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罗咖啡香气萦绕在客厅。
进入别院，占寒衣又把袖子卷到手肘处，细细手腕上，腕骨微凸。
占寒衣拇指指腹缓缓摩挲杯环，很显然，在帝芯科技和南诚昭之间，季正则是打算偏袒南诚昭，而闻远山和季正则是老交情，不可能不明白季正则打什么主意。
占寒衣自然是顺应季老爷子的意思的，她原本就打算今年要为闻曲庆生，不过是计划稍有偏颇，结果没有什么影响。
反倒是季老爷子这么看重南诚昭让占寒衣有些意外，她鲜少见季老爷子对得意门生以外的人开后门。
占寒衣看了眼和季老爷子相谈甚欢的南诚昭。
南诚昭对季老爷子的决定没有半分异议，抿了口咖啡，一两秒，又抿一口，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咖啡的苦涩。
***
山中不知岁月。
下午两点，南诚昭向季老爷子辞行。
季老爷子把人吊留一晚上，也不好再留人，客喧几句，便跟着宋齐白要去医疗室做身体检查。
占寒衣心里挂念着公寓里的小布偶，也一同辞行。
“怎么都要走？”季老爷子不大乐意，好不容易有后辈来陪他说说话，结果一个两个都要离开。
占寒衣轻哄道：“前些时候收养了个小东西，才一个多月大，放小家伙不管容易出事。过两天我再来看老师。”
这还差不多。
季老爷子脸色稍霁：“什么小家伙？”
占寒衣：“一只小奶猫。”
季老爷子：“……”
季老爷子摆摆手：“下回来把小家伙一并带上，红枫别院不差它一口粮。”
这不是粮不粮的问题，猫咪掉毛，季老爷子身子骨敏/感，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感染。这也是占寒衣上南山不带小布偶的原因。
季正则让阿姨把他带来陵市的几套画笔拿给占寒衣，又让司机送占寒衣下南山。
南诚昭臂挽着西装外套，道：“可以坐我的车，顺路。”
确实是顺路，能从南山一路顺到市中心的东原高级公寓。
***
南诚昭的迈巴赫停在红枫别院门口，助理杨宇早坐在副驾驶座等，见南诚昭出来，立即打开后座车门。
南诚昭却没动，杨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从红枫别院走出来，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妩媚潋滟。
等占寒衣在后座落座，南诚昭才抬步上车。
杨宇左右看了看两人，默默关上车门。
南山下骄阳正好，车内又开着暖气，占寒衣被暖洋洋的气息包裹，不禁昏昏欲睡。
“定好什么时候去闻家？”南诚昭淡淡问，修身白衬熨帖着身形，显得格外修长：“我习惯早做安排。”
占寒衣眨眨眼，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二十四号。”
闻曲的生日在年十三，按新历也就是二十四号，从陵市赶到首都坐飞机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当天能到。
南诚昭：“几点？”
占寒衣：“……”
南诚昭：“还没定票？”
占寒衣：“……”
占寒衣还真没订票。
主要是春节期间航班并不拥挤，离二十四号还有十几天，没必要赶时间，占寒衣觉得提前个一两天订票也是来得及的。
大概是看出占寒衣的神色实在窘迫，南诚昭没有再追问下去。占寒衣松了口气，扭头去看车窗外。
等车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她侧回头，南诚昭面前的座驾板不知何时取出，打开平板正在处理工作。
阳光从她睫毛间擦过去，投在南诚昭衬衣袖口定制的水晶袖扣上。
两相对比，占寒衣觉得自己就是个闲人。
占寒衣不大自在地掂掂手里季老爷子送的画笔，全是毛笔，粗细皆有。
季老爷子幼时学过毛笔字，作画也习惯用毛笔，且对于毛笔极为讲究。
从制毛笔用的毫，粗细、长短，材质，到笔杆的粗细、光滑度、浸润度，再到笔上的花纹，整支笔的重量，都要精确得分毫不能出差错。
虽有书法大师不必用好笔之说，但季老爷子的每一支画笔都是私人订制，市面上难求不提，其售价也高得吓人。
与之相反，占寒衣作画很少用上毛笔，对画笔也没什么硬性要求。
占寒衣合上笔盒，点开微博。
【@Chill：收到老师送的画笔，打算试试毛笔画】
后面还接了个奋斗的熊猫表情包。
刚点击发布微博，座驾板上的就传来一声“叮——”，亮起一片光。
占寒衣愣了下，是南诚昭的手机。
通知栏冒出的好像是消息提醒，不等占寒衣看清是微博还是微信消息，南诚昭细长手指按住手机一侧边缘，将手机翻了个面。
四目相对，占寒衣犹如被人当场抓包，忙别开眼，把自己当透明人。
南诚昭从余光中瞥见占寒衣口罩带下泛红的耳朵，敛下眼，敲键盘的手稍顿，又快速动起来。
***
司机专注开车，杨宇目不斜视，车内静得只能听见暖气吹拂声和南诚昭敲击手提电脑键盘的声音。
听的时间长了，仿佛是在催眠。
占寒衣心里那点尴尬早在敲敲打打声中散去，她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近傍晚，骄阳敛起锋芒，迈巴赫稳稳停在东原高级公寓楼下。
南诚昭还在忙，十指在手提键盘上翻飞，座驾板的手机已经翻了回来，仰面放着，屏幕漆黑。
听到身旁的响动，南诚昭手指停在键盘上，侧过头来：“醒了？”
占寒衣意识还不大清醒：“到了？”
南诚昭“嗯”一声，把手提电脑合上，身上依旧只穿着单衬。
占寒衣这才注意到，南诚昭的西装外套今天第二次盖在了她的身上。
占寒衣把西装外套还给南诚昭：“谢谢。”
