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几小时,没想到会在警局遇到。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微颔着头,露出一截白净秀颀的脖子。挺直着背,仍然是一副不可亵玩的傲然做派,清清泠泠的模样又显得孤寂孑然。手里捧着一次性水杯,细嫩的大拇指来回摩挲着,显然是心神不宁。
凝视的片刻,丁谣敏锐的捕捉到瞩目,与他视线胶粘。
女孩脸色苍白如纸,尽显羸弱娇俏,端的多出几分楚楚动人。
想到晚上发生的事情,楚旭廷忍不住拧眉,不愉快的收回视线。
杨小天也看见了丁谣,捋了一把染成金色的头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拍拍楚旭廷的肩膀。
“缘分啊旭哥,这不那个不长眼的姑娘吗?”
“闭嘴,我眼睛不比你大么?”
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杨小天这才得以窥见丁谣的真容,嬉笑几句附在他耳边说,“这小姐姐长得真好看,旭哥你瞧清楚了吗?”
楚旭廷没理他,但不影响他继续絮叨,“太巧了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哎我听说啊,在深海里有一种比目鱼,能靠彼此的信息素传递信息,如果在24小时内能同时捕捉到对方三次信息,就能交.配。”
这话说的稀奇古怪,杨小天自己也没明白怎么就提到这出了,饶头又解释道:“就是说,如果两个特别有缘且之前又没见过的人,在24小时内能巧合遇见三次,那就是命定的缘分没跑了!”
这才多久啊,就遇到两次了。
楚旭廷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他:“那这么说,你跟她也挺有缘,波仔和大鲸鱼他们也是。”
身后两个正被警察盘问的跟班:???
杨小天一拍脑门,仿佛是醍醐灌顶,“噢,那也不是不可能哈!”
然后再次看向丁谣的方向,态度软了许多。
楚旭廷恶心他这副贼兮兮的模样,没好气的赏他一脚踹过去。
“安静安静,这是什么地方吵吵闹闹的!”
做记录的警察拍拍桌子,给了两人一记警告的眼神。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孙娆然才开车赶到警局,在门口做好登记后,踩着高跟鞋跑来大厅。
“谣谣,你没事吧?”
美人一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目光追随过去,旁听墙角才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冷美人夜半差点遇险。
经过警察细心的安抚,丁谣已经不复之前那样神经紧绷,简单跟好友交代了几句,离开时再三跟警察道谢。
“女孩子一个人住外边,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我们先看监控,你就回去歇着,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
留着简短平头的警察一边叮嘱,一边把人送至门口。
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晚上,丁谣是真的疲惫不堪,道谢后随着孙娆然上车,靠在座椅上,按着太阳穴。
“你那边确实不再适合居住了,搬来我这边吧,也不用怕打扰我,租房子的时候我签了一年,现在基本不回去住,都住林淼那里。”
“那也行,我把剩下月份的房租给你。”
孙娆然打着方向盘,笑的有些无奈,“其实人学着服软,接受人家的好意也是种成长,你目前什么经济条件我最清楚,钱的事以后再说吧。”
丁谣困意来袭,软绵绵的嗯了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黄毛目送着两位美人离开,心里突然盘算起,到底会不会一天之内见第三次?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没听见,把家长叫来,不让今晚就在警局过夜。”
老警察敲敲桌子,拉回杨小天的思绪。
他哭丧着脸,扯着旁边大男孩的衣袖,拖着哭腔乞求,“旭哥,你有办法的对吧,反正你就一个电话搞定的事,要被我爸知道了,他肯定打断我的腿。”
楚旭廷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他苦苦哀求,冷不丁的嗤鼻,“反正你杭城蜘蛛侠的名号响当,断一条腿怕什么。”
“旭哥~”
杨小天努力挤出两滴眼泪,以求博得同情,“好歹兄弟跟你炸过街,干过架,真被我爸知道了,车和银行卡都得上交,再见不知今夕何夕啊!”
