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珚的病渐渐好了,京都却悄悄地流传着一则传言。
传言三皇子极其宠爱他的一个小妾。这小妾生的花容月貌,又兼功夫极好,三皇子一见到她,就该软的软该硬的硬,无论她说什么,三皇子都会照办的。小妾的生母是个姨娘,三皇子硬是给强逼着抬成了平妻。小妾的生母看家中嫡长女不顺眼,三皇子硬是暗示当家人让嫡长女跪祠堂,给的饭菜都是馊的,也不给被褥,又冷又饿,病情沉重,差点害得人家嫡长女送命。
这则传言事关年轻的皇子,内容又极香艳,迅速得到了京都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好评,津津乐道,口口相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三皇子听完幕僚战战兢兢地禀报,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他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父皇的认可的,这样的传言一出,人人都当他是个色令智昏之徒了。“查!查清楚,谁家抬了平妻?谁家的嫡长女险些送命?这流言到底是怎么起的?赶紧去查!”不查清楚的话,就算是他想辩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幕僚忙不迭地点头,三皇子的小妾并不多,流言一起,他们略微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殿下,这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两件事都是顾府出的。”
“顾氏?”三皇子疑惑,顾明珊并没有花容月貌,就算她怀了身孕,自己也并没有格外宠爱她,这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幕僚仔细地一一禀报:“去年年中的时候,顾府的嫡长孙成亲,顾姨娘回了顾府,对顾府的老太太宣称,殿下有心要提她的位份,顾忌着她是庶女,要是能把她生母抬成平妻,就没什么顾虑了。顾府的老太太和二老爷听了,不顾嫡妻的反对,把嫡妻和嫡长女关了起来,硬是把顾姨娘的生母抬成了平妻。”
三皇子愤怒地骂道:“贱人!竟敢如此造谣生事!”
幕僚偷偷抹把汗,继续禀报:“前几日,顾姨娘的生母诬陷嫡长女打人,说顾姨娘怀着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很得殿下看重,要是不惩罚的话,恐怕顾姨娘听了生气,动了胎气,继而惹怒殿下。顾府的二老爷把嫡长女关进祠堂,下人们确实没给被褥,送的饭菜也是馊的,是永平侯世子闯进祠堂,把其救了出来,听说,当时已经病得昏沉了。”
三皇子更怒了:“这贱人竟打着我的名号,如此招摇撞骗!怪不得当初让她约其姐和永平侯世子出来,她总也做不到,她们姐妹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枉我还把她纳入府中,一点用都没有,还给我惹麻烦!”
幕僚建议:“当务之急,是把这流言澄清,只是,这两件事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不太好处理啊。”
三皇子思索片刻,吩咐道:“来人,去请正妃过来。”
三皇子妃是内阁阁老的女儿,很是温婉贤惠,听三皇子把事情经过一说,也感到头大:“殿下,如今,顾姨娘的生母已经抬成平妻了,也没有再降成妾室的道理。至于那顾府的嫡长女,既然大病初愈,妾身倒是可以去探望一番,也算是认错了。”
三皇子道:“也不需要你亲自去,派你手下的女官去就行了。”
三皇子妃道:“若是惹怒的是那顾府,倒也没什么,略微施加些压力他们就不敢乱说,妾身只怕,这次惹恼的是永平侯府呢。殿下不是说,是永平侯世子亲自闯进祠堂的吗?”
三皇子道:“是这样。只是那顾府乃是蓬门小户,你亲自去未免太过委屈,再说,也太惹眼了。”
三皇子妃道:“殿下的顾虑也有道理,那妾身先派最得力的女官去看看,若是不行,妾身再亲自前去。”
三皇子颔首:“那顾姨娘也得严惩才行,既然她们喜欢让人跪祠堂,咱们府里倒是有个小佛堂,让她跪到那里去,跪上三天三夜。”
三皇子妃劝道:“殿下息怒。顾姨娘毕竟怀了殿下的骨肉,如何禁得住跪这么久?还是算了吧。”
三皇子怒道:“她仗着这个身子,招摇撞骗,惹了多大的麻烦,你也别再为她求情了,三天跪不得,至少先跪上一天一夜!”
