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司木脑袋还有些懵懵的,转头对上周礼达怪异的眼神,身子一僵,快速转开了视线。
周礼达凑过去,惊奇道:“我还以为你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呢,没想到和你姐关系这么好,就是上次送你来学校那个?”
周礼达不但是他的同桌还是他的下铺,那次军训苏颜送他过来周礼达看见了。
“嗯。”司木平淡的应了声。
“你姐看着挺清秀的。”
“还好。”
这时有老师进来,周礼达迅速闭上了嘴。
苏颜在门卫室呆了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下一秒司木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柔软的头发因奔跑显得更随意凌乱。
他看见苏颜,咧嘴高兴的叫了声:“姐!”
精雕细琢的脸顿时更炫目不少,旁边另外也来拿东西的学生看见不禁都有些失神,就连苏颜这时也不得不承认往日引不起多少注目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拎起脚边的东西递过去,“拿了赶快回教室,等一下马上就上课了。”
司木没动,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姐,你怎么来的?今天挺冷,衣服有多穿吗?”
“坐车啊,不然怎么来?”
“这几天工作忙吗?是不是又天天在外面吃饭了?”
“还成吧,偶尔也有回家吃。”苏颜对上司木谴责的目光后,道:“我说你也考虑考虑现实好吧,我哪来时间回家做着吃?而且一些正规的餐馆卫生做的还是可以的。”
“那也没有家里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苏颜没好气的说了句,随后推推他,“得了,你回教室吧,我也走了。”
转身往外走,司木巴巴的跟在她身后,脸上有着隐忍的不舍,苏颜出门直接坐上车,在窗口冲他挥挥手,车子便冲了出去,司木直到车子看不见影子,才失落的回了教室。
又是几个月后便放寒假了,同时又一个年关将近,司木是肯定要回家的,只是苏颜的意向就有些拿不准。
这天吃饭司木开口问她,“姐,今年回家吗?”
苏颜扒拉着饭粒,想了想,道:“不了吧,来回麻烦。”
司木脸沉了沉,“不是有半个月假吗?”
“嗯,但我这边还有事。”
“陈群姐都会回家,你一个人能有什么事?”
苏颜皱眉,“这你不用管,把我给邹姨买的东西带回去就行。”
司木瞪她,“我不拿,要给你就自己拿给她。”
“不拿拉倒,我让陈群带。”
苏颜无所谓的态度让司木更加来气,但他也知道对苏颜来硬的不行,忍了忍,放缓语气道:“姐,跟我一块回去吧,我妈也挺想你的,这两年都念叨你呢!”
苏颜还是觉得回去了没意思,便没吭声。
司木接着道:“回去吧,我路上也能有个伴,不然一天都得一个人呢,回去吧。”
苏颜笑他,“一个人怎么了?难道还怕迷路啊?”
司木顺杆子往上爬,“说不定就真迷路了。”
苏颜被他磨的有些烦躁,斟酌半晌后模棱两可道:“到时再看吧!”
司木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苏颜和陈群躲在茶水间趁倒茶的间隙偷懒,她把这事对陈群提了提。
陈群道:“其实司木说的没错,你自己也知道邹吉芬对你好,那回去看看又没事,再说这都好几年了,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苏颜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她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每次过年就她一个人她自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这本是个团聚的日子,可她就算回家也没人跟她团聚啊!
陈群又道:“你每年给邹吉芬买的那些个东西还比不上你回去一趟让她高兴的,再说路也不算远,你对比一下其他外省的务工人员,我们还算好的吧?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有心再远都不是问题。”
“所以你也觉得我该回去?”
