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莹白色月光

对于新入学的新生而言,最难熬的课程是繁琐冗长的魔法史,而最恐惧的,却是魔药课。

不好好上课的话,一定会死的。

这个认知从第一次开始上课的时候,看见那个高大阴沉的男人气势凛然的冲进教室的时候,他们就懂得了。

自从第一节课之后,即使是胆大包天的小狮子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撞见这位蛇王都忍不住全身发抖。

可是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才发现,魔药课也许是最让人恐惧的,但却并不是最让人绝望的,斯内普也不是,最能让人产生心脏骤停般如坠冰窖的感觉的,是那个精致可爱的自称是霍格沃茨管理员之一的小女孩,坐在高高的教师餐桌上,用清晰的语言一项一项说明事由,然后扣分的声音。

不论是最无畏的格兰芬多还是最狡猾的斯莱特林,不论是在禁林边缘还是在学院休息室,不论是发生在清晨还是傍晚,只要他们的行为举止越出了校规哪怕一根头发丝那么点儿的距离,他们就能在第二天的早餐上听见自己的名字,然后——被扣分。

规规矩矩的小獾们战战兢兢,富有研究精神的拉文克劳早已为此分析了数百打羊皮纸,小蛇们每回听见自己学院的名字就忍不住去看自家院长,然后在蛇王的冰冻视线下变成颤抖的冰雕。

最勇敢的小狮子们在一个星期后发现自家积分器盛满了黑色宝石,他们欲哭无泪的发觉那就是传说中的负分。

一时间,霍格沃茨人人自危,连教授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除了斯内普。他似乎对这种状况感到非常满意,为此,莫的睡前牛奶得到了加入蜂蜜的权利。

一群格兰芬多伙同几名对此事万分感兴趣的拉文克劳,对莫进行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跟踪。可是除了陪着莫在天台上吹了一整天冷风,毫无所获。

顺便一提,夜晚睡觉时间跟在莫身后的那名学生在第二天早晨被点了名,为格兰芬多增添了五枚黑色宝石。

两个星期之后,莫再次被请去了校长室。

邓布利多明确表示,对学生们要手下留情。

陪同前来的斯内普嗤笑不语,莫歪着头表示不解,“我是完全按照校规来做的,并没有多扣分。”

邓布利多的眼神里有微妙的闪烁,“孩子们犯些错误是可以理解的,不需要用剥夺荣誉感的方式来惩罚不是吗?”

于是莫更加疑惑,“那么,为什么会有学院分?”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解释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他抛弃了这种过于繁琐的交谈方式,直接用校长的身份重新划定了扣分标准——新标准的扣分幅度是以前的三分之一。

“莫,如果我不是霍格沃茨的校长,我简直要怀疑你在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都安装了眼睛。”最后,邓布利多如此说道。

莫抬起手指着自己那双空洞的黑眸,说,“我只有这一双眼睛。”

可是它们却可以看到一切。

或许是因为莫对每个学院毫不手软的扣分行为,或许是因为同样不是巫师,霍格沃茨的老管理员费尔奇对莫的态度异常友好。

有一天莫坐在高高的天台边沿,费尔奇竟也上来了,与她交谈起来。

“很美的地方,不是么?”

费尔奇的声音里有一贯的嘶哑阴沉,不修边幅的着装和向外凸出的眼睛都让人觉得可怕,可说起霍格沃茨,他的眼睛却在发光。

那时是黄昏,禁林在落日下蒙上一层丝状的雾霭,粉金色的罩了一层,宽阔而茂密的禁林延展至肉眼无法辨认的远方,偶尔有飞鸟从中跃出,不多久,又消失在那片恢宏之中。

莫点点头,“嗯,很漂亮。”

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景色或许可以排到前三名。

“你喜欢这里吗?”费尔奇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不等莫回答,却自己回答了,“我很喜欢。”

