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的买卖做下来,临到饭点的时候,陈建林他们带来的八十多斤瓜子花生都卖光了。
今天他们还来了不少回头客,都是之前工厂那些人买了回去后跟别人一尝,别人觉得不错就过来买的,这些工人平日里两点一线,在工厂和家里来回走,不缺钱,就缺点吃喝的。
他们眼光也高,不好吃不要,但碰到好吃的,也愿意花点儿小钱买点好吃的犒赏下自己。
陈二狗他们在旁边瞧见陈建林和宋奋斗把袋子和报纸都收好,眼睛都快绿了。
他们一整个早上就在旁边看着陈建林他们疯狂赚钱。
用疯狂这两个字还真是半点儿没说假,那些人就跟钱不是钱似的,不断地给陈建林“送钱”,还嫌弃人家收钱速度不够快。
可到了他们这边,却是挑三拣四,有个好不容易像是要买的,试了味道后,呸了一声扭头就走。
宁可多花一毛钱去买陈建林他们的贵瓜子花生,也不肯买这些便宜货。
“二狗哥,我们可走了啊。”
陈建林不跟陈二狗他们计较,宋奋斗却没那么好脾气,他故意到他们跟前转悠了一圈,看着他们面前摆着的基本没少的花生瓜子,“这一早上怎么都没卖出去啊,都快饭点了,这市场都没人了,不如明天再来吧。”
“我们卖我们的,关你屁事。”陈二狗正窝火呢,听见这话就刺了一句。
陈建林一听,冷冷看了眼陈二狗。
陈二狗本就心虚,再加上陈建林在大队里混混名声响,当下跟缩头乌龟似的低下头去。
“奋斗,走了,你姐昨天说了今儿个做面条,咱们早些回去。”
陈建林懒得搭理陈二狗他们,对宋奋斗喊了一声。
宋奋斗答应一声,坐上后座,走了。
陈二狗一群人把手插在袖子里,面面相觑一眼。
要说他们不想走,那是假的,这大冬天的谁不想回家在炕上取暖呢,可是他们一早上到现在都赚不到几个钱,哪里有脸回家?那不是叫人笑话吗?
过了一会儿后,市场上人越来越少。
路过的人都拿稀罕的眼神瞧他们,就跟瞧傻子似的。
“二狗哥。”
陈三狗喊了陈二狗一声,“要不咱们回去吧,这里都没人了,再待下去也是白瞎。”
“走就走吧。”陈二狗早就想走,听见这话便顺坡下驴,答应下来,弯下腰收拾炒货,看着满满当当的炒货,陈二狗等人脸上的肌肉就不禁一抽。
陈建林骑着车,这新车就是比老车快,他们比往常快了不少回到大队。
才刚到大队,宋奋斗就指着晾谷场的方向,“建林哥,婶子似乎和二狗他妈吵起来了。”
陈建林一看,还真是,他虽然知道他妈吃不了亏,却还是调转方向朝晾谷场去。
当他到达的时候,恰好就听见白秀英指着二狗他妈的鼻子骂道:“陈赖子他家的,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什么叫做我们建林算计人,你们家二狗学我们家建林去买炒货这事,我们还没说你们呢!现在就来倒打一耙了。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子,都是一样烂肠子烂肚,没良心的狗玩意!”
“你说什么呢?!我哪里胡说了,你们家建林不是会算计人,那是什么。早早地把大队的瓜子花生都收了,害得我们现在买都得多花钱,你们心眼不多,那谁多?”
二狗他妈叉着腰,不要脸地颠倒是非说道。
陈建林一听,顿时就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是二狗他妈怪他们之前收的瓜子花生多,以至于现在他们收不得不多出钱了。
可这事能怪陈建林吗?
说句难听的,这炒货生意是陈建林和宋贝第一个干的,但凡有点良心的,要在他们之后干这些炒货都得知会一声,陈二狗他们不声不响去做了,末了还要怪陈建林他们之前收瓜子花生太多,这不是倒打一耙,又是什么?
“婶子!”
陈建林猛地打了个铃,把争吵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骑着自行车到了两人中间。
二狗他妈显然没料到陈建林会听到这番话,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听您刚才那话,是在怪罪我们之前收花生瓜子收太多啊?”
陈建林抱着手臂,看着二狗他妈说道。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一斤花生要3毛钱,实在太贵了。”对着大队里有名的狠人,二狗他妈不敢那么嚣张了,但话里话外也是那个意思。
“那好,之前你们不是卖给我们八斤瓜子吗?我把东西还你,你把钱还给我。”
陈建林道。
二狗他妈愣了愣,而后惊喜地说道:“真的?你别不是拿些次货哄我吧?”
“那哪能呢?”
