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你听谁说的?”

楚澈声线平平,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陆温宁怔了怔,下意识道:“霍庶妃亲口告诉我的。”

她瞧了眼楚澈的神情,倾身拉住他的衣袖,急切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离白凝霺远一点,她……”

楚澈一把挥开她,退后数步,掸了掸被她触碰过的衣袖,拱手作辑道,“公主,若是为了此事劝拦住微臣,那你大可不必。”

一双黑眸里隐着冰凉的光泽,他唇边挂着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声线平淡:“因为微臣早已知道霺儿的身世。”

“她是郡主也好,平民也罢,在我眼里她都是独一无二的。”

楚澈硬冷的眼角眉梢柔和了几分,前世今生,他所爱的都只是她这个人,而非她的身份。

陆温柔唇瓣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很想问问他,明明知道白凝霺的身份为何还如此?难道他不在乎楚家的百年荣耀了吗?

“楚澈,你……”

她在他冰冷的目光中,所有的质问皆卡在喉咙,身形颤抖着退后数步。

楚澈眸光一转,唇边笑意微冷,行了一礼,拂袖离去。

陆温宁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怔忡,缓缓蹲下身捂住脸,温热的泪水透过指缝划出。片刻后缓缓站起身,神色决绝。

*

春猎结束后,没多久,定康侯贪污军饷一案便有了定夺。

“举家流放,有生之年不得踏回长安半步。”

这还是楚澈求情后的结果。

“楚哥哥,你为什要替他们求情?”白凝霺趁着宣和帝命楚澈送她去椒房殿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姜家间接害死了楚澈的父母,区区“流放”怎能可以解心中之恨?要是她,她只会煽风点火,才不会帮他们求情。

楚澈平淡道:“有些时候,比起死,活着才是最艰难的。”

他当然没有那么好心,但是姜家毕竟是他的外家,他若不适当说两个两句,长安城内便会有传言说他“罔顾人情”。

名声这种东西他虽然不在乎,可多了总归是好的。

何况,他勾了勾唇角,比起让他们死了,他更愿意看着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凝霺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后,连连咂舌。

是谁说的“最毒妇人心”?明明楚澈这个八尺男儿的心还要毒。

楚澈不欲再谈论此事,扯开话题,问道:“湘王妃的身子如何了?”

白凝雪有孕以来,孕吐反应颇为明显,吃什么吐什么。胎儿不过三个多月,可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姐姐近日好很多了,”白凝霺浅浅一笑,说道,“这还多亏了楚老夫人送的那坛酸萝卜。”

前几日,她去楚府拜访楚老夫人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句姐姐的症状。隔天,楚府就差人送了一坛酸萝卜,说是楚老夫人身边的一位老婆婆自制的,当时楚夫人怀有楚澈的时候很喜欢吃。

礼轻情意重,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命人将酸萝卜送去了湘王府。谁知道,真的管用,虽然不至于让姐姐一下子就胃口大开,但是至少现在慢慢地能吃下东西了。

楚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用就行,祖母说,若有需要尽管命人去楚府取。”

湘王妃能吃下东西,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不用再日日忍受这湘王低沉的情绪。

已是初夏时节,气候中已经弥漫了一丝丝的暑意。日头高照,金芒洒下,白凝霺不愿被晒着,拉着楚澈直往树荫下钻。

“你听说了吗?淑慧郡主根本不是那位的女儿。”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有个在昭阳殿当值的同乡告诉我,那位说她的女儿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但是淑慧郡主根本没有。”

“这……那郡主岂不是一个野种?”

“可不是嘛,据说那位的亲生女儿是被白家掐死的,而后用淑慧郡主顶替的。”

……

悉悉索索地谈话声从树后传来。

楚澈面色一沉,拉着白凝霺绕道树后,冷着脸瞧着他们。

聚在一起的几个宫女,抬头看到他们,慌忙跪下:“奴婢见过淑慧郡主,见过楚将军。”

在楚澈冰凉目光地注视下,他们不由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郡,郡主,若无其他事情,奴婢们先行告退。”一个跪在前面、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圆脸宫女,抬眸瞧了一眼白凝霺,大胆子说道。

见她迟迟未语,便站起了身,转身欲走。

“站住。”白凝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面上的神情不辨喜怒,“本郡主让你走了吗?”