莫转过头去,看到他凝望着远处的禁林,整个人变得莫名得柔和起来。

莫感觉到他身上某种厚重而浓烈的情感,却始终不能明白,更无法回应。她不解的歪着头,却见费尔奇冲她笑了笑。

“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莫眨了眨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费尔奇走后,天很快暗了下来。

莫最近已不怎么去大厅吃饭,好在霍格沃茨并没有要求每位教职工都必须出席晚餐,她也就不必勉强自己吃下那些东西。

时间从晚餐转到宵禁。

夜晚的天空其实不是黑色的,是深沉的墨蓝色,当天空被云翳覆盖,会变成黯淡的朱红。

人们所看到的,通常都不是本质。

莫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禁林。

她从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就对禁林产生了兴趣,可不论是邓布利多还是斯内普,都在第一天就告知自己不能靠近禁林,并且让所有教授共同监督。

不过好在,由于她半个月来没有踏出城堡一步的安分表现,对她的监视总算放松了许多。

禁林的看守人是海格,一位半巨人。他虽然脑筋不是很好,经常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却是少有的能与禁林中的种族沟通的人。自从他当禁林看守人以来,夜晚擅闯禁林的学生倒是安分了许多。

莫可不愿意这趟难得的观光活动被打扰。她小心的绕过海格的夜巡路线,借着小黑对魔法生物的震慑作用,悄悄的靠近禁林深处。

禁林的面积非常大,遮蔽天日的大树和藤蔓彼此交错,看起来有些像原始森林。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在禁林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湖,湖边是独角兽的栖息地。

莫让小黑收敛气息,一人一猫悄无声息地爬上树梢,远远地望着这个在月光下波光潋滟的湖泊。

这个宛若仙境一样的地方。

独角兽卧在湖边,雪白的长毛柔柔地飘动着。它们是最美丽的魔法生物,是纯洁的象征,却也是众多巫师渴望的魔法材料。霍格沃茨为它们提供了庇护,就像她为其他许许多多生物所提供的一样。

霍格沃茨是一切友好生物的庇护所和栖息地。这是她创建的初衷。

可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驻足。

“谁在那里?”

与厉声质问同时到达的是一直犀利的木箭,箭头深深扎入莫所坐的树枝,几乎将十厘米粗细的枝干穿透,箭尾仍在不停震颤着。

莫低头看去。明亮的月光穿透湖边稀疏的树叶枝干,她看到马人矫健的身躯和严肃的神情,用力拉开的弓对准了自己的位置。

“喵——”小黑厉吼一声,朝下扑去,咬住了射出的箭矢。

马人的弓箭立刻转换了方向,对准了露出尖牙低声咆哮的猫型生物。

“立刻离开这里,闯入者。”

小黑似乎被激怒了,怒吼了一声,朝着他的脖子飞扑上去。如闪电般迅速的动作让马人连防卫都来不及。

“小黑。”

莫的命令让小黑放过了马人的性命,小黑顺势在马人的脸上一踏,留下整齐的六道爪痕。

“我没有要冒犯你们的意思。”莫没有移动身体,只是低下头看着马人。月光似乎在她的身周汇聚,形成点点荧光。

马人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却始终谨慎的戒备着那只离他只有五米远的黑猫,放轻了语气说,“独角兽的领地不准许任何人类巫师踏足,霍格沃茨的契约者。”

小黑为他言语中的高傲龇了龇牙。

“我不是巫师的话,就没关系了吧?”莫歪着头笑着,身旁的莹白色光芒已形成一道光柱,将她包围在里边。

小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窜上树去,嘴里发出声声嘶吼。

“对不起,时间到了,小黑。”莫解开手腕的白色布条,看了一眼那清晰的血色印记,转过头去,望向霍格沃茨城堡的方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如果,他真的是我父亲就好了……”

“吾主——”小黑往莫的身上扑去,却在莫的微笑中扑了个空。莹白色的光芒点点散开,小黑站在树枝上,绝望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