“拜托,我去年就叫你回去了。”
苏颜最终妥协了下来,而面对这一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司木,两人一块去商场采购年货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消失过,青春洋溢的少年顿时越发引人注目。
公司放假通知下发的第二天三人便去了车站,车票是提前买好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涌动苏颜多少有些感慨,回家,这个词于现在的她而言显得过于陌生。
上了车,司木帮她们把行李一个个抗上去放好,看过去清瘦的孩子力气倒是不小。
陈群嗑着瓜子对苏颜道:“有个弟弟真好,都不用自己干重活。”
“不是你弟弟,你是托我的福。”
陈群白她一眼,“得瑟。”
车子启动后没多久司木剥了几个橘子递过来,陈群和苏颜坐一块,顺手也捞了一个,结果没吃够又顺了一个,总共才剥了三个一下就没了,苏颜没说什么,但司木知道她要么不吃,一吃就得吃个够。
于是低头又默默剥了好几个。
苏颜很容易晕车,出发前吃了药,没多久便昏昏欲睡起来,她扭动几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背包彻底睡了过去。
司木很快注意到了,不由皱眉,现在天冷,就算车里温度高也难保不会感冒,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转身扯了扯自顾自听歌的陈群。
“陈群姐,给我姐披上。”说着把衣服递了过去。
陈群看看他仅着的内衫,又看看苏颜身上稳当当羽绒服,压低声音道:“你自个穿着吧,她穿的跟熊一样不会着凉的。”
司木抿嘴,“没事,以防万一你给她盖着。”
陈群看他坚持就把衣服接过来盖在了睡得死沉死沉的苏颜身上。
司木不放心的又看了几眼才转过身去。
陈群对他照顾苏颜跟照顾自己女儿似的态度十分惊奇,同时也有些羡慕,如果有个这样知冷知热的便宜弟弟其实也挺好的。
邹吉芬是个感情比较内敛的人,看见苏颜回来后没有表现出特别激烈的情绪,但那眼角不由自主散开的鱼尾纹和不断在围裙上擦拭的双手彻底显现了她的愉悦激动。
苏颜笑了笑,率先招呼道:“邹姨!”
“嗯!”邹吉芬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累了吧,先回屋歇着。”说着就要帮苏颜提东西。
苏颜拦住她,“没事,我自己来。”
“好好,那个,杂物间我收拾出来了,司木住那间!”她指了指方向,又对苏颜道:“毕竟年龄大了,我怕你不方便。”
就算是亲姐弟到这个年龄都没有住一块的,何况是他们,这次就算邹吉芬没有提前准备,回来后苏颜自己都得把屋子收拾出来。
她道:“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你们进屋吧,都别站着。”
一直没说话的司木这时走上前帮苏颜提起行李先一步走了进去,苏颜又和邹吉芬说了几句才跟上。
房间里的摆设都没变,苏颜环顾一圈心头涌上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她坐到床上忍不住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然后在床头柜看见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东西,她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果然是以前司木用来装钱的小金库,她打开来,还有钱,而且是自己之前带过来的那些钱,因为那张10元钞是和陈群打牌赢过来的,但当时那家伙有心想耍赖两人抢夺时不小心撕了对半,中间的透明胶还是自己粘上去的。
苏颜拿出来翻了翻,可是......怎么在她的床头放着?
司木收拾完自己东西过来,看到苏颜手中的盒子忍不住一僵,脸色微微露出些许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
苏颜看见他,扬了扬自己的手,“这东西怎么在我这?”
“噢,随手放的,后来忘记拿回去了。”
“是吗?”苏颜疑惑的蹙眉,又指了另一边,“那你以前的小人书怎么也在我这?”
司木以前很喜欢看这一系列的小人书,每本都会重复看好几遍,苏颜走的那一年他还在看,没理由连随身带着的书都放她这。
苏颜瞅着表情有些僵硬的司木,猜测道:“你不会是睡我床上呢吧?”
司木脸开始烧了起来,也是太过于想念,前两年他才一直睡苏颜床上,离开的时候都没想着把东西收拾起来。
苏颜看着他那小媳妇模样傻眼了,“你还真睡我床上了?”有自己床爬她的干嘛?
司木被她看的一阵不自在,后恼羞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边灯光亮方便我看书啊!”
苏颜一愣,抬头看看上面的节能灯,“你确定我的亮?”
