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私奔?”白望亭大跌眼镜。

“怎么,难道不是私奔?”冯得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里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怎么可能是私奔,我为什么要带着她私奔?”

白望亭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完全就是一团浆糊,怎么搅都搅不清楚。

“那你开着车,是打算把她送到哪里去?”

白望亭又蒙了,心想这不是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吗?

“怎么,答不上来了?”

眼看着冯得昌眼睛里的杀气越来越浓,白望亭愈发相信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索性也不再等他提问,一口气将该说的全都说清楚:“我看到有人绑架她,所以帮她一把,刚把她接上车,还没来得及考虑下一步,冯大帅就把我的车围了,您若非得让我说,我打算把她送到哪里,我确实没有想好,但总归不会是带她去私奔这么无稽的事情。”

“你看到有人绑架她?”冯得昌笑了,“你说的有人,就是我的人吧?”

白望亭愣了愣,而后扶额:“冯大帅,我确实不知道那是您的人。”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只想问一句,白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是你亲口跟我说,你很不喜欢女歌星,这我没有记错吧?”

“是,没错。”

“那么我想问问你,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女歌星,为什么要跟金百灵在一起?”

“我没有啊!”

“你没有?那报纸上的同居是怎么回事?之前说她给你送家具又是怎么回事?”

白望亭总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他是顺着报纸上的事情找过来的。

赶紧向冯得昌解释:“冯大帅,您误会了!之前送家具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与金百灵往来完全是为了生意,他们金百丽公司要为她的新唱片造势,而我的香烟恰好缺少一名广告女郎,所谓送家具,这完全是他们公司为了制造话题而进行的炒作行为,至于同居的事情就更是讹传。冯大帅您想,如果我与金百灵真的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摆到桌面上去做,岂不是自败声名吗?”

“那么你的车深夜出现在金百灵的楼下是为什么?”

“是昨晚大雨,我看到她独自站在黄金洪俱乐部门口又没有带伞。”

“哦?这么说你和金百灵还真是有缘分,她没有带伞你遇见了,她被绑架你又遇见了,平城那么大,你谁都遇不到偏偏遇到她?”

白望亭见冯得昌咄咄逼人,不禁有些纳闷,他还是不想相信,冯得昌会和吴疏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可他的行为又不能不令人生疑。

也许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正所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想到这,他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果这么说,那大概的确是有些无巧不成书罢。不仅是我和金百灵,我和大帅也是如此,平城那么大,上次我与冯大帅交谈的时候金百灵在,这一次她又在。如果说我与金百灵的偶遇皆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大帅又是为什么?”

冯得昌的脸突然沉下脸说道:“我问你,可以。你问我,不配。”

“或许不配,但我还想冒昧地多问一句。即便我曾经说过不喜欢女歌星,那又怎么样?即便我出尔反尔跟金百灵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和冯大帅您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冯大帅带着手下人马杀气腾腾而来,竟然就是为了知道那报纸上的新闻究竟是真是假吗?”

吴疏月坐在刘杰的车里,直勾勾盯着前面车子的动静,突然看到前面的车停下,赶紧让刘杰也停车。

不多久,白望亭从车上下来,眉头紧锁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吴疏月落下车窗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他有没有难为你?”

白望亭没有回答,却拉开车门冷冷地说道:“吴小姐,请你下车。”

吴疏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地从车上下来。

然后就看到他自己钻进车子里,话也没留下半句,便绝尘而去。

“喂!白望亭!白望亭,你怎么回事啊!”

她追着车子跑出去好远,终于还是追不上,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向着白望亭消失的方向望了一会儿,转头凶巴巴走到冯得昌的汽车跟前敲敲车窗。

冯得昌把窗子落下来:“干什么?”

“干什么?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只是问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冯得昌冷着脸回答。

“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你问的着吗?你管得着吗?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凭什么需要你来过问!”

“凭我是你老子!”

冯得昌骤然暴怒令吴疏月小小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你配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车上的司机看看冯得昌阴沉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大帅,用不用把她追回来?”