身后另外三个小跟班也跟着哭诉,完全不像昂着脖子跟人横的时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漏完气的皮球。
楚旭廷暗骂一句‘麻烦’,还是掏出手机,翻开电话簿,犹豫了几秒后,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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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乱的一夜算是过去了。
凌晨四点入眠,丁谣却睡的不踏实,一闭眼脑海就蹦出窗帘下那双球鞋的画面,紧接着是无休止的狂奔。
辗转反侧,半梦半醒,蹉跎了几个小时。
早上九点,浅眠休憩了五个小时后,丁谣顶着眼底的青晕,睁眼看着草绿色被套上的光斑。
晨风掀开白色纱帘,一开一合,被套上的光点忽明忽暗。
她没了睡意,忍着没休息好的不适,起身坐好,伸了个懒腰。
这是一处高级小区,每层几乎都是两百平以上的豪华大平层,价格高的咂舌。楼下住着的,是某位炙手可热的新晋小生,隔壁邻居据说是一富豪全款买来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因为价格不菲,所以从一切生活设施到物业管理都是高标准。
这里跟老旧小区截然不同的画风。
丁谣细眯起眸子,捕捉到空气里有盈盈暗香,是桂花夹着蝴蝶兰的味道。馥郁芬芳,似乎连阳光都被熏甜了。
她蜷着双腿,靠在铺着白色绒毯的阳台上,透过落地窗瞧着外面,难得的慵懒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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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晚浪的太飘,楚旭廷从警局回来一直睡到现在。
房间光线昏暗,两米宽的大床上,趴着难得安静的大男孩,露着半截麦色背肌,呼吸均匀,睡的香甜。
楼下客厅,唐媛怀里正抱着三岁的小男孩,耐心的给他喂饭。
别墅外院大门缓缓开启,黑色的商务车平缓驶入院内,司机停好车,赶紧下车帮着开车门。
“是老爷回来了。”
家佣唤了声,上前去帮拿公文包。
唐媛一听自己丈夫回来了,放下碗筷,拉着小孩去门口。
“叫爸爸。”
“爸爸。”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唤了声,楚世豪紧绷的脸有片刻缓和。
紧接着又恢复森冷的表情,气的扯开领带,眼神很笃定的瞟向二楼,“那个兔崽子在哪?他长本事了,这才几天,又被请去喝茶,不把我气死,他就不肯安宁是不是?”
唐媛一怔,眸光微转,轻声安抚他,“不过是小孩子调皮,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他上个月就满十八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该做有担当的事,而不是再三挑战我的耐心。”
很明显,楚家老爷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只为好好教训一顿不听话的长子。
闷沉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楼传至二楼,男人上楼转角的同时松开皮带,一把捏在手里,朝着长廊那头的房间走去。
唐媛拖不住他,只得好言劝慰,“都是几个孩子扯皮,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闹腾的道理,你辛苦了,我熬了参汤给你,先下去喝点吧。”
楚世豪推开求情的妻子,一脚踹开儿子的房门,怒气冲冲的走进去。
床上的大男孩在听到开门动静时,才赫然转醒,没等他回过神来,脸上便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
唐媛吓的捂住嘴,复又劝道:“小孩子不懂事打两下屁股得了。”
楚旭廷摸着火烧似的脸颊,双眸赤红的瞪着手拿皮带的男人。
“怎么,我打你不服气?竟干些丢脸的事,你让你表兄去局子里劳你,接连两次,你翅膀硬了!”
被打后,楚旭廷冷冷一哼,舌尖抵着腮帮,连点几下头,赌气似从床上站起来,裸着上半身也不退避。
“早硬了,看不惯你打死我。”少年像倒长的利刺,尖锐不肯服输。
“你!”
眼见丈夫举着皮带又要抽上来,唐媛赶紧上前阻拦。
“你是怎么了,都不能跟孩子好好说话吗?他一个人能跟人打起来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的。”
楚世豪一口气堵在胸腔,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长子。
看着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的继母,楚旭廷笑的讽刺,“别虚情假意的替我求饶,做给谁看呢?”
唐媛脸色微变,拉扯丈夫的手顿时僵硬。
楚世豪的怒火不减反增,操起手中的皮带挥过来,没有任何阻拦抽打在少年的胸脯上。
钻心的刺痛从表皮蔓延至肺腑,楚旭廷咬紧着牙关,不躲不避,像毫无知觉的木头,任由他打骂。
“哇~”
门口传来小孩子啼哭,唐媛瞥见儿子瘫坐在地上哭泣,慌忙过去抱起他。
楚世豪背过身,厉声责骂保姆,“你们怎么看孩子的!”
手中高高举起的武器也随之放下。
“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吧!若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一家三口从他房门口消失,独留下暴戾边缘的少年。
楚旭廷未置一词,努力忽视心口传来的钝痛。刚刚被落下的痕迹,已经沁血破皮,红肿的触目惊心。
他没做任何处理,打开衣柜随便套了件外衫,抓起床头柜的车钥匙,没有一点留恋的下楼。
别墅一楼的饭厅,小孩子已经不哭了,正趴在男人怀里撒娇。
刚刚暴跳如雷,恨不得打残儿子的男人,此刻面色轻柔,跟女人并排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楚旭廷觉得格外刺眼,冷笑着握紧双拳,一路横冲直撞去了车库,骑着一辆黑色大摩托,飞速离开。
杭城初秋的天气,仍受暖阳的眷顾,整座城市溺在桂花蜜中,无人注意阳光遗漏的角落。
少年驰骋在沥青路上,发狠似的开着快车,放空着一切,依恋自由奔跑的快感,连着伤痛也缓减了不少。
他漫无目的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却有些许茫然。
手机这时候震动起来,他随手按下无线蓝牙耳机,那边顿时传来死党的声音。
“旭哥,睡醒没,组团开黑啊!”
“我这边没网咖。”
“那你来我家,我地址发给你,放心,家里就我,这房子是我爸买来送我的,没别人。”
楚旭廷挂断电话,按照导航指示赶往御府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