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宋缺还不知道自己对眼前人已经有了怎样的关心,他几乎是瞬间的脱口而出,“你的脚还好吗?”
对于这等装可怜装弱小的机会,祝玉妍向来是不会错过的。
雨渐渐大了,虽然雨水被伞遮挡,可祝玉妍的鬓角还沾着雨水的痕迹,湿漉漉的黏在她的面颊上,显得她越发的柔弱可怜,她还巴巴的看着宋缺撒娇,“不好,疼!”
“既然知道疼了,还这么着急做什么?日后不要在这样的时候,随意出来走动,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本是关怀的话语,可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却不怎么好,似乎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归根到底还是宋缺心里别扭着,就是不愿意好好说。
祝玉妍是早见惯了宋缺口是心非的样子了,可这不代表她想看到这一幕,她为的是什么,她心里一直记得很清楚。
杀死自己深爱的人,可祝玉妍不相信如果那个人不爱她,她还会爱上他?
魔门的人,总是习惯将一切算得那么清楚,没有好处的事事不会有人去做的。
可实际上,爱情是最让人算不清楚的东西,祝玉妍也不例外。
宋缺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因为他几乎可以猜到祝玉妍会做出何等反应来。
果然,宋缺见到那双美目里盛满了水波,似是下一瞬间就会溢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宋缺就要做出妥协了。
如今,好像面对祝玉妍的眼泪,宋缺已经没有了抵抗力,只能任由对方予取予求,而他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宋缺好声好气,还说不得重话,可实际上他也不曾说过什么重话啊,“好端端的,你怎么还哭了?”
因为有长长的裙摆遮挡着,宋缺根本看不清祝玉妍到底是伤了哪只脚,又伤得怎么样了。
担心她的脚伤,同时又无法抵抗她的泪水,宋缺只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只可惜宋缺越是这么说,祝玉妍的眼泪就越是跟不要钱的一样哗哗的往下淌,那瞥过来的幽怨的小眼神分明就在说,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还问我?
压根儿就没受伤,还能理直气壮成这样,祝玉妍怕也是第一人了。
本就讲不通道理,宋缺也不打算再继续僵持了,因为雨越下越大了,再不回去两个人都得淋湿了。
宋缺也终于开始露出了他骨子里强势的那一面,一手持伞,另一只抱着祝玉妍的手臂自她膝盖处那么一用力,凌空一抱,直接让人半坐着他的胳膊上了。
要不是祝玉妍还记得自己是弱不经风的深闺大小姐,这会儿都该整个人跳起来了。
他他他这是做什么?
好在祝玉妍尚有理智,于是乎,慢了一小会儿才环抱住他的脖颈。
这男男女女,这画面原不过是在谈情说爱,可瞧着怎么有些奇怪呢?
原来,这等抱法通常都是极为宠爱孩子的父亲抱着年幼的孩子出门的情形,可宋缺这么抱着她像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也将她当作小孩了?
祝玉妍因着一时的新奇尴尬,竟然也忘了假哭这回事了,面颊有些不自在的红,“你……你做什么?”
“送你回房。”
哟呵,这干净利落的,半个字都不多说的,祝玉妍恨得牙痒痒,呆木头什么时候也有这般厉害的时候了?
宋缺总是被某人的眼泪算计得死死的某人,而某人这会儿也反过来被宋缺给治得死死的了。
这一物降一物的,原是这么个道理啊!
祝玉妍一路上因着宋缺这般做法,向来肆意惯了,不畏惧旁人眼光的魔门妖女,这时候也难得有了几分羞窘之态,一路上左顾右盼,生怕叫别人瞧了去。
想不到这个呆木头,霸道起来不同往常,还着实让人怦然心动。
可主动这么做的宋缺却又比祝玉妍好到哪里去了呢?宋缺也怕叫人看了去,毕竟两人现在还没正式成婚呢!
自己装傻充愣,可不代表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呐!
宋缺身为宋阀的下一任阀主,从小就是冷静自持,杀伐果断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他将别人算计得死死的,拿捏的分毫不差。如今叫祝玉妍讨了这么久的便宜,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此时仍是个普通的刀客,估摸着现在也不会是这般情形了。
只是,不曾与女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宋缺,此时虽然就跟抱孩子一般的抱着祝玉妍,可这软玉温香,馨香满怀的,饶是他清心寡欲多年,这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
如此这般,宋缺只能勉强集中注意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门寻着那僻静无人的小路,脚下飞快的把人塞进了她的闺房。
总算是到了,宋缺果断把人往凳子上一放,立时转身要走,可祝玉妍憋了一路了的坏了,哪里能叫他久这么容易的走了去!