“追回来干什么,把她追回来气死我吗?”

“不,属下是看大小姐她好像心情不是太好,现在世道这么乱,如果遇到什么危险……”

“什么危险!不是派了人跟着她吗?”

“是。”

冯得昌沉默片刻又愤怒地说道:“你挑的都是什么人!竟然能让白望亭半路把人给劫走!都是废物吗?”

“是,属下回去就为大小姐挑选更加优秀的护卫。”

“要精挑细选!”冯得昌叮嘱道。

“是。”

吴疏月独自走在大街上,又难过又委屈,本想着拦一位人力车夫回家,可怎么也遇不到空车,转眼之间天上的云又变得厚重起来,不多久斗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她只好哭丧着脸,拎着小绣包缩在路边窄窄的屋檐下避雨。

雨好大,好冷,她一个没忍住,嘴角一撇,眼泪就随着大雨一起,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偏在这时一个头戴小毡帽身穿粗布白对襟坎肩的年轻男人挤进来,帽子一摘甩了吴疏月一身的雨水。

狭小的空间下,吴疏月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站,雨水便顺着屋檐落到她的肩膀上。

那人黑红的脸堂,突然冲着她嘿嘿一笑:“姑娘,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回不了家着急?”

这人有些公鸭嗓,语调里又带这些不太正经的油滑,虽然他并没有一口令人生厌的大黄板齿牙,但还是令吴疏月不禁提起了警惕。

“姑娘,怎么不说话呀?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有车。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话就更不着调了,这样一个人,他会有车?再说了,如果他有车,干什么要在这里避雨。

吴疏月又小小的退后一步,冷冰冰地说:“不用。”

她焦急地看看天,雨还没有停。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她不想在跟这个可怕的陌生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了。

她又想起之前遇到那个大黄板牙的时候,白望亭及时的出现帮助了她,现在呢,现在他又在哪里啊?

公鸭嗓还是不肯放弃,嬉皮笑脸地说:“姑娘,你别客气,你看咱俩,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平城,咱俩能碰到一块儿,这不是缘分吗?真的,等会儿雨稍微小一点儿了,我就送你回去,怎么样?”

“不用,真的不用!”

“姑娘,你干嘛躲我呀,你都快出去了,你看这雨多大呀!”公鸭嗓突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吴疏月吓坏了,下意识地把小包往那人脸上一怼,踩脚,提膝,握拳,那人裸露的脚趾一阵刺痛,弯腰的同时小腹受到一记重创,还没等回过神来,一只白嫩嫩的拳头便夹风带雨的迎面击来,然后眼一黑,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吴疏月见那人倒下了,也来不及管他是死是活,更来不及管雨到底是大是小,拎着小包一顿冲刺。

茫茫的大雨里,她跑啊跑,跑啊跑,跑得气喘吁吁,跑得泪如雨下。

反正那么大的雨,不会有人留意到她痛苦的泪水,反正这么响的雷声,也不会有人听见她痛彻心扉的痛哭!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喜欢的人丢在大街上!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孤苦无依被人当街调戏!

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是平城首屈一指的当红女歌星,却沦落到此等地步,在这样一个无情的日子里,被人无情地抛弃在这无情的大雨里!肺里火辣辣热,身上冷冰冰寒,她是全世界最最令人心痛的小可怜儿,在滂沱的大雨里,形单影只,肝肠寸断!岂能不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是怎样痛彻心扉的凄凉啊!

大雨和失恋激发了吴疏月的灵感,是她成为一名天然的诗人,而另外一边,在她刚刚离开不久的地方。

公鸭嗓终于渐渐地缓醒过来,脚还是疼的,头还是晕的,公鸭嗓拍拍脑袋,内心无比委屈:“干啥呀!打俺干啥呀!俺就想拉个活!你打俺干啥呀!”

又哀嚎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难过地拍掉屁股上的泥水,拐个弯,拉起自己空荡荡的洋车,消失在凄凄茫茫的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