三皇子妃道:“是,妾身这就去处理。”
三皇子妃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住处,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容,怀了身孕又怎样,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嫡子前面还有个庶长子?她叫过贴身的丫鬟,悄声吩咐几句。丫鬟的眼中略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点点头退出去了。
明珊见到三皇子妃的大丫鬟来通知自己去跪佛堂,嚷着要见三皇子,她不相信殿下会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大丫鬟倒是不为难她,轻轻一笑就走了。
三皇子妃为难地来到书房,“殿下,顾姨娘不肯去佛堂,说是要见您。”
三皇子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身为正妃,连个妾室也管不了?”
三皇子妃低下头:“是妾身的错,妾身唯恐伤了她腹中的孩子,不敢太过。”
三皇子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欸,我不是说你。你尽管处理,出了事有我呢。”
明珊见大丫鬟去而复返,言明殿下不肯见她,坚持要她去跪佛堂。这正妃平日里温婉贤惠,但明珊对她总有种莫名的畏惧和警惕,并不敢太无礼,只好乖乖地去佛堂了。
府里的小佛堂是三皇子的奶嬷嬷用的,只是这奶嬷嬷去年已经过世了,这小佛堂却一直没拆掉。正妃倒是没有为难她,里面摆了茶水和素点,地上放着厚厚的垫子,明珊跪在上面倒是一点也不难受,大丫鬟也不监督她,等她跪好就离去了。
明珊暗暗思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殿下,今天他态度坚决,等明天再想办法问吧。小佛堂里有一股极淡的香气,不知是不是素点里传出的。明珊并不信任正妃,不想吃她准备的点心。
明珊看看四周没有人,歪歪地坐在垫子上,这里很安静,如果有人过来,再跪好也是来得及的。她呆坐了几个时辰,肚子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等明珊想要喊人的时候又消失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难道是饿了?或者一个姿势太久了?她换了个坐姿。
一夜过去,正妃送来了早餐,明珊不敢吃。正妃派了明珊的丫鬟来,接她回去,用过早膳再来接着跪。明珊扶着丫鬟的胳膊,缓缓地走回自己的住处,早膳已经摆好了,她喝了半碗燕窝粥,问道:“可知道殿下在哪里?”
丫鬟摇摇头。
明珊的脸色突然白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啊,疼……好疼……快,大夫,请大夫!”冷汗从她的额头滴下来,她感到一股热流从那里涌了出来。
丫鬟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夺门而出,喊叫着:“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三皇子府里就有大夫,没多会儿就来了,三皇子和正妃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过来了。三皇子皱眉道:“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小佛堂吗?”
正妃解释道:“她跪了一夜,妾身送去的早膳她也没动,可能是不合她的胃口。妾身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让她回来用过早膳再去接着跪。”
屋里传来明珊尖锐的哭声,大夫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过来禀报:“回殿下,姨娘小产了。”
三皇子沉默片刻,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有些难过:“怎么会小产的?”
大夫回到:“姨娘用了半碗燕窝粥,在下仔细看过了,并没有异样,应该是姨娘年龄还小,身体不是很适合怀胎。”
明珊连滚带爬地出来,头发披散,泪珠滚滚,指着正妃道:“是她!是她害我的!殿下,是她害得我小产的。”
三皇子妃内疚地说道:“是我的疏忽,殿下要你罚跪,我应该拼命拦着才是。”
三皇子生气地对明珊说:“你还敢乱攀咬别人,要你跪佛堂,是我的决定。”
明珊泣不成声:“不是,殿下,是小佛堂里有古怪,妾身是在那小佛堂里着了道的。”
三皇子妃道:“殿下,妾身担心顾姨娘的身体,确实在小佛堂里放了水和素点,不如,让大夫一起去看看吧。”
明珊又摇头:“不是,茶水和点心妾身都没有用。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三皇子的耐心告罄,“你什么都没有用过,还在诬陷别人!”拂袖而去。
三皇子妃倒没有离开,叮嘱大夫开药方,要好好调理顾姨娘的身体。大夫连忙应是,低头开好方子就离开了,正妃则是对着明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珊大惊:“不,我不吃,不吃药!”
正妃温柔地劝道:“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呢?来人,去煎药来。”说完,她也不再理会明珊,自顾自地离开了。
明珊的丫鬟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过来,明珊一把打翻,“滚开,我才不吃,这药是害我的!”
丫鬟劝她:“姨娘,这药是府里的大夫开的,不会有事的。姨娘还是吃吧,小产很伤身的,不吃药怎么能调养好呢?”
“滚开!”明珊大叫,她扑在床上,伤心、绝望、恐惧……种种情绪一拥而上,她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