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陪葬?你以为你是谁。”安化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像是看什么不重要的玩意,“有什么资格,又算什么东西。”

“出言不逊,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拓跋余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扫了眼他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回道。

安化瑾没再说话,只是收回视线,然后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贴近自己的胸膛。

火光映在他眼中,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拓跋余抿唇看着这一切,明明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总觉得心中不安。

“把他们带走。”

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挥袖转身,手中的瓷瓶硌着手心,心中有些不屑。

大周,也不过如此。

手持兵器的异族人从四周靠近,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期间还有人不停的用利刃划过地上的尸首,一下有一下,直至鲜血洒满了整个荒野,染红了整个黑夜。

“滚。”安化瑾眸色一冷,空出一只手,拿起脚边的刀阻止着旁人的逼近,肩膀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而逐渐的裂开。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断了爪子的凶兽,龇牙咧嘴的拼命保护着自己怀里的幼崽,不能让任何人记窥。

就在他手里的兵器被打掉,折断了利爪不得不受困于人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嘶马鸣由远及近,马蹄声踏破夜空,不过毫秒之间,但凡触碰到安化瑾的人皆是动作一僵,随即脖间便划过一道红痕,暴毙而亡。

“怎么回事!”拓跋余察觉到不对,立刻止住了手中缰绳,面露防备警惕的回首看着安化瑾,再次命人上前,“速战速决,拿下他。”

满地的血污,诡异的手法,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死掉的,耳边马鸣声依旧,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砸在所有人的胸腔上。

又一层人试探性的上前,不出意料,甚至连安化瑾的衣角都未碰到就身首移处,比之前还要惨烈。

杀人的人未见,杀人的刀已出。

鲜血淋漓,到处都是血液的腥臭。焦点之中的人却只是眉间微蹙,神色不变,嫌弃的将溅到脸颊的星星点点擦掉,对所有的一切仿若未闻,就像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装神弄鬼。”拓跋余环视一周,见安化瑾周围已然空出一片真空,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直接杀了他。”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大多是脸色一白,手捂着脖子从马上坠落倒地流血不止,已然是一副没了生息的模样。

“保护二王子。”余下的人皆是一惊,纷纷向拓跋余靠拢。

“二王子,我们该怎么办?”

拓跋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脸色苍白的回看了眼那边的安化瑾和傅欢,咬了咬牙,“先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半步,周围便涌上了一层身着黑衣轻甲,手持利剑,训练有素的人。

拓跋余眉间一蹙,见那些人身上都有统一的徽记,立马回头,喃喃道:“东厂。”

而此时的安化瑾站了起来,动作轻柔的将身后的披风盖在傅欢的身上,将其凌乱的鬓角掩在耳后,拂去她眉间皱起的郁色,细细的安顿好之后,才慢慢的起身。

他身边立着十余个玄衣锦服之人,见他动作,其中为首的人收刀双手递了块锦帕给他,随后便垂首半跪在安化瑾的面前。

安化瑾接过帕子,擦掉手上溅到的血迹,扫着跪在眼前的人,直接抬脚踹了过去,“你来晚了。”

那人被突入起来的力道带到地上,又快速翻身起来,头垂的更低,态度愈发的端正,默不作言。

“废物”安化瑾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摔倒前面人的身上,“出了中间的那个,其他人生死不论。”

“属下遵命。”

剩下的事,安化瑾没心情参与,不过是手中之物,蝼蚁之辈,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吩咐完之后,他便回身抱起脸色苍白的傅欢,抱进马车里,将她掩在衣袍之下,半搂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消失,车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安化瑾睁开半瞌的眸子,撩向外面,“进来。”

外面的血气随着门的打开,伴着夜风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安化瑾蹙了蹙眉,耐下性子,等着来人张口。

“属下无能。”

“怎么回事?”安化瑾语气危险。

“为首之人重伤潜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难寻其踪迹。”那人重重的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请总管责罚。”

“跑了?”安化瑾语气奇怪,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意外,他拧着眉,“跑了就去追,这点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咱家亲自告诉你!”

“一个带伤的,在我周国的地界能跑多远!立马派人去找,全国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得令。”

“还有……”安化瑾吸了口气,“全速赶往最近的邹城,把最好的大夫医官给咱家请来。”

“是!”

…………

傅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重的厉害,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视线之内更是一片白芒,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都影子,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明明人在手边,听见的声音却好像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般。

傅欢有些慌,但面上不动声色的就着身边搀过来的手起身,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随后抿唇靠在背后的靠枕上,就着到嘴的汤匙,动作僵硬的喝着里面有些甘苦的汤水。

安化瑾闻讯赶来,急匆匆地跨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傅欢墨发未束散在瘦削的肩膀,身着白色的寝衣越发显得身形的单薄,明明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却让人有种格格不入的错觉,仿佛随时会超脱俗世一般。

心里顿时涌上了无限的酸涩,呼吸一滞,徒然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就连刚升起的喜悦都冲散了不少。

他正了正衣袖,脚步放慢一点点的往里走。

“大人”伺候傅欢用药的婢女听见声音,见到安化瑾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起身回礼。

安化瑾目光不离床上的人,却见她面色不动的待着,嘴微微的张开,浅淡的眉蹙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解。

但转眼就舒展开了,脸移向床边,轻轻侧头,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视线从安化瑾身边掠过,面露疑惑,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问道:“是有人来了吗?”

“是…总管大人”婢女闻声答道。

“嗯?”傅欢身体一僵,压在塌上的指尖微缩,眉角动了动,“谁?”

“是我。”安化瑾口中苦涩,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向前几步坐到塌上,伸手拥住傅欢,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重复道:“是我。”

一股凉气袭来,随后便被带到一个人的怀里,傅欢身体本能的瑟缩,垂在床边的手正要推开来人,就被一把抓住,指尖微颤。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用另一只手去试探性的向前,落到安化瑾的脸上,划过他的五官。

“是……阿辞吗?”傅欢张嘴小声地问道。

她现在对声音的敏感性很低,所以不自觉的讲声音放缓放轻。

安化瑾在她话落的那一刻,心就狠狠的揪了一下,眸色微动,无意识的收紧了手心的力道。

克制住浑身发抖的自己,微颤着将头抵在傅欢的额上,缓缓蹭了蹭后,才舒了口气,声音压着喉间吐出来,“是我。”

傅欢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低落,伸手回拥着安化瑾的身体,倚在他耳旁,“阿辞,我没事的,别担心。”

“嗯。”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

“怎么样,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安化瑾紧紧握着傅欢的手,看向号完脉拧着眉头的大夫,脸一下就冷了。

“夫人这是中毒之兆,恕老夫才疏学浅,没法分辨这毒的成份。”老大夫看着安化瑾刷地变得难看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补救道:“不过依老夫之见,这毒恐怕不是出自我大周。”

“要你说……”这已经是第十个大夫了,每每都是这种废话,安化瑾早就压盖不住自己脾气,正要下令把人拉出去,手中就是一沉。

身上的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冒出的火也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灭。

“知道了,你先下去。”他别过脸等着人出去。

手掌被摊开,手心向上,看到傅欢正一脸认真的伸出食指在上面写字。

他静了静心,分辨着字迹。

过了半响,傅欢询问的抬头,眨了眨眼,还没等到回答,就察觉指尖被包住,头发被人大力的揉了几下。

“知道了。”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安化瑾还是张口应了声。

“等到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很快了。不要担心,我会让你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归京。”

傅欢感觉自己的世界很空很安静。

萧娘曾告诉过她这种毒引发的后遗症,她有预感也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