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白望亭打算去楼上小憩片刻,偏偏今日热的出奇,窗外蝉鸣不绝,往床上一躺就是一身热汗,开着窗子吵,不开窗子又闷。
索性也睡不着,白望亭只好起来,随手拿起自己新买的画报来看。
他翻开画报看了几页,内容确实挺丰富,吃穿住行经济政治样样都有,他顺着目录找了一圈,很快发现赵东风说的那个恨嫁排行榜。
只看了一眼白望亭就知道这赵东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向他提起这个了,原来这个恨嫁排行榜上也有他赵东风的名字,且自己不过屈居第三,他却排名第二位,搞了半天,他这是跟自己显摆来着,而第一位就是赵东风今天才提过的那个男明星,叫郑子阳的那个。
白望亭下意识地多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几眼。
首先照片他就很不满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偷拍的,自己一米八多的大个儿硬是让他们拍成了一米七,且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和气,乃至于有些阴冷,一点儿也不亲切。
他想自己毕竟是在婚恋版面上,这些人不经自己同意就乱刊,这也就罢了,还选了这样一张照片,分明就是故意。
再看看下面,竟然还有采访记录,下面还有记者的采访记录,接受采访的是一位叫“吴女士”的人,也不知道这位吴女士是否却有其人,竟然说他性格冷漠不合群,还说如果嫁给他应该会吃穿不愁,只不过可能很无趣。
这是夸他还是骂他?
虽然那位不知所谓的“吴女士”又说:“不过我这个人呢没什么要求,就只想嫁个有钱人,他又有钱又年轻,长得也算不错,嫁他也不委屈呀。”
呸!白望亭心想,谁知道你是哪位,你嫁我不委屈,我娶你还委屈呢,有毛病!
看完自己的,他又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去看别人。
首先是郑子阳,不得不承认,单从照片来看,这个叫郑子阳的家伙的确长得不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看上去很像个体面的正经人。而且人家原就是做这个的,摆的姿势也很好看,这是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郑子阳下面接受采访的是一位王女士。
这位王女士说:郑子阳先生英俊潇洒,尤其是他在《街道天使》里面扮演的高警官,勇敢、正义还很有爱心,他演的那么好,我相信他本人一定也不会差太远的。
白望亭默默地撇撇嘴,都知道是演的,还那么当真。
再看排名第二位的赵东风,白望亭左看右看,严重怀疑赵东风与这个良友画报的编辑有什么密切关系,他的照片明显比其他人要漂亮很多倍,而且仔细看看不太像是照相馆里照的,倒很像是画师画的。
而评价赵东风的这位女士又恰巧姓杨,白望亭记得赵东风家有一位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女工就是姓杨,白望亭严重怀疑这些话就是赵东风教她说的。
这位杨女士说:赵东风年纪轻轻就做了少校,可谓年少有为,更难得的是他为人非常慷慨绅士,听说只要他在从不允许女士买单,说女士就应该像花朵一样被男士们呵护宠爱,所以女士们都很爱与他共舞,另外,他对女士的态度也是非常讲究平等的,家里的佣人做错事,女工可以不追究,但男工就要奖罚分明,这一点非常令人感动。
白望亭看完忍不住默默在心底吐槽:既然女士是用来呵护的,干嘛要雇佣女工呢?且又说十分平等,既然那么讲平等,为什么女工和男工又不讲平等了呢?简直就是开玩笑嘛。最重要的是,赵东风虽然单身,却有一个十一岁大的儿子,这位杨女士怎么不说呢?
白望亭把画报随手一扔,内心颇有几分不悦,他想到评价自己的人姓吴,可自己身边认识的除了吴疏月一个姓吴,就只剩下工厂里的吴妈,这些话总不会是吴妈说的吧?
那如果是吴疏月呢?
他沉默的思索着,心想如果是她的确有可能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可要说冷漠,自己对她也算十分绅士了,就算是别的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评价自己,她凭什么?再就是她说愿意为了钱嫁给自己,她每天乐呵呵地往自己面前凑就是为了从他手里分一笔钱吗?
