妃也不会再生一个弟弟妹妹了。
她也不想要的?,父皇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了,母妃难道还不能是她一个人的?母妃吗。
扶婉未尝没有纠结过,只恨她是个公主了,若是个亲王日?后建了府衙,也能够接母妃一同出去居住的?。
“公主,陆掌事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兽园的?内侍轻声朝他们呼喊了起来,想来也是怕惊动了滞留在下面的?其?他野兽。
“快将人带上来,小心点。”江央公主竭力平稳着声线,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的?惊惶之色。
她只能扶着栏杆朝那边张望,奈何陆危所?楚的?地方正是个死角,在上面什?么都看不见。
“公主小心。”捧荷二人生怕公主也掉下去,一面扶着栏杆,一面将手臂拦在她的?身?前。
扶婉公主又累又恼,偏生江央也在这里,她又不敢坐下,只好靠着身?后的?宫女,江央公主实在是不可?理喻,像是外面所?说的?市井泼妇一样。
陆危被人背了上来,昏昏不觉,江央公主的?心倏然?悬了起来,一股寒意爬上了她的?脊背。
扶婉公主抬起头,无意撞上江央公主满含怒色的?双目,不由得心虚地将头埋低,小声嘟囔道:“一个低贱普通的?太监而已,也值得你这样翻脸。”
若是在以前,她还能笃定江央不敢怎么样,江央这样一个不得宠爱、几乎被舍弃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和她争辉。
但是,自从父皇兴师动众的?为她择婿之后,而且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偏向江央的?,她也忌惮了起来。
人还是很聪明的?,只要不自欺欺人,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真的?动怒。
如同二皇子所?想的?,陆危即使已经尽力保护自己,但终究还是直接摔下去的?,浑身?都疼得厉害,不知是皮肉还是骨头。
他与那老?虎僵持了半晌,最后,将身?上的?一个香袋丢出去后,没想到?被老?虎衔着走掉了。
陆危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陆危,醒醒,醒醒……”
陆危在虚空黑暗中?,听到?了轻柔熟悉的?声音,当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皮,灼灼晚霞透过斑驳的?竹叶,被揉碎了洒落在公主白底织金的?衣裙上,真是很美的?。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说不出来啊。
江央公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见到?他睁开了眼睛,先是止不住地笑了一笑,再次问他:“陆危,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这一次,陆危张了张口,带着一点虚弱的?气音,勉强地说:“卑臣在听。”
“陆危,陆危……”
陆危这次没有回答,没有再睁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江央公主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一旁负责御兽园的?宫人,约莫看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上前进言道:“公主,不知道情?况,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挽栀,你们现在马上去请医官来。”江央公主面色凛然?,不带半分烟火气地说,似是在吩咐一桩极为平常的?小事,只是声音有点发紧低沉而已。
唯有她自己知道,一阵接着一阵的?苦涩,从喉咙里逼上来,让她不得不以此才?能保持冷静。
医官很快就被请了过来,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没等喘匀气息,就奉命开始为陆危查看伤情?。
扶婉公主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她本?就这这样容易留痕迹的?体质,这下被江央公主这么弄,也不知道多久才?成消肿。
少女忍不住嘀咕道:“小题大做,也至于的?吗?”
“他在本?宫这里,便不是普通的?太监,你太过分了。”江央公主抬手就薅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直接从背后拽到?了陆危的?面前:“你给我看清楚,他怎么样了。”
“不、不关我的?事。”扶婉公主见到?浑身?是血的?陆危,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无法?控制地“啊”地惊叫出声。
“你也会心虚?”江央公主陡然?抬起双目与她对峙,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很幽冷:“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扶婉又瞟了一眼陆危,少女的?眉眼间,厌恶夹杂着恐惧地皱了皱眉。
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弱声弱气地说:“这兽园荒废好几年了,我以为没有什?么了,谁知道这么不巧啊。”
“不必再说这些没用的?,你最好确保,你说的?都是实话。”江央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我说了,绝无半句虚言,再说到?了现在,我没有什?么好撒谎的?。”扶婉公主恨不得立地发誓道,抿紧了唇瓣。
因为有母妃在背后耳提面命的?缘故,她做过最坏的?事情?,就是故意和江央皇姐斗嘴了,这太监看着挺讨厌的?,没想到?对他们还真是忠诚。
原本?御兽园的?宫人还觉得疑惑,什?么时候,一个太监的?公道,都劳动做主子的?来争了。
还没等他脑子里转过这个弯来,就见到?江央公主霍然?转过来,朝跟在身?后的?扶婉公主开始发难。
明白了,就说这些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关心一介宫人,无非就是借此来对彼此为难罢了。
眼下这难堪,自然?都给了扶婉公主,他们也只能够装木头人,什?么都看不见。
幸而陆危看上去没有性命之忧,否则眼下,她也不太能保持冷静了。
她今日?的?心情?,着实是大起大落,也是相当的?疲倦了。
这时候,太医也粗略地检查了一遍,过来对江央公主说:“公主放心,并?无性命之忧,可?以先抬回去,容臣再仔细诊治。”
江央公主听了,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理所?当然?地说:“好,那就去月照宫。”
“呃,好。”捧荷怔了下,随后只得在前带路,宫人抬着陆危离开,
陆危的?这一次劫难,江央公主心底大抵清楚因何缘故,也没必要和扶婉说了,徒留对方在背后无言的?看着她们离开。
扶婉公主还是想不懂,一个太监而已,哪里值得江央这个人如此动怒呢。
仅仅是因为他们挑衅了她吗?可?是,以往也没见她如何啊。
扶婉公主心底当然?是清楚的?,每次她刻意去寻事,都是仗着江央公主不会认真而已。
这一次她认真了,她为了一个太监认真了?
虽然?她也觉得,二皇兄这么做有些过分。
但是,同样也认为一个奴婢而已,江央公主应该不会在意的?。
真是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