这几日,宫中、乃至整个长安城突然有传言说她不是霍婕妤女儿的言论,而且还有理有据,说什么霍婕妤的女儿手臂上有个红色胎记,而她没有。更有甚者传言,霍婕妤的亲生女儿被白家掐死了,她是白家偷偷换的。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是里面有大半是霍家人的手笔。

可笑,霍家还真是会编造言论。

她明明是他们自己从街边抱来拴住白家的弃婴,结果转眼就变成了白家故意为之。

白凝霺瞧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凉凉地弯了弯唇角。

说实话,霍家怎么在言语上攻击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本来就不是霍婕妤的女儿。

但是她无法容忍他们用她的身世反过来陷害白家。

父亲和哥哥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过只是把她抚养长大,凭什么平白无故地被人泼了一身脏水!

“说说吧,你们都是哪个宫里的?主子是谁?”

白凝霺抬手拨弄着丁香米珠耳坠,滑落而下的衣袖露出腕间的凤血玉镯。

跪在地上的宫女相顾片刻,闭口不言,没一个回答的。

“不说?檀香,送他们去宣室殿。”白凝霺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告诉皇伯伯这几个人非议主子、乱咬舌根、败坏后宫。”

檀香福了福身,倾身上前先压住那个圆脸宫女,冷漠的神色蕴含着怒意。

要不是怜香按着她,她恨不得上去亲手抽这几个宫女耳光。

郡主那么好,岂是他们可以议论的!

圆脸宫女挣扎着不让檀香靠近。

被压去宣室殿面见陛下?后她就算能侥幸逃过一死,也会脱层皮。

“郡主饶命,奴婢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问夏。”

她开口后,剩下的陆陆续续也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问夏俯身磕了个响头:“奴婢等只是在聊天,不知会吵到郡主,还请郡主赎罪。”

白凝霺瞧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都知道会吵到别人,还在那胡言乱语,叽叽喳喳的你们是一群鸟吗?”

她闲闲地转动着腕间的凤血玉镯,又道:“吵到别人就罢了,这聊天的内容也还真是特别。”

一溜跪在地上的宫女在一时面面相觑,缩着脖子,不敢妄言。

白凝霺随手指着一个宫女:“你,就是你,别躲。本郡主对你们聊天的内容很感情趣,和本郡主说说呗?”

她眨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目瞧着他们,好像真的好奇一般。

被白凝霺点了名的倒霉宫女,在她澄澈的眸光下,面色渐渐变得惨白,摇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楚哥哥,她们不告诉我。”白凝霺拽住楚澈的袖子,瘪瘪嘴,神情好似没有吃到糖的孩童。

楚澈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声线温和:“他们不告诉你,那你也别理他们就是。”

转过头,眼底迸发着冰凉刺骨的冷意:“周翔,和檀香姑娘一起压着他们去宣室殿。”

一众宫女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哭声连绵起伏:“郡主饶命,将军饶命……”

问夏甩开檀香,爬到楚澈面前,抓住他的衣服,泪眼涟涟:“将军,求你看在我家公主的面子上,不要送奴婢去宣室殿……”

楚澈眸光一冷,扯出衣摆,抬腿一脚踹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家公主是谁?本将认识吗?”

他一甩衣摆,拉着白凝霺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过身:“若你侥幸逃过一死,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做过的事情麻烦藏藏好,别让本将抓到把柄。”

楚澈勾了勾唇角,侧颜在阳光下显得俊美异常,吐出的话语却如毒蛇一般冰冷:“否则本将便是拼尽了整个楚家也要把她公主的封号摘下来、让她体会一下身不如死的滋味。”

他眸中神色平静得如冰冻三尺,不见丝毫波澜,唯有转眸的一瞬泛起点点的寒光。

问夏捂住被踹伤的肚子,心底涌起一波又一波地惧意,唇瓣毫无血色地颤抖,牙齿“咯咯”打架。

毫无知觉地一般,任由檀香拖着她走。

楚澈不再逗留,护着白凝霺远去,留下一片哭泣与哀求声。

走出一段距离后,白凝霺抬手拉住楚澈的手臂,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楚哥哥,你不要为了我和三公主对上。”

她不是傻子,从刚才楚澈的话语间,她隐约猜到此次传言也许还有陆温宁的推动。

陆温宁再不受宠,也是一个皇家公主。如果楚澈为了她和陆温宁对上,得不到半点好处不说,说不定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楚澈怔忡一瞬,旋即唇边绽开了一丝笑意:“好,我不会。”

声音敷衍又随意。

白凝霺跺跺脚,咬着下唇,眸底带着几分执拗:“我要你发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前世,他为了她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这一世,她说什么都能让他如此。

“行,我发誓。”楚澈纵容地笑了笑,举起右手,指天起誓,“我楚澈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在没有白凝霺的允许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白凝霺愣了愣,什么叫没有她的允许?

楚澈唇边噙笑,轻点着她小巧的鼻尖:“这下放心了?”

