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初这一句话一出口,他们两人之间本来炽热且暧昧的气氛一下子降至了冰点。
他甚至都能听到薄冰裂开的破碎声。
秦远辰怔愣了下,随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空白,仿佛祁初的那一句话把他面上的色彩一股脑地抹了个干净。
他松开了祁初的手腕,把手收了回去。
祁初的身体快他的思想一步,秦远辰的手刚一抽走,他就立马反手扣住了那只“逃逸”的手。
但他脑中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心下越是感到无措,手却越是抓得紧。
虽然祁初现在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潜意识里确定的是,这只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初磕磕绊绊地解释着,那句没经过脑子的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了不对。
但如他身体行为快自己思想一步一样,当时他的嘴也快他的思想一步。
祁初慌乱地在脑中思考着措辞,心下却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当时自己的嘴给堵住。
如果这世上真有后悔药的话,祁初大概已经大把大把地往下咽了。
但世上不存在后悔药,只有现实等着他去面对。
“我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就是有些时候……”
祁初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半,卡了壳。
他平时的伶牙俐齿仿佛在这时悉数喂狗吃了。
“就是那个,那个……有些时候就——”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祁初感觉自己脑中的千头万绪结成了一个复杂的九连环。
而自己变成了个只会用蛮力来拉扯圆环的莽夫。
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靠太近了我心跳得太快?
这个解释未免也太暧昧了点。
祁初支吾了半天,却一点都没解释清楚。
甚至越说越乱,越说越错。
显然他也觉得前面自己的这句突然从口中蹦哒出来的话甚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到他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秦远辰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祁初握着他手腕的手劲太大了,鲜明的疼痛感从他的手腕处蔓延开来。
“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祁初吞吐了半天,最后只呐呐地说了这句话。
青春期的少年难免敏感且心思细腻——更何况还是敏感细腻的代表的omega——祁初怕秦远辰会多想。
但实际上是祁初想多了。
秦远辰没有回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手背。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你别紧张。”
秦远辰安抚道。
祁初直直地望向秦远辰,似乎在认真查证着他话语的真实性。
确认秦远辰真的没生气之后,祁初松开了握着秦远辰手腕的手,松了一口气。
“你身体没事吧,我前面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秦远辰继续他之前的话题,问着祁初。
“没事了。”
祁初轻轻回应道。
说错话的紧张感把他从轻飘的云端一下子拽了下来,不仅重新脚踏实地了——
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在没事之后,祁初在心底反省自己当时说话的不经脑子之余,还感叹了句。
要是全世界的omega都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那样估计能省去许多狗血的情节。
但祁初没注意到的是,那些狗血情节中的另一个主人公,大概也没几个像他这般——会固执地死抓着别人的手,进行着笨拙的解释。
—
吃完早饭后,邱呈和祁初一起拿着水杯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处接水。
“祁初初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今天格外地沉默。”
邱呈看着今天明显“沉着”了不少的祁初,心里觉得别扭,忍不住问道。
祁初的保温杯在他两手间扔来丢去。
他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倒也没闲着。
“早上说错话了,我决定要谨言慎行一天。”
“啊?你还能说错话,你说什么了?”
跟祁初熟悉之后,邱呈觉得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就没哪天“对”过。
“大概就是说了——”祁初停下了把保温杯丢来丢去的行为,转头认真地盯着邱呈,柔和地对着他说道,“滚边儿去,离你爹远点。”
邱呈愣了一下,满脸的“就这就这就这?”的表情。
“你管这叫说错话?那你跟我熟了之后说话可就没对过。”
邱呈耸了耸肩,只把这个当作是祁初偶尔的良心发现,也没多在意。
要是他知道了祁初对秦远辰说错是一句“你能不能别靠太近”,估计能气得考试的时候默写全失忆。
祁初认真回想了一下邱呈在他这里被迫害的日常,然后得出了结论——
人果然是双标的动物。
比如他——
对生人我唯唯诺诺,对熟人我重拳出击。
但说话要看语境,在早上那个语境下明显说错话了的祁初还是决定今天得继续谨言慎行。
接完水回到教室后,祁初扫了眼课表。
星期四的一二节是要走班的选修课,第一节是化学。
不巧,他是化学课代表,得上课前去老师办公室拿他们班的作业和一些上课需要的器材。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次不能领着秦远辰去上化学课。
今天的化学课还是在实验室上的。
祁初想着他们上化学课的那个要七转八拐的偏僻实验室,直觉秦远辰这个刚来他们学校没几天的人估计不能自己找到实验室。
然后他又想起了每次到实验室上课时,一手托着成堆的实验手册,一手拎着沉重的器材箱的自己。
于是他怀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和秦远辰打起了商量。
“今天第一节是化学课,在实验室上。我们上课的实验室有点难找,你是要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去还是跟我一起先去老师办公室拿下作业器材再我俩一起去?”
祁初的语气平淡,完全听不出来有期待的意味。
虽然他心中在狂喊着“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
跟不跟他走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可以帮他缓解化学课代表实验课前的“压力”。
秦远辰估计想都没怎么想,开口答道,“我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去吧,就不再麻烦你了。”
“行。”
祁初表面上风轻云淡地应下了,心底却已经开始单曲循环“小白菜——地里黄”了。
他刚收拾完了自己的课本和文具,准备独自奔向化学组办公室这个伤心地的时候,秦远辰却峰回路转地来了一句——
“你要拿的器材和作业多吗,要不我帮你一起去拿?”
“好,麻烦你了。”
祁初宠辱不惊地回应着,真情实感地弯了眉眼。
等到秦远辰在化学组办公室拎起了看上去小巧玲珑但异常沉重的器材箱时,他才真正理解了前面祁初露出的那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而祁初这个渣A,完全没有把一个娇软小o当作苦力的愧疚感,反而脚步轻快地走在了秦远辰的前面,甚至惬意地哼起了小曲。
当然,祁初怀里也捧着两叠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实验手册和实验记录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