“你的比我的新,当然比我的亮了。”司木继续胡扯。
苏颜也不好说这话到底有没有依据,反正在她看来是没差的,但现在睡都睡了还计较个屁,难道还能睡回来不成。
她摆手,“得了得了,反正我也没睡,借你睡几年也没什么。”
司木瞪她一眼,没吭声。
隔了一天就是大年三十,邹吉芬单位当天下午才开始放假,三人一块包了水饺到傍晚热乎乎的吃了一顿算过完年了,吃的挺简单,也不怎么热闹,不过兴致都挺高,邹吉芬脸上的褶皱就没消失过。
苏颜看着她心里一阵感慨,时间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显得尤为残酷,不过两三年邹吉芬看过去已经老了很多。
饭后围在一块看电视聊天,邹吉芬突然道:“没有什么事是比一家人在一块好的,苏颜,以后要多回家。”
苏颜把玩着遥控器笑了笑,点头。
邹吉芬又道:“以后也别给我汇什么钱,你在外面开销大留着自己用,之前汇过来的我都给你存起来了,再几年你有了对象准备结婚的时候可以置办嫁妆,邹姨没什么经济基础,也帮不了你什么。”
苏颜皱眉,“留什么?给您的您就用,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就去买,别给我们省,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时间不多,时间是最经不起耗的东西。”邹吉芬淡淡的说了句,随后笑了笑,“你有这个心我就很开心了,但我最大的希望还是你们好好的,我一个老太婆也就这样了。”
眼看苏颜一脸不满的又要说什么,她继续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过年我们聊点喜庆的。”
然后开始说一些周围邻居的小八卦,苏颜顿觉无奈,但也只能配合着听她唠嗑。
和往年一样,春晚到一半的时候邹吉芬便先回房去睡了,苏颜抱着枕头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眼睛有些失神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的司木这时突然道:“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找对象?”
“小屁孩别管太宽。”苏颜盯着电视淡淡的说了句。
“我16了,不小了。”
“唔,还是比我小。”
司木凑过去坐到她身边,借着电视屏幕放射的光线肆无忌惮的看着苏颜的侧脸,他道:“说说吧,反正我们没事干,就当打发打发时间。”
“那我也太亏了。”
“大不了我也说我未来的打算。”
“没兴趣知道。”
司木有些失望,随后巴巴更凑近她一些,吐出的呼吸几乎能吹到她的脖子,“姐,那就说你的,我想知道。”
苏颜抓抓耳朵往旁边侧了侧头,皱眉睨他一眼,“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过去点。”
司木眼神一暗,往后退了退,苏颜满意了,才道:“其实也没特别想过什么时候找另一半,感觉来了自然就找了。”
“如果明天有个合适的你就会和对方在一块?”
“嗯。”苏颜理所当然的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的年龄找男友本身也正常。”
司木眯眼,“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
“第一当然要看的顺眼,但别太帅,不然管不住,其他的话......”她托着脑袋想了想,“比我高,然后年龄比我大就行。”
“比你小的不行吗?现在姐弟恋很多。”
“不行!”苏颜坚定的摇头,“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太幼稚了,而且同龄男女心理年龄普遍男的会小很多。”
司木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拳,“可能也会有例外呢!”
苏颜依旧摇头,“不行,接受不了。”
隐在阴影里的司木深深的看着苏颜的侧脸,心中的烦闷几乎开始成倍增长,他不可抑止的想象着如果哪一天苏颜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碰到一个让她完全倾心的男人,自己该怎么办?
他甚至还没开始争夺就被判了死刑,或者在苏颜心中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他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安,尤其自己是她摒除在外的人选,这种不安感更是肆意生长。
四年的跨度是他倾其所有都无法抹灭的,该怎么办才能让苏颜安心的待在自己身边直到自己羽翼变得丰满?
第二天去看了苏银国,这是自他去世后苏颜第二次来这片公墓,灰白的石碑血红的墓志铭,单色照片上的男人依旧如记忆里一般透着股淡漠的疏离。
邹吉芬上完香,转身对苏颜道:“过来和你爸说几句。”
苏颜捧着刚买的塑料白色菊花走上前几步,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活着的时候没说过几句话,何况是现在。
她俯身将花放好,然后低头沉默着,好半晌才说了句,“我来看你了。”尽管你泉下有知估计不会希望我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