白凝霺撞入他含笑的黑眸中,脸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别扭地点了点头。

楚澈微微一笑:“走吧,昭仪娘娘该等急了。”

白凝霺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不定。

不行,她还是不放心。

她转转眼,咬了咬牙,腿一斜,脚踝的刺痛传来:“楚哥哥……”

楚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白凝霺拖着扭伤了腿,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脚一扭倒在了人怀里。

她眼里薄薄一层雾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腿疼。”

真他妈痛。

白凝霺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天知道她有多大的勇气才把恨下心来把自己折腾伤。

楚澈手足无措地抱着她:“那,那我给你叫个步撵。”

他这样抱着她,若被别人看到,她的名声就毁了。

白凝霺:“你是猪吗?!”

她都这样了,还想着把她推出去!

楚澈:???

还人身攻击了起来?

白凝霺抱住他的腰不撒手,嗓音又软又娇:“楚哥哥,我要你抱我。”

楚澈身体僵硬地像一个铁块,垂眸瞧见她眸底的狡黠,半晌后长叹一声,认真道:“霺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虽然想娶她为妻,但是绝不能在这般情况下占她便宜。

“我知道,”白凝霺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执着道,“但是我就是要你抱我去椒房殿。”

看见就看见呗,她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赖上他。

哼,他,她这辈子嫁定了。

楚澈忽然靠近她,修长的手指从她脸庞轻轻抚过,如蜻蜓点水,漫不经心地掠过。

“你想好了?”

指尖的薄茧擦在脸颊上透出丝丝痒意,白凝霺双颊微红,点了点头。

楚澈默叹一声,弯腰抱起她,大步流星地朝椒房殿走去。

霺儿,我给过你机会。此事一过,你日后休想嫁给除了我以外的人。

*

椒房殿

楚澈在宋嬷嬷虎视眈眈地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将白凝霺放在软榻上。

“有劳将军送郡主过来。”宋嬷嬷上前欲请楚澈离开,“郡主还要歇息,请将军移步正殿,娘娘有话和将军说。”

声音颇有一些咬牙切齿。

这个楚澈竟然抱着郡主来的椒房殿,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郡主以后还怎么嫁人?

白凝霺拉住楚澈的衣袖,连声说道:“嬷嬷,我不累我不累。”

她瞧着宋嬷嬷铁青的面孔,央求道:“嬷嬷,你可以出去一会吗?我和楚哥,楚将军说几句话。”

白凝霺期期艾艾地伸出小拇指比量一下:“就一会会~”

宋嬷嬷耐不住她的请求:“行,就一会,太医到时必须结束。”

白凝霺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目送宋嬷嬷出去以后,她拽住楚澈的衣袖,说道:“楚哥哥,你看你抱我走了一路,全宫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有了肌肤之亲。”

楚澈好笑地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责!必须娶了我!”白凝霺张牙舞爪地恐吓他道,“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声音软软糯糯,哪里有半分威胁人的气势。

楚澈轻笑一声,撩起衣摆坐在软榻边,揉揉她的脑袋,笑道:“都戴了我们楚家的祖传凤血玉镯,莫非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

白凝霺怔了怔,举起手臂,茫然地看着腕间的凤血玉镯。

这是楚家祖传的?

楚澈执着她的手,摸了摸她腕间镯子:“这玉镯是楚家儿媳身份的象征,当年我母亲也带过。”

他抬眸瞧着她傻愣愣地样子,又是一笑,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蛋,低声道:“霺儿,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脸颊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白凝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唰”地一下,她羞红了双颊。埋在他的胸口,不愿抬起头。

楚澈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一笑,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半晌后,白凝霺从他怀里爬起,盯着他的黑眸,说道:“你不仅不能负我,还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要你好好的活着,我还等着你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我入门。”

楚澈看着她执拗地目光,心中酸酸软软。

他的小姑娘闹了半天、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誉也要与他绑在一起,尽是不放心他会与陆温宁作对、担心他的性命。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会爱惜自己的性命,她是他前世的夙愿、今生的执念,为了她,他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抬手轻轻抚过白凝霺的眼睛、鼻子、嘴角,最后捧着她的脸颊,郑重道:“我不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楚澈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我还要留着命娶你,与你一起白头到老,怎么可能会不惜命。”

他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收拾一个陆温宁而已,还没到搭上楚家和性命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楚澈:那,那我给你叫个步撵?

白凝霺:你是猪吗?!

楚澈:qvq委屈

=w=

致敬文案~

话说,霺儿如果意识到楚澈一直在套路她会怎么样^O^

昨天因为在忙公司理财的小组作业,所以没更。文案请假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见。

不管有没有看见,今天献上一个肥章~

最近小组作业有点多,而且还难,作者菌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QAQ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