陈建林嗤笑着说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还有谁要买回去的,也一并去吧。”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真有几个刚好也跟着陈建林做炒货生意的一起去了。
这些人无非都跟二狗他妈一样,觉得陈建林能挣钱,他们家儿子也肯定能挣钱,这样一来,瓜子花生就不能缺货了,用原来2毛半买回自己的瓜子花生也不算亏。
陈建林也无所谓,带着他们去了。
宋贝本在厨房和面,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瞧见这么多人都愣住了。
宋红春也听到声响,跑过来凑热闹了。
“建林,出什么事了?”
宋贝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陈建林问道。
陈建林朝来人扬了扬下巴,“来买回她们葵花籽和花生的。”
“啊?”
宋贝一头雾水。
陈建林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把盘算一说,她便清楚了。
陈建林一肚坏水,宋贝也不是好惹的,她点了下头,“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卖还给她们吧。”
二狗他妈等人便你七斤我八斤地把葵花籽和花生又买回去了。
而且还用得是现钱,陈建林可不给她们反悔的机会。
宋红春看着这边闹哄哄的场面,乐得脸上笑容都掩饰不住。
她阴阳怪气地对宋贝说道:“小贝啊,你们接下来的生意可不好做了,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收了摊子算了。”
宋贝冷冷看她一眼,扭过头来对建林道:“建林,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啊?”
“没有。”陈建林配合得格外默契:“倒是听到有狗在吠,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养得狗这么没规矩。”
这小两口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奔着气死人的目的去。
宋红春气得脸都红了,顾忌陈建林的武力,狠狠地跺了下脚,撂下一句:“我看你们怕是没好日子过了。”就跑回家去。
陈建林和宋贝才懒得理她。
宋贝看向白秀英,满脸是笑,“婶子,您都过来了,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吧,我在和面,正要下面条呢。”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回家吃。”白秀英拉着陈建林的手,就要带他走。
这陈建林三天两头搁在宋贝家蹭吃蹭喝,她都快没脸见人了。
“妈,你煮的饭不好吃。”
陈建林道。
白秀英在他手臂上一扭,疼得陈建林面目都扭曲了。
她满脸和蔼地对宋贝说道:“这孩子都饿得说胡话了。”
宋贝只能默默点头,目视着白秀英带着陈建林回去。
她在心里同情了陈建林一把,回头就去下面条了。
宋奋斗也是个没心没肝的,全然没发现他建林哥的危险,还高兴今天中午有面条吃了。
“砰砰。”
二狗他妈拖着一麻袋的葵花籽花生回去,累得满头大汗。
一进门,她就瞧见院子里停着自行车,她欢喜地把袋子搁下,快步跑屋里去。
屋里,炕上。
二狗正躲在被窝里取暖呢。
二狗他妈进屋的时候,二狗的身子就是一僵。
“二狗,今天卖出去多少了,挣了多少钱!”
二狗他妈欢天喜地地在炕上坐下,问道。
二狗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看了看自家爹,他爹正低头抽着旱烟,压根不想理他。
二狗他妈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消失了。
“挣得不多,也得至少有六元吧?”
二狗不敢说话。
二狗他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那三元总该有吧,六十斤瓜子花生呢!”
“三、三毛。”二狗颤抖着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毛?!”
二狗他妈猛地拍了下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从被窝里把二狗揪了出来,“你带那么多瓜子花生进县城,就卖了三毛钱!说,这钱是不是你吞了?”
“妈!我哪里敢!”二狗又委屈又痛,他手指指向屋角,“咱们那瓜子花生都在那里呢,一上午我就卖了一斤瓜子,还是便宜卖的。”
“这三毛不跟咱们买的价格一样嘛?这还没算那些盐巴和水、柴火的钱!”
二狗他妈险些气死,“我还以为你今天去能发财呢,刚还跟建林那小子把咱们卖出去的买回来了。”
“啥!”
这回轮到二狗嗓门大了,他拍开他妈揪着他耳朵的手,“你把那些买回来做什么?咱们这么多都没卖完呢!”
“我这不是以为你有本事吗?”二狗他妈虽然心虚,可是却不肯表露出来,她叉着腰指着二狗骂道:“人家建林今天又是卖完了,你怎么卖不完?”
“人家光是瓜子就有三个口味,我哪里卖得过他!”二狗委屈地说道:“妈,你好端端的弄这么多瓜子花生回来做什么!赶紧拿回去还给人家!对了,你还没把钱还他吧?”
二狗他妈脸色一白,“刚才就还了!”
二狗愣住了。
他心里哇凉哇凉的,跟大冬天喝了一碗冰水似的,从头凉到了脚。
这钱都到陈建林手上了,他哪里还可能拿出来!
二狗他妈刚才还自觉自己聪明极了,现在心却跟刀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