在占寒衣睡着后，南诚昭让司机调高了车内暖气的温度，倒是不觉得冷。
他的目光在占寒衣睡得红润的脸颊上扫过，又“嗯”一声，道：“那有没有什么表示？”
占寒衣：“？？？”
南诚昭：“谢礼。”
既然道谢，自是要真诚些。
占寒衣看着南诚昭全身上下的私人订制，并不觉得有什么谢礼能入得了南诚昭的眼，但她还是问：“要什么？”
南诚昭语气顿了顿：“……画。”
东原公寓前紧挨着陵市主干道，主干道上有车使过，发动机声拉响一路。
占寒衣收回视线，车内灯光横在南诚昭的眉眼，眼睫毛铺落的碎光掉进他漆黑的双眸中。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占寒衣手里的几盒画笔：“我能催个更么？”
***
催更？
占寒衣在网上被粉丝催过不少更，现实里被季老爷子催过更，但是被才见一次的人催更，还是头一遭。
说实话，这词从南诚昭嘴里说出来还挺……
“违和。”
占寒衣把季老爷子送的画笔妥帖收起来，抱起蹭她脚/踝的小布偶，摸它耳朵长出些许毛的地方。
小布偶抖抖小身子，却没有把脑袋挪开，甚至在占寒衣撤开手时，它还摊开肚皮，主动求摸。
占寒衣忍不住笑，揉了两把，小模样，还挺乖。
***
许是被寺庙檀香熏过头，第二天起来，占寒衣还有些犯恶心，鼻子也有点堵。她迷迷糊糊刷牙刷到一半，才看到林曦的消息。
消息有很长一串，从早上六点多就像发电报似的，跳个不停。占寒衣忽然庆幸自己开了静音，不然别想睡安稳觉。
【林曦：还在南山上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曦：烟花灯今天在陵市全部落成，我带你去看啊。】
……
【林曦：你之前跟我提，想找小布偶的主人。我前两天通过社区平台把小布偶的照片贴出去了，收到不少认领电话】
【林曦：你要有空，带着小布偶来一趟社区办】
……
占寒衣眨眨眼，睡意总算散了些。
要拿牙刷，占寒衣空不出手，滑动屏幕把消息滑到最后一条，按住语音：“认领小布偶的人有多少？”
【林曦：你回来了？？】
“嗯。有小家伙在，我怎么敢留夜。”
【林曦：十来个。】
【林曦：你声音怎么了，听起来怪怪的，感冒了？】
占寒衣吞口水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我在刷牙。”
【林曦：……】
【林曦：他们有些人这两天离开了陵市，剩下的有五六个，你是等其他人回来，全部一起见，还是先见留在陵市的这几个人？】
小布偶小小的，可爱还乖，真要把它送走，占寒衣有点舍不得。
占寒衣叹气：“先见留下来的人吧。”
【林曦：行，我来接你。】
***
占寒衣抱着小布偶下到大厅，林曦已经等在了东原公寓门口。
林曦今天要上班，一身藏青色警服很是显眼，东原公寓前台不住往外面望。
社区办和陵市派出所不在同一条街道上，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期间，社区办的民警要派几个人去派出所的社区办工作室处理社区工作。
社区办里的人并不多，林曦让占寒衣先坐一会儿，她去联系认领猫咪的人。
认领的人都在社区办管辖的辖区内，来得很快，林曦把小布偶抱给他们确认。
小布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开始乖乖巧巧地趴在林曦手心里，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
等有人上手摸它，它才竖起浑身的毛，冲那人龇牙。
***
“不是？”林曦重复着认领的几个人的话：“都不是？”
“不是。”一人说：“我家的小布偶养得很好，个头要比它大一些。”
……
受到惊吓，小布偶神情恹恹，连尾巴都不摇了。送走认领的人，林曦把小布偶还给占寒衣。
“剩下的，等其他人年后返回陵市再认。我下午六点下班，下班后我带你和小家伙去吃好吃的。”
占寒衣：“不是去看烟花灯？”
“本来是。但早上刚收到通知，我的休假排到了十四号，大年初三，到年前都没空……”
林曦还要再说，社区办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环视一圈，一下子看到了她们这边：“林警官。”
林曦一愣：“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来办些事情。”周长川笑着道，俊朗的五官，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文质彬彬，温文有礼。
他的目光在占寒衣面上稍顿，又移回林曦身上：“你还在忙吗？要不我还是去找……”
“忙完了。”林曦叫住他，“要办什么事？跟我来。”
社区办就是解决民生琐事，为人民服务的，林曦立即带着周长川去社区办前厅。
占寒衣和小布偶在一旁坐冷板凳，单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街道上来往的车辆，间或夹杂着几个过路的行人。
“……周先生是我们社区的。”周长川办完事离开社区办后，林曦说：“我去机场接你那天不是在蹲那个投臭犯么，路上正好遇到周先生，我当时走得急，差点没撞到他。”
周长川人挺不错，和和气气的，几次在社区遇见，都很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对于社区工作也很配合。
“周先生也要去看烟花灯，要不，到时候我们叫上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