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喝掉最后一碗浓稠的苦药,微微仰头等着萧娘揭开自己自己眼睛上的锦布。
微凉的空气接触眼皮,睫羽轻颤,带着模糊的水汽,一点点睁开。
由模糊变得清晰,面对外面的强光还有些许的不适。
现下早就入了深秋,枯黄的树叶,萧瑟的秋风,丝丝冷意猛地扑进心怀。
“小傅,你打算怎么过去?”萧娘看着傅欢逐渐有神的双眸,抿了抿唇问道。
“我先去找阿九他们,剩下的再说吧!”傅欢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诶,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萧娘见她步履不停,眼见着就要消失在眼前,忙招手唤道。
傅欢停下脚,转身抬了抬眉,“萧姐姐就先守着院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加快步伐离开了。
一路上闭着下人,躲过巡卫,许久不出门,府上的守卫加强了不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白日里尚且如此,那么昨晚秋洛凭着那毫不掩饰的动作是怎么进到自己院子的呢!
傅欢遥遥的望了眼傅清的院子,暂时按下心中的烦躁,快步从小门翻了出去。
一路无阻的奔往军营,找到聚在一处的阿九和包进。
两人见到傅欢聚是一副惊恐,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包进率先让身请傅欢进屋,“大人,你怎么来了?”
傅欢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不自然,刚好的眼睛此时还有些透风,她不得不隐在屋子的暗处,躲避外界的光线,“我拜托萧娘让你们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喉咙,等着两人的回答,但凉茶已尽却不见两人发言,疑惑的抬头,两人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收进了眼底。
“怎么了?”
阿九和包进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向来急性子的阿九先开了口,“老大,陶行早些日子就请命回了辽东,我们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
他倏地止住了话头,一脸的苦涩,下巴上的胡茬似乎也在一瞬间生出了不少。
“什么消息?”傅欢握着茶具的手下意识的收紧。
“陶兄没了,死在北蛮的铁骑之下。”见阿九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包进语气低沉的垂头接道。
“什么?”傅欢猛地起身手中的杯子刷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神情有些恍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要不是老大你叫我们去查辽东近况,我们连北蛮暗自起兵都不知道。”
“陶兄的事也是如此。”说道最后两人都低下了头,虽说见惯了生死离别,但着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信上说,北蛮来犯形势及其隐蔽突然,陶兄为了大局身犯敌营意外殒命的。而现如今……朝中此事竟尚无人知晓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人知晓,怎么可能?”傅欢的声音不自觉加大,“你们没有向上通传吗,再者辽东那边也不可能不会传来敌报的。”
“我们就连老大你都见不到,更何况上面。”阿九舔了舔唇一副难色,“而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最近陛下遇险的是闹得人心惶惶,各处守卫全线戒严,北蛮如今还没真正撕破脸皮表面功夫还做的极好,我们就是说出去也要有人信才是。”
“什么见不到我?”傅欢敏锐的抓住重点,合上眼皮问道。
两个人又是欲言又止,尤其是阿九还后退了一步,傅欢无语的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让他清醒,“说话。”
包进有些为难,硬生生的开口,“是,大人的兄长,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你。”
“他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即使听了也不会有什么办法的,只会徒增烦恼。”
猛地接收的信息有点大,傅欢身体踉跄了一下,有些恍惚。
深吸一口气,来不及细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去找傅清问问清楚。
傅清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坐在凉亭里披着毡袄,手边是一盏冒着热气的茶,静静的望着开始落败的枝叶出神。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轻轻侧头见是傅欢,只是撩了下唇,语气轻快,“回来了?”
“哥?”傅欢得脚步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倒是傅清先她一步起身,拿下身上的外披罩在她的身上,“小心着凉。”
傅欢任他动作,只是站着静静的看着他近在咫尺侧脸,小心的问道:“为什么?”
傅清闻言终于肯抬眸,两人的眼睛对上,傅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觉得那双眸很深,里面没有光,像一滩死水。
“因为说过要保护好母亲和欢儿。”傅清黑眸中突然滑过一丝狠厉,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过来,他顿了顿见傅欢拧紧的眉宇,又道:“至于辽东的事,兄长我另有打算,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另有打算?”傅欢挥开他的手,面容严肃,“另有打算就是弃辽东无数百姓的性命与不顾,毁了父亲用命守护的东西。”
“那你要我怎么办?”傅清脸上涌出一丝戾气,“让那些害死父亲的人继续在我们傅家身上吸血吗?”
“哥,你在说什么?”
“欢儿,父亲的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傅清敛眉,收起自己外露的情绪,“就拿梁博来说,他如今身居要职,要是没有太大的出错,你认为陛下会舍得放弃他吗?”
“为了一个已经死了,放弃一个顺手的。”他眸色深深直勾勾的盯着傅欢的双眼,终于从里面看出一丝动摇,最后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叹了口气,神色凌凌,“而且他要死也只能死在辽东,我要用他的鲜血祭奠。”
“哥,可是……”
“欢儿你放心,辽东的事很快我就会让陛下知道的,尽快派梁博等人过去,那里的百姓不会受到伤害。”傅清缓了神色安抚道。
傅欢紧蹙的眉依旧没解开,“将无数百姓的生命绑在梁博的手里,我觉得这样太危险了,谁都不能确保会不会有危险。”
“我有把握”傅清道。
“可我想亲自过去。”傅欢回道:“不光为了父亲,也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曾经守护过的人。”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坚持吗?我知道你体内的毒尚未解全,如今双目能视已是极限。”傅清蹙了蹙眉,看着傅欢泛红的眼睛,有些担心。
“无碍,我会把握好分寸的。”傅欢安抚一笑,神情却隐隐有些落寞。
“哥,我还没问你安辞的事。”她嗓音略微沙哑,傅清心疼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是说过吗,是陛下的旨意。”
“若是兄长没猜错,安化瑾这些年在朝堂肆无忌惮的张扬行事,多半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他是陛下的掩护,也是明面上的刀。”
“如今这把刀的锋利已经让主人忌惮,所以主人为了自己的更大的利益,只能将其毁去。”他轻声细语的同傅欢解释,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放弃,“天下好看的男子不尽于他,你这又是何必呢?”
傅欢闻言只是扯了扯嘴唇,并未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傅欢:可是他不光好看,还会撒娇娇~