不,他不能接受。
平城的有钱人那么多,她干嘛偏偏找上自己,找个有钱的老头直接继承遗产岂不是更加快捷。
白望亭越想越觉得心烦,可是又解决不掉,只好转而自我安慰。
算了,就算是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已经摆明了态度,绝不会和她有下一步发展,也不必担心她惦记自己的钱。更何况,姓吴的那么多,也不见得这个吴女士就是她吧,说不定就是随便抓了个人问的。
“亭亭,亭亭!”刘杰在门外敲门。
“干什么?”白望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恼火。
刘杰可不管他有没有起床气,直接推门伸出一个脑袋:“金百丽的张杰明来了,说有事找你。”
“张杰明,就是张啸林的那个侄子。”白望亭不慌不忙地换好衣服一边又问,“他来干什么?”
刘杰说:“他说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
“生意,就他自己?”白望亭不禁发笑。
“就他自己。”刘杰回答。
白望亭打心里是有些瞧不上张杰明的,心想着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侄子,就算他亲叔叔来,自己也未必赏脸,他倒是有胆子,敢单枪匹马的来和自己谈生意。
想了想对刘杰说:“你先让他在书房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好。”刘杰关上门走了。
虽然明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可白望亭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又把已经穿在身上的西服脱了,又从床头柜上拿起画报看了一会儿,待时间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又把外套穿上,打开卧室门,往书房走去。
白望亭一进门,看到张杰明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非常满意刘杰的“待客之道”,却面带歉意地说:“小张经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您请坐。”然后往书桌前一坐,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今早去锦山的高尔夫球场和赵少校打球,也许是太阳太大,晒的我有点儿中暑,到现在都头疼。”
张杰明端端正正地坐在白望亭对面,看上去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倒也并不失礼,说道:“白先生和赵少校好雅兴,这么热的天还去打球。”
“是啊,”白望亭笑了笑说,“其实我不是很会,主要是赵少校打,他还说要教我,可我实在没什么兴趣就算了,只陪他喝了点汽水……”
白望亭似无意却有意地说着自己和赵东风的事,他坚信如果不是张啸林的授意,他这位侄子是不敢这样冒冒然地来找自己的。
白望亭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张杰明竟突然开口:“白先生,昨天的报纸不知您看了没有?”
白望亭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刀子似的射向张杰明,让他无端地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狼,不自觉地便又坐直了一些。
白望亭没说话,脑袋里却一刻都没停着,他甚至在想,如若这一切都是张啸林设计好的,打一开始金百灵就是他们给他设下的美人计,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绊自己一个大跟头,那么此刻这个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张杰明便必定是有备而来的。
白望亭的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他手里的皮包上,如果他会突然掏出一沓自己和金百灵的照片,那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不过他也不会纵容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狠地敲自己一笔。
他会提出什么要求?直接要钱,又或者把自己刚到手的金水湾讨回去?
如果是那样,那他也只好不客气了。
白望亭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张经理,凭他这小身板,自己想拿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白望亭又把目光挪回到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地说道:“小张经理该不会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的礼物吧?”
张杰明怔了怔又松口气说:“惊喜或许算不上,礼物……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哦?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些期待了。”
张杰明又抬起头看看白望亭的脸色,从棕色的皮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背面朝上扣在白望亭面前。
白望亭不急着伸手去翻开照片反而微微一笑问:“就一张?”
张杰明点点头:“啊,对,就一张。”
白望亭不禁面露轻蔑,把照片翻过来,瞬间愣住,怎么会是一张单人照片,而且照片上只有金百灵一个人,很明显这是特地摆好姿势拍摄的照片,她身子是向右侧立的,下巴却向着左侧微微上扬,烫着双鬟燕尾的小波浪卷,笑的俏皮灿烂。
白望亭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手指不觉抚过照片上的笑靥,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张杰明欠欠身子,仿佛迫不及待似的向前倾着身子:“白先生,我听闻您的望山亭牌卷烟卖的很好,故而有心与白先生合作。”
“怎么合作?”白望亭问。
“据我所知,白先生从没有请过广告女郎。”
白望亭又皱皱眉头:“你想让我把金百灵的这张照片印在我的烟盒上?”
“不错,不止是照片,还要多一句广告词,就写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