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替我申冤?”
“啧,”赵东风说道,“你又不知道了吧?学生声援的那位于主席和大帅是故交,这次事情大帅故意不露面,其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在这次事情里面,我们保安队和学生们是一体的。”他说完又“嘘”一声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那有你给我作保,我就算清白了。”
“不止呢。”赵东风又指了指车门外巡捕房的方向,“那里不是还有一位被搅到里面的老师吗?虽说是我救他出来,但若不是你的消息,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所以归根结底,是你救他出来的,这个人情他理应还给你啊。”
“哎,这不合适吧,人家是个老师,而且我与他并无什么交情,这样利用人家,只怕人家会不高兴。”
“怕什么,刘杰不是认识吗?是不是刘杰?”
“啊,对,老熟人了。”
赵东风又拍拍他肩膀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等会儿进去你只管看着,怎么说怎么做你就看我的。”
“那可就有劳赵少校了。”白望亭又面带微笑的感慨道,“我啊,就是搞不懂你们政治上的这些事情,弯弯绕绕的,比起赚钱做生意那可难太多了。”
赵东风听他这么说内心更加得意,拍着胸口说:“怕什么,有你兄弟我,这不就行了。”
赵东风说着,大摇大摆走进巡捕房,刚好一个年轻的探员从门口经过。
赵东风一把将他拉住问道:“你们邹探长呢?”
小探员愣了愣说:“邹探长调走了。”
“什么!”
赵东风先是一惊,继而面露尴尬看看白望亭:“你看这事儿闹的……哎呀,怎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赵东风又闹闹头问,“那你们现在的探长是谁?”
“贺探长。”
“还有呢?”
小探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周探长。”
“周?”赵东风思索了好一会儿问,“周什么?”
“周珏。”
赵东风倒吸一口冷气:“嘶!”然后默默转向白望亭低声说,“没招了,真不认识。”
“那是,”小探员嘀嘀咕咕的抱怨,“别说你了,我们也没一个认识的,谁知道哪来的母老虎。”
“女的?”赵东风和白望亭异口同声的问。
“可不是,”小探员咧嘴一笑,颇有几分不屑地说道,“稀罕吧?”
白望亭却骤然陷入了沉思,然后问道:“你们那个周探长是不是大高个儿,瘦长脸儿,大眼睛,长得还挺漂亮,就是……”白望亭犹豫了半晌说,“就是暴躁了点儿。”
“那不是一般暴躁。这女人当巡捕,相当于女人干男人的营生,您想这人得多暴躁?上一个这么办的是孙二娘,您掂量掂量吧。”
正说着,白望亭的目光越过那小探员往他身后望去,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说:“恐怕不是我掂量掂量,是你该掂量掂量才对。”
小探员正发愣,突然哀嚎一声就飞了出去。
“暴躁!知道暴躁还在这儿胡说八道!揍得你轻是吧?”
小探员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敬个礼捂着帽子跑了,屁股后面还留着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白望亭这才上前一步说道:“周兄,别来无恙啊。”
周珏翻个白眼:“谁是你周兄,有病。”
“那叫啥?周姐,大妹子?周老弟?你选一个。”
“闭嘴吧,你!”
赵东风看看周珏又看看白望亭:“合着你俩认识?”
“认识。”白望亭说。
“不认识。”周珏却很不赏脸。
赵东风何许人也,脸上立刻挂上一个和煦灿烂的微笑:“周女士您好,鄙姓赵,赵东风,表字任之,和望亭老弟那是情同兄弟,而且阁下在巡捕房,赵某现任保安队队长,将来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需要相互照拂的地方还很多。”
“哦,东风马耳,听之任之,好名字。”周珏嘴角勾起一丝疏离的笑意,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赵东风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转头注视着白望亭,然而白望亭也是一副含蓄尴尬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好很多。
赵东风扯扯白望亭的衣角,咬着牙根低声说:“你这个熟人,态度不大对啊……”
白望亭微笑着回答:“这就是对的状态……”
“那咱俩的事儿岂不是……”
周珏冷笑:“合着您二位是觉得我耳聋眼瞎是吗?”
“不敢不敢,”白望亭面带微笑地说,“其实是……我们这位赵少校他有事相求。”
“怎么是我呢?”赵东风眼看着形式不对赶紧把自己撇出来。
“不是你想帮你儿子的老师吗?难不成那是我儿子?”
