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一大早,吴疏月急匆匆赶到金百丽,敲响了小张经理办公室的门。

“请进。”

“小张经理!”吴疏月从绒面绣珠的手包里拿出一只烟盒摆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您看这个,我今早突然发现的,这张照片是我们原本计划新唱片发布的时候用作宣传的,怎么会跑到烟盒上去呢?”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小张经理眯着小小的眼睛,请她先坐下来。

“怎么不着急呢,这张照片除了我们自己知道,其他人不应该有的呀!”

“是我,我给他们的。”小张经理说。

“你?为什么?”

天气异常炎热,似乎是要下雨,临街的绿色花窗大开,天花板上的木扇叶飞速地旋转着,却并没有什么作用,小张经理看着满头大汗的吴疏月,倒一杯凉开水递给她:“来,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跟你讲。”

吴疏月安安静静听张杰明把事情解释清楚,这才放下心来,她一手端着透明的玻璃水杯,又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指尖抚过烟盒上笔走龙蛇的“望山亭”三个字,轻轻地念着:“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她沉默片刻问,“这么说是白先生好心帮我?”

小张经理微笑着说:“白先生比我想象中要宽容和气。”

“是吧。”她低着头笑一笑,目光仿佛在看着手里的烟盒又仿佛透过烟盒看着别的不止何处的地方,轻轻地说道,“我也觉得,他本人比传闻中好的多了。”

“百灵小姐。”

“……”

“百灵小姐?”

“啊?”吴疏月倏然回过神来望着小张经理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耽误您了。”说着放下水杯站起身来。

“不是,我也没什么事,其实……是有件事想请百灵小姐帮忙。”小张经理说道。

“小张经理太客气了,您帮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吴疏月微笑。

“那我就直说了。”张杰明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两张舞会票对她说道,“是这样,有位从上海来的赵先生,这周末就要来平城了,你可不要小看这位赵先生,他是上海滩有名的导演,虽然他没有明说来平城是做什么的,但我想他既然大老远地来,保不齐是想在我们这里物色演员。”

“物色演员?”吴疏月眨眨眼,“拍电影吗?”

“很有可能。”

“可是上海滩的人那么多,何必跑那么远到平城来呢?”

张杰明说:“不管是不是吧,人家是上海来的大导演,不管是眼界还是人脉总归比我们小地方的要好许多,结交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吴疏月看着舞会票面露难色:“可是我……小张经理你是知道的,我是最不擅长与人交际的了。”

“不是要你交际,说白了,我也是想去赌赌运气,能不能见得到人家都不知道。”张杰明说,“更何况我也知道你不爱交际,只是黄金洪俱乐部有要求,票不单卖,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想请你以我舞伴的身份,跟我一同进去,等进去以后,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回来,都随你。”

吴疏月眨眨眼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张经理把票交给她又说,“那这个礼拜六晚上八点整,我去爱莎公寓接你。”

“那就不必了。”吴疏月说,“我才刚经历一场风波,如果再让多事的记者看到,又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我自己去,八点钟我在俱乐部门口等着你。”

“那也好,”小张经理说,“谨慎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吴疏月点头微笑:“那我先回去了,礼拜六见。”

吴疏月捏着手里的舞会票,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前天才扔了两张,跺着脚瞪着眼睛说不去,没想到今天就又飞回来一张,还是推辞不掉的那种,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宿命感。

她突然在走廊正中央站住,自言自语:“是不是不应该去?该不会要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吧?”

她又捏着舞会票翻着眼睛想了很久,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爆炸、火灾还有凶杀案。

每一个画面的结尾都是自己用颤抖地手握着舞会票,满面泪痕地说:“早知道我不该来,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宿命啊!”

想到这,吴疏月立刻转身。

还是别去了,感觉不太吉利。

刚走了两步,又站住。

这个借口有些说不过去吧?