宋缺方一转眼身,祝玉妍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嘴里还嚷嚷着脚疼。
一个弱女子刚刚受了伤,她又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若是他强行抽开手,不说是不是会伤着她,就怕是这人又得哭得不可收拾了。
这一瞬间,宋缺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虽然不够貌美,却意外的让人心动,他就是见不得她掉眼泪。
可他什么时候就这么好说话了?
宋缺有些别扭,不愿去看祝玉妍,仍背对她,“我给你找侍女和大夫去,你先放开手。”
“我不放,你就是不想看见我,你想跑!”
祝玉妍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左右没两天就到婚期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吃定了宋缺的,因此她此番可没半分顾虑。
有那么一分被人说中了心思的宋缺,这会儿也难得的恼羞成怒,不予理睬,脚下一动,便要出门。
眼下是四周无人,屋门紧闭,唯有屋外风雨交加,可不能让人跑了。
祝玉妍仍坐在凳子上,身子一倾,一把抱住了宋缺的腰,头往他的腰上一靠,“不许走!”
宋缺被一双玉臂紧紧搂着腰,一时不好动弹,只得停下脚步。两人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如今这春日的薄衫湿透,哪堪阻隔,竟然有种肌肤相贴的温柔酥麻之感。
宋缺一怔,面红耳赤,语气极为不佳,“你这是做什么?一个闺阁女子还未嫁人,竟然这般作态?”
闻言,那双玉臂松了松,可仍抱着他的腰,并不松手,身后传来了一个极低沉失落的声音。
“我怎不知我是在作甚?难不成我便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了?原不过是情之所至,不自禁而已!”
“我自知样貌不够出众,可颜家身家如此,并非无人求娶。只是,那一日小巷初见,你仗义相救,我便再不是我自己了。
那日你送我回来,颜叔逼你娶我,若不是我对你心动,丢了清白,我死了便是。又怎么会如此?
我以为我日日主动相伴,你对我亦不是没有情意。今日我出门时便已落了雨,我想着你定然是要练了刀才回回来,因此去厨房帮你熬了姜汤,还怕你淋湿了会生病,特意取了伞急急去寻你。
不曾想,原是我多想了,这才自取其辱。你若是不愿意看见我,你走便是了。这婚不成也罢。”
祝玉妍的声音起初是低沉失落,后又诉衷肠,不知怎的竟然渐渐生出几分决绝之意。
宋缺背对着祝玉妍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可只听她这番话,他心中便是百感交集。
原以为祝玉妍今日出现,不过是寻常,可不曾想她竟是为了替他送伞来的。
对宋缺来说,已经是很多年没有一个人为他担心风雨,为他不顾自身的送伞来了。
幼时习武时,下了雨,母亲也会撑伞来带他回去,亲自为他熬姜汤驱寒。可是,那也只一两回罢了,因为宋家的儿郎又岂是禁不起风雨的?
可宋缺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还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原以为不过是姑娘家担心名声,才不得已要嫁给他,却不想她早已对他是情根深种才会想要嫁给他。
原以为这些时日的相处不过是寻常罢了,却不曾想到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是了,她为了她抛下了女儿家的矜持,主动做了这许多事,怎么不是情深一片,真心难得?
可他却还说出那样的话,让她伤心,宋缺的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混帐得很。
分明这婚事是他算计而来,故作被逼婚的姿态罢了,如今她主动提出这婚不成也罢,宋缺却怎么都不愿意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宋缺对自己成婚的人选还是可以随意选择的话,那么今日他却生出了一分非她不可的心。
无他,只是不愿意辜负这份深情厚意罢了,而他其实也并非没有动心。
宋缺转过身来,却见祝玉妍挪了挪身子,只给他留了个背影,颇有几分决绝之意。
“方才我并非有意如此,实在是……实在是见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有些生气罢了。你……莫要再生气了,我不走便是。”
刚刚恼羞成怒一时冲动的话好开口,这会儿却是覆水难收了,偏偏宋缺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人,他心里头又是愧疚又是心动等等情绪掺杂在一起,莫名的就开始伏低做小,只盼着某人能够回心转意。
作者有话要说:套路上线中,谁先动心谁失败,小可爱们猜猜这诉衷肠的话是真的还是在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