“谁谁谁儿子,谁有儿子!”赵东风突然紧张起来,“周女士您别听他瞎说,我一个单身汉我没儿子……我……不是那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是我义子!”
“哦,懂了。”周珏点头,然后说,“私生子。”
“不!绝对不是!”
周珏懒得和他们废话摆摆手说:“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
“有事儿!”白望亭面带微笑,“就是他儿子的音乐老师……”
“义子!”赵东风再次纠正。
“行,义子。”白望亭敷衍,“他义子的音乐老师前两天让你们当捣乱分子抓了,能不能通融通融……”
周珏转头,凉飕飕看着白望亭问:“他儿子的老师,关你什么事?”
“我……”
“我们好兄弟啊!”赵东风微笑。
“好兄弟?”周珏挑起纤长的眉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他是好兄弟,可见不是好东西。”
“……”赵东风听完这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白望亭拉开距离,“也没那么好……”
白望亭转头看看作风现实的赵东风,无奈地说:“随你怎么说吧,人家老师是无辜的。”
“能有多无辜啊。”周珏懒洋洋地笑了笑说,“聚众闹事,围堵市府大楼,就算是老师也不见得就是无辜啊。”
白望亭皱皱眉头上前一步:“你哪天来的,知道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吗?”
“不知道啊,所以才要调查,不查清楚就想着让我放人?”周珏眨眨眼冷笑,“还真以为你那套没有原则,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脉思想,在哪里都行得通吗?”
她又冷下来面带不屑地对白望亭说:“腐败之所以能腐败,就是因为有太多人像你这样,把谬误当真理,把歧途当规则,明明是顺流直下还说自己是乘风而行的人。而我之所以去法兰西进修又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扭转现在的局面,不像你,目光短浅,眼里只有钱。”
白望亭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却说道:“我无心与一个空想家在这样一个地方妄谈理想,你要是如此不屑于我走的路,自不该回来,因为你一旦回来,在你双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便已经是认同了我的做法。”
“呵呵,照你那么说我和小偷还做过同窗呢,那我就是小偷了?”
白望亭怔了一下,扭头就走。
“哎,走那么快,你等等我!”赵东风追着白望亭出去。
白望亭气的脑子都充血,说道:“倒霉。怎么让她当探长,上头的人脑子有毛病吗?你看她那样儿,不是我说,从小就狗眼看人低,长得人模人样其实人品有问题。”
“说谁人品有问题?小王八羔子!你一个偷鸡摸狗的还有脸说我人品有问题?有本事别来啊!”
“你!”白望亭炸毛,文明棍指着周珏说道,“我要再找你我就不是人,我码头倒闭,我工厂破产!还以为这么多年不见能有什么变化,真是高看你了,出去再进修几十年也就这德行!”
“哎哎,不至于二位,不至于。”赵东风两头陪着笑两头不得好。
待周珏回去了,他才忍不住向白望亭打听:“你和这周探长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没见过你这样。”赵东风见他不说话,又安慰道,“算了算了,看来那个吴老师咱们是弄不出来了,不过答应帮你的我还是照样帮,别因为这么点儿事儿不高兴,咱犯不着。”
说到这,白望亭终于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不救。
他可是在吴疏月面前夸下海口的,这要是办不成多丢面儿。
于是,他转头对着巡捕房的大门口迟疑片刻,又厚着脸皮走了回去。
将近下午的时候,周珏终于翻着白眼从外面回来。
白望亭握着手杖安静的坐在巡捕房大厅的连椅上,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个不留神控制不住自己把周珏给活活打死。
“查完了。”周珏手抄着口袋晃晃悠悠踱着四方步走过来。
“怎么样?”赵东风站起来问,“可以证明他无辜了吗?”
“算是可以吧。”周珏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回答。
“那就放人吧。”白望亭说。
“你说放就放,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得,人在屋檐下,白望亭凝神,静气,闭嘴,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哎呀,真是稀罕了,这钱串子也做起赔本儿买卖了,怎么着啊,那个老师是你财神爷?”周珏讽刺道。
白望亭:“……”
赵东风看看白望亭,扭头对周珏一笑说:“是我财神爷。”
周珏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别觉得保安队长我就高看你一眼,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