正犹豫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袅袅娜娜走出来一头鹅,穿一身夸张的金色鱼尾裙,伸着长长的脖子,向着吴疏月的方向走来。

吴疏月赶紧立正站好,双手交叠握着小绣包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又偷偷抬了抬小巧的下巴,努力拉长自己脖子的曲线,生怕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金牡丹目不斜视地走到吴疏月身边,突然尖着嗓子爆出一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逼婚女郎。”

吴疏月气的头顶上青筋都跳出来了,翻个白眼,懒得跟她废话。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金牡丹沿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怎么,想着把咱们的吊灯拆下来给人家送过去?”

吴疏月眼睛从吊灯上挪到金牡丹的俏脸上微微一笑说:“错,我在想啊,这吊灯怎么不掉下来砸爆你的头!”

“你!”金牡丹刚要翻脸突然又笑了,摆摆手做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既然遇到你了,索性通知你一声,以后呢,金百丽的规矩要变一变。”

“……”吴疏月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金牡丹白白买了个关子,可吴疏月就是不问,只好自说自话:“哎呀,真是的。”她挑着纤长的手指没头没脑地说道,“这手上戴着鸽子蛋啊,就是不自在,怎么都觉得不习惯。”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套在自己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钻戒:“我就说不要嘛,老张非要买,说我过生日一定要给我买个像样的礼物,你说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那么爱给女人送礼物呢?”

“……”吴疏月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她一眼,“没事我走了。”

“哎,别走啊!怎么说着说着急眼了呢?哦!对了,我不该问,你哪里知道男人怎么想呢?毕竟也没人送你东西,都是你送人家,而且白送人家都不收。”

“我呸!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没收!”

“对对对,东西是收了,人没收,是我说错了。”金牡丹掩着嘴偷笑,笑得那叫一个欠扁。

吴疏月咬咬牙,抬脚又要走。

“别急着走啊,干嘛那么着急呢,我话还没说完呢。”金牡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瞧着她,又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不是吗?外面到处都是记者,你走到哪里不都是过街老鼠一样?”

“不好意思啊,金牡丹小姐,恐怕让你失望了,我呢,有的是事情要忙,这会儿正急着去找小张经理谈正事呢。”

“是啊,是得好好谈谈了。”金牡丹抱着手臂站在原处,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红透半个平城的金百灵,这会儿只怕歌迷都跑光了,你说先前公司砸在你身上的那些钱可不就打水漂了吗?到底是赔偿啊,还是解约,这事儿还真得好好谈谈才行了,难怪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金百丽的宣传海报慢慢展开,“难怪张老板说,以后在金百丽只许我一个人穿金色,你看,就连海报上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吴疏月看了海报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她阴阳怪气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不就是个破海报,有什么好得意?吴疏月想。

可要说她一点儿不生气,那也不是,于是,就在前一刻还想着去找小张经理退舞会票的金百灵,转眼就改变了主意,她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这个,那恭喜你了,以后你就是金百丽独一无二的金牡丹了。”

金牡丹得意地抚抚自己高高的发髻:“你知道就好。”

“不过我呢,也不是谈解约。”她故作愁闷地说道,“说实话,最近出了这些事我是蛮头痛的,那些记者啊歌迷啊天天围着我问东问西,说实话我还真动了退出的念头,可是今天早上,我看到我的那些歌迷啊,这么疯狂的把印着我照片的香烟抢购一空,你说我这心里头吧。”她双手捧心,娇滴滴地眨眨眼,“还真的有点感动。”

“切。”金牡丹冷笑,“什么抢购一空,你做梦的吧?”

吴疏月俏脸一寒,行吧,金牡丹,这可是你逼我的。

于是,她默默地从绣包里拿出烟盒:“不是哦,就是这个牌子的香烟啊,对了,我这张照片你没见过吧,这是我新拍的照片,用来灌唱片用的,灌唱片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你也没灌过。”吴疏月笑的无比开怀。

金牡丹中了邪似的一把从她手里把烟盒夺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望山亭,这不是白望亭家的香烟?他可是出了名,从来都